第 12 章

静安郡主不知道女儿心中所想,仍在劝她,同她分析嫁予七皇子的好处。

“……你与他成亲后,太后和皇后都会向着你,有这两位护着,无人敢欺辱你,除了宫里的几位贵人,放眼整个京城,谁能比你更尊贵?届时就算是明惠郡主,也只能乖乖地叫你一声婶婶……咱们女子立世,要的不就是这泼天的荣华富贵吗?富贵都送到你手里,你还不会抓,岂不是傻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静安郡主的一腔慈母之心都倾注在小女儿身上。

可惜,尽管她掰碎了和女儿讲,褚惜玉仍是没有听进去。

刚及笄的少女还是太过年轻,从小备受宠爱长大,顺风顺水,得到太多,从来没有吃过生活的苦、现实的无情,反而觉得那泼天的富贵并没有能与有情人相守更重要。

褚惜玉知道母亲素来固执霸道,认准的事很难改变心意,从她对长姐褚映玉的态度就能知道,有时候就连父亲也无法改变她的想法。

是以她只能低下头,咬着唇,委屈不已。

静安郡主如何看不出她的委屈,冷不妨地问:“惜儿,你告诉娘,你是不是看上哪家的公子?”

她也是从少女时期过来的,知道年轻的姑娘天真烂漫,没见识过现实的冷酷,往往怀抱着极其愚蠢天真的想法,觉得有情人终成眷属更重要,为此不惜用愚蠢的办法来忤逆父母,自以为为爱情牺牲,自以为伟大,自我感动。

其实都是屁。

褚惜玉心头微微一颤,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起来,掐住手心。

等她抬起头时,面上一片懵懂之色,嘟着嘴反驳,“娘,我没有。”

静安郡主目光锐利地审视她许久,确认女儿并没有说谎的迹象,紧绷的神色变得柔软起来。

她伸手为女儿整了整发上的簪子,语重心长地说:“惜儿,你听娘的话,娘绝对不会害你的。等宫里来了圣旨,娘就给你准备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褚惜玉鼻头有些发酸,但仍是忍住了。

之后母亲再和她说什么,她并没有仔细听,沉浸在一种难过和绝望的情绪之中。

离开正院,褚惜玉回到自己院里,然后扑到床上,委屈地哭起来。

丫鬟香柳柔声细气地安慰她:“小姐别哭了,你有什么委屈可以和夫人说,夫人这么疼您,定会为您作主的。”

“……不会,娘不会为我作主的。”褚惜玉抬起一张布满泪痕的脸,哭着说。

她娘是铁了心要让她嫁给七皇子,可她真的不喜欢七皇子,她心有所属。想到不能嫁给心仪之人,褚惜玉只觉得委屈又绝望,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难过得直想哭。

她甚至有些埋怨七皇子,他为何要回来呢?

要是她喜欢的人是七皇子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如此难过,她会欢欢喜喜地备嫁。

香柳看她哭成这般,也十分心疼。

作为贴身伺候小姐的大丫鬟,她自是知道小姐心里有人,甚至那人是谁她也知道的,毕竟好几次都是她帮忙把风,帮小姐一起瞒着夫人,不让人发现。

其实她心里是不赞成的,明明有七皇子如此尊贵的未婚夫,小姐实在不应该和别的男人往来,甚至和对方私定终身。

可她只是一个丫鬟,小姐的主意又大,她根本劝不住小姐,有什么办法?

眼看着七皇子回来,两人将要完婚,宫里的圣人太后和皇后都极为重视这门亲事,这京城里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小姐就算再委屈又如何?

除非小姐或者七皇子哪一个出了事,否则这桩婚事绝对不会取消。

若是普通人家,还可以退婚,可这是皇家定下的婚事,谁敢退?除非全家都不想活了。

香柳想到最后,实在想不出破局之法。

她只好道:“小姐,要不然您就和……断了罢,安安心心地备嫁。”

褚惜玉一听,哭得更伤心了,怕外面伺候的人听到,她不敢哭得太大声,只能埋在被窝里呜呜地哭着。

香柳生怕她哭坏身子,若是被夫人发现,她可讨不了好,赶紧转移话题。

“小姐,那您还给……那边传信吗?”

褚惜玉哭声一顿,闷闷地说道:“晏郎说最近我们最好不要联系……”

她咬了咬唇,知道晏郎的意思,七皇子回京,宫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圣旨,届时她要开始备嫁,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若是让人发现两人的关系,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晏郎都不好。

褚惜玉虽然被宠得天真娇纵,却也不蠢,她连母亲都不敢告诉,自己苦苦守着秘密,不敢让人知道。

香柳暗暗松口气。

这种关键时期,能不联系是对的。

很快她又不满起来,觉得那人明知道小姐和七皇子有婚约,却不克制自己,反而勾得小姐一颗心遗落到他身上……

碍于小姐的原因,香柳不好说他坏话,心里却是瞧不上的,觉得对方实在不堪为良人。

**

天气越来越冷,入冬的第一场雪如期来临。

褚映玉最近以身体不适为由,极少去正院请安,次数多了,长平侯府的人也咂摸出了点东西。

大小姐的身体有这么差吗?

以大小姐的性子,也做不出那种故意装病、不给长辈请安的事吧?

那大小姐现在到底是身体真的那么差呢,还是装病的呢?

一时间,不少人都暗暗盯着秋藜院。

褚映玉知道那些人会怎么想,父母会为此生气,不过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很多东西反而不那么在意。

例如亲情,例如名声。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嫁不出去,婚事没着落。她连死亡都经历过,还怕那些吗?

褚映玉很淡然,天气好就去请安,天气不好就窝着,不像过去那么傻,宁愿苛待自己,也要努力地讨好别人。

这日,褚映玉用完早膳,看天气还不错,慢悠悠地去正院请安。

还未进门,就听到褚惜玉和褚瑾玉的声音,十分欢快。

换开帘子,室内的热气扑面而来,褚映玉走进去,看到父亲长平侯等人都在,他们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丫鬟们在旁边架了个红泥小炉子,正在煮茶。

看到褚映玉进来,室内的笑声顿止,静安郡主脸上的笑容微敛。

褚瑾玉将手里的茶盏放下,哟了一声,斜睨着人,“咱们的大忙人大小姐总算来了,这么久不见,我都快要忘记你长啥模样。”

话里的讽刺,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

长平侯和静安郡主皆不作声,慢慢地喝着茶。

不说静安郡主,长平侯心里是不愉的,除了休沐之时,他每天都出门很早,并不知晓长女原来已经许久不来给妻子请安。

知道这事,心里是不愉的,长女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她的母亲?

褚映玉仿佛看不到众人脸上的神情,上前给父母请安。

长平侯沉着声说:“映玉,你作为长姐,要有长姐的风范,给弟妹们竖个榜样。你母亲操持侯府,素来辛苦,难免会有忽略之处,但你不能不体贴母亲,连请安都不来……”

一通斥责下来,都在指责褚映玉不孝。

褚映玉没像以往那样闷不吭声地受骂,而是说道:“爹,自从女儿落水后,身子一直不舒坦,每当天气一变,心口就难受得厉害,实在无法出门……”

长平侯听罢,以为她真的生病了,略带关心地问:“可有看过大夫?”

褚映玉道:“看过了,大夫说是落水的后遗症,也给我开了药,让我仔细养着,女儿最近一直在喝着药呢,实在无法按时来给母亲请安,是女儿不孝。”

长平侯顿时哑然,无话可说。

静安郡主冷眼看着,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冰冷讽刺的笑。

这种内宅手段,她可比褚映玉精通多了,说什么落水的后遗症,不过是大夫看不出什么名堂,基于谨慎,没病也会说有病,胡乱瞎掰出来的。

说到底,这女儿翅膀硬了,自以为是地胆敢反抗父母,孰不知这些手段在她看来,真是愚蠢之极。

这女儿果然是个蠢的。

“真病啦?看着不像啊。”褚瑾玉上下瞅着她。

褚惜玉拿着一块糕点,“我觉得挺像的,最近这一个月,长姐的脸色确实一直白惨惨的,人都瘦了许多。”

褚映玉转头看过来,“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大夫。”

褚瑾玉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敢问?告诉你,我等会儿就去问,要是让我知道你是装病的,我可饶不得你,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个撒谎精!”

“瑾玉!”

长平侯见小儿子越说越不像话,脸色沉了下来。

俗话说家丑不外扬,就算自家姐妹真的装病,那也应该帮忙瞒着,大家心照不宣,而不是到处嚷嚷。

褚瑾玉很不服气,正要说什么,寻芳掀帘进来禀报:“侯爷,郡主,国公府那边来了消息,国公府的二少爷回来了。”

室内的人愣了下,尔后想起这二少爷是谁,顿时都极为惊讶。

“瑜哥儿回来了?”长平侯惊喜地说,“他几时回来的?”

寻芳道:“说是昨儿回来的,国公府的世子爷派人送来请帖,说过几天会带二少爷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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