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听说陆玄愔遇刺受伤的消息,褚映玉的脑子一懵,下意识地抱着自己的大肚子。
“王妃?”
苏媃担心地看她。
褚映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似是堵着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妃,您没事罢?”
苏媃更加担心了,眼看她还没反应,便想去将孤鸿子叫过来给王妃看看。
在她就要去叫人时,褚映玉终于开口,嘶哑地问:“他伤得如何?”
苏媃沉默地看着她。
见状,褚映玉明白了。
若非情况实在严重,苏媃定不会主动告诉她这事。她现在还怀着孩子,受不得刺激,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王府的人不敢冒这个险。
心脏宛若被一只手紧紧捏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褚映玉深吸口气,看起来很冷静,问道:“他现在……怎么样?”
苏媃仍是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身体不舒服,说道:“王爷现在的情况很危急,听说一直昏迷不醒……”
听到陆玄愔已经昏迷五天时,褚映玉一颗心沉沉地往下坠。
明明天气已经变得炎热,可她却觉得屋子里好冷,是不是冰鉴里的冰放多了?
“……已经在望州请了过大夫,只是那些大夫都看不出什么名堂,王爷一直未有苏醒的迹象,如此下去,只怕他的身体会变得越来越虚弱,甚至可能……”
陆玄愔遇刺的地方在望州城附近,那里离京城不远,快马加鞭的话,只需要一天时间就能抵达。
在陆玄愔受伤昏迷后,暗九便将他送到望州城找大夫。
然而望州城只是个小城,这里的大夫医术比不上宫里的太医,他们至今仍是没看出什么,找不出陆玄愔昏迷不醒的原因。
因无法确定陆玄愔的情况,加上大夫们叮嘱,侍卫们不敢轻易移动他,怕伤及他的身体。
他们没办法,也不能看着王爷一直昏迷下去,只好给京城这边传递消息,让王妃拿个主意。
苏媃禀报完后,低声道:“王妃,王爷现在情况不明,最好赶紧派个太医过去……”
“不行!”褚映玉断然道,“不能派太医。”
陆玄愔遇刺的事绝对不能传出去,让那些皇子知道,不知道他们会趁机做什么。
“让孤鸿子过去。”褚映玉冷静地说。
苏媃神色一顿,然后点头,“属下马上去找孤道长一起去望州……”
她也不赞成找太医,就算有皇后帮忙遮掩,也不能保证不会透露什么风声。幸好府里还有个孤鸿子,他的医术不错,让他过去倒是方便。
哪知道她正要去安排,又听到褚映玉说:“我也去。”
“王妃?”苏媃愕然地看她。
褚映玉扯了扯嘴角,“不亲自去看看,我不放心。”
苏媃沉默地看她半晌,见她神色坚定,冷静自持,最终没说什么
:“属下马上去安排。”
等苏媃下去,褚映玉仍是坐在那里,久久不语。
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她一点也不冷静,缩在袖子里的手微微发颤。
她不明白,为何陆玄愔这辈子会遇刺受伤,甚至昏迷不醒。明明上辈子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直到她死前,他一直都好好的。
难道是因为她的重生,这辈子很多事与前世不同,所以两人的命运也改变了?
褚映玉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神色晦涩不明。
突然,肚子被踢了一下,她低头看着自己高耸的肚皮,手轻轻地抚上去,然后手贴着的地方又有一个凸起,像是肚子里的孩子在和她打招呼。
凝重混乱的心情刹时稍稍缓和,心里的茫然和无措也退去。
褚映玉很快又振作起来。
她相信人定胜天,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放弃,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一队人马护着一辆低调的马车,从王府的后门驶出,悄无声息地出了京城。
马车里,褚映玉和孤鸿子、苏媃相对而坐。
事有轻重缓急,此时也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先赶去望州再说。
有孤鸿子这大夫在,如果褚映玉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也能及时医治,倒也不担心。
不过出门前,苏媃还是让孤鸿子给王妃请脉,若是她身体不适合出行,就算以下犯上,她也得将人劝住。
孤鸿子给褚映玉把了脉,说道:“王妃的脉相平稳,身体养得极好,出门也没什么大碍,只要小心些便是。”
苏媃这才松口气。
其实让王妃去望州有些冒险,毕竟王妃的肚子这么大,舟车劳顿,怕对她的身体不好。
然而王爷生死不明,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若是王爷有个万一……
褚映玉笑了笑,温声说道:“你们放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不会拿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的。”
不管如何,她都要亲自去一趟,不亲眼看到他,确认他的情况,她不能安心。
这种时候让她在府里等消息,她反而会胡思乱想,食不下咽。
她有些庆幸,自从怀孕后,她的身体便养得不错,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健壮安稳,是个很坚强的孩子。
马车出了城后,褚映玉就靠着苏媃闭目养神。
天色很快就暗下来。
因要赶时间,是以晚上也不休息,争取在明天傍晚抵达望州。褚映玉也没让人操心,努力地将自己照顾好,尽量不给人添麻烦。
翌日傍晚,一行人总算抵达望州。
在城门关闭前,他们顺利进城。
接着马车朝着望州城的城东而去,来到城东一处清幽的巷子,然后驶进了一座宅子。
马车停下,苏媃扶着褚映玉下车。
宅子里警戒的暗九见到褚映玉时,浑身一震,赶紧过来行礼,“见过王妃!”
褚映玉焦急地问:“王爷呢?怎么样?”
暗九低声道:“王爷在屋子里,还未苏醒……”
褚映玉顾不得其他,朝着宅子里的一间被侍卫重重守着的厢房而去。
苏媃扶着她,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的肚子。
先前在马车里,可能是舟车劳顿,也可能是这两天休息不好,王妃的神色不怎么好。
虽然孤鸿子给她把过脉,说没什么事,多歇息便行,但苏媃还是无法放心。
王妃肚子里这孩子,不仅是王爷唯一的血脉,宫里的皇后也十分看重,甚至可能关系到……让她无法不担心。
褚映玉进门,见守在床前的宁福儿l。
宁福儿l看到褚映玉时,也和暗九一样,人都要傻了,结结巴巴地叫道:“王、王妃……”
王妃怎么来了?
这里可是望州,距离京城有两三日的路程,算算时间,王妃应该是昨天晚上出发的,估计连夜赶过来……
宁福儿l想到这里,整个人都不好了,担忧地看着褚映玉的肚子。
褚映玉没理他,来到床前,看到床上面容变得瘦削的男人。
距离他昏迷至今,已经过去七天。
七天的时间,人不吃不喝,如何受得了?
如果他继续昏迷下去……
褚映玉忍住涌上心头的酸楚痛苦,朝跟进来的孤鸿子说:“孤道长,你快过来给王爷看看。”
孤鸿子上前时,看了她一眼,眼里有着意外。
这一路,她都没叫过一声苦一声累,咬着牙跟着他们赶路,明明是孕妇,吃不好、睡不好,却硬撑过来了,着实让他吃惊。
还以为她见到人时会崩溃,哪知道她仍是控制住了情绪,平静地面对。
在孤鸿子给陆玄愔查看身体时,褚映玉坐在床前看着。
宁福儿l注意到她的嘴唇有些干躁,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小声地说:“王妃,喝口水。”
褚映玉心不在焉地捧着杯子,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
天色已经暗下来,屋子里亮着几支白烛。
就着明亮的光线,褚映玉凝望男人熟悉的面容,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的想他,不过一个多月未见,他的眉眼轮廓让她眷恋。
她无法想像,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他,自己会怎么办?
或许她会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坚强地活下去,像过去那般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人生没有什么目标,感觉不到活着的乐趣……
孤鸿子检查一遍,特地检查陆玄愔的头部,很快便明悟。
“王妃,贫道要给王爷施针,若无意外,王爷明儿l应该能醒。”
褚映玉还愣着,苏媃和宁福儿l已经双眼大亮,惊喜地看着他,“真的?”
“自然!”孤鸿子自信地说,“王爷这种情况,我以前也见过,应该是与人打斗时不慎撞击到头颅,导致颅内有瘀血,让他陷入昏迷状态,只要施针将头颅
中的瘀血化开便能醒来……”
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苏媃和宁福儿l再三确认,脸上总算露出笑影。
太好了!
褚映玉双眼也露出惊喜之色,赶紧催促他施针。
孤鸿子取出一套银针,先用火炙烤过,给银针祛毒,然后让宁福儿l将人扶起来,给他的头部施针。
很快,陆玄愔的头部扎满密密麻麻的银针,长短不一,让人看着都有些害怕。
褚映玉不忍,好几次都移开视线。
苏媃见状,轻声问:≈ap;hellip;??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不用。”褚映玉道,“我能撑得住。”她的一只手始终搭在高耸的肚子上,似是在安抚着肚子里的孩子,又似在安抚自己。
这两天,苏媃一直密切地关注她,时刻注意她的情况。
这么看下来,她发现褚映玉远比想像中要坚强,看似柔弱,纤姿楚楚,不堪一击,实则如蒲草般坚韧,似乎不管风吹雨打,都无法将她催折。
她始终是平静的,纵使这平静的表象下也许带着惊惶不安,却也努力地让自己撑下来,不给他们添麻烦。
苏媃心里一叹,尔后微微一笑。
她有些明白主子这般冷硬又无趣的男人,为何会对她倾心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英雄也会为美人化为绕指柔。
特别是这美人看似柔弱易折,实则坚不可催,是个能担事,与男人并肩而立,男人怎会不心动呢?
孤鸿子施针的时间有些久,整整忙了一个半时辰。
屋子里静悄悄的,众人都不敢出声打扰他,屏息地看着。
直到他施完针,宁福儿l小心地将人扶着躺下,孤鸿子说:“好了,明儿l早上应该能醒。”
宁福儿l忐忑地问:“万一没醒呢?”
苏媃闻言,朝他瞪了一眼。
会不会说话?
孤鸿子并未因他的质疑而生气,淡然地道:“若是没醒,再施几次针便是。”
等孤鸿子离开,苏媃见褚映玉仍守在床前,问道:“王妃,您要不要去歇息?”
褚映玉其实已经累得狠了,却不想离开,说道:“我想陪他。”
“这样可不行,您得去歇息。而且您这两天吃得不多,要是饿坏身子可不好,王爷醒来会心疼的。”苏媃劝道。
宁福儿l闻言,也跟着劝起来。
被两人一起劝,褚映玉只好先去吃些东西垫垫肚子,然后又去洗漱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重新回到房里。
她看着床上依然安静沉睡的男人,朝苏媃道:“我今儿l在这里歇息。”
苏媃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床,床确实挺大的,王妃想陪王爷也不是不可以,便道:“属下就在外面守着,您有什么事可以叫属下。”
褚映玉嗯一声,温声道:“苏媃,辛苦你了。”
等苏媃下去后,褚映玉慢吞吞地爬上床,挨着他躺下。
她将脸
凑近他,又闻到那股熟悉的冷香,干干净净的,清冽怡人,原本浮躁不安的心瞬间就宁静下来。
她的身体也跟着渐渐地放松,甚至只来得及握住他的手,便沉沉睡下。
门外,宁福儿l小声地问:“你怎么带王妃来了?王妃肚子里的孩子都快七个月,这舟车劳顿的,万一……”
“没有万一!”苏媃打断他,“我问过孤道长,孤道长说王妃的身子养得极好,可以出行,这一路上有孤道长盯着,能有什么事?而且王妃想来,我怎么阻止她?”
宁福儿l无语地看她,“我不信以你苏媃姑娘的口才,劝不住王妃。”
这是不想劝吧?
当他不知道苏媃在心里想什么,万一王爷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王妃见王爷最后一面……
“你对王妃可真好。”宁福儿l小声地嘀咕,“你别忘记,你的主子是谁。”
他觉得苏媃越来越不像话,完全倒向王妃,若是让她在王爷和王妃中选一个,苏媃绝对会选王妃。
苏媃白他一眼,“我知道我的主子是谁!倒是你,小心王爷醒来骂你,连王妃都不敬着。”
宁福儿l委屈,他怎么不敬王妃了?
褚映玉两天没有好好休息,累得狠了,虽然心里存着事,身体却无法抵抗睡意,一整个晚上都沉沉地睡去。
只是睡得并不安稳,做了乱七八糟的梦,却怎么也无法挣扎着醒来。
直到一股极大的力道袭来,拉扯着她的手臂和肩胛,疼痛让她总算从睡梦中苏醒。
她睁开眼睛。
刚刚醒来,神智还有些混沌,不知身在何方。
“映玉……”
一道颤抖的声音响起,褚映玉的反应慢了半拍,她缓缓抬眼,看到俯视她的男人,他凑得极近,头发垂落到她颊边,带来几分痒意。
褚映玉双眼瞪大,抱着肚子,惊喜地坐起。
“王爷,你醒了。”
男人就坐在床边,任她将自己柔软的身体贴过来。
他浑身僵硬,原本抓着她手臂和肩胛的手渐渐地松开,似是有些无措,僵直地任由她贴近,直到她整个人投入他怀里,没有动作。
“王爷?”
褚映玉很快就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她稍稍退开,抬头看过去,与一双泛着血丝、蕴着无尽癫狂戾气的双眼对上时,心脏微微一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