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山道中飞速疾行时,褚映玉终于醒过来。
醒来的第一时间,她便感觉到身体的不适,车帘晃动不休,透过那因为疾行被狂风吹开的车门,看到外面崎岖的山路,以马车这般急骤疾行的速度,后果会如何,不必想也知道。
褚映玉不知道是谁要杀自己,她想要自救,然而身体的无力又难受,让她根本使不出力气。
正当她绝望之际,外面响起高昂的马嘶声。
接着一个人窜进马车里,一把将她抱起,然后飞跃而出。
在两人离开马车时,疯马拉着马车,朝着前方的悬崖冲了过去。
褚映玉的瞳孔倒映着这一幕,然后一口血喷出来,接着意识陷入昏迷之中。
褚映玉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王府。
此时她全身都难受得厉害,五脏六腑像是有火在烧灼,喉咙宛若有刀子在割,连吞咽口水都疼得厉害。
她疼得浑身冒冷汗,眼前一阵发黑。
守在床前的寄春惊喜地叫道:“小姐,您醒了?您怎么样?”
好半晌,褚映玉终于缓过来,也看清楚守在床前的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实在疼得厉害,只能发出破碎的声音。
寄春见状,眼泪差点就出来,她赶紧道:“小姐,您别说话,奴婢给您倒杯水。”
她倒了一杯温水过来,小心翼翼地服侍褚映玉喝下。
喝完水,褚映玉总算觉得喉咙好了许多,困难地问:“我……怎么了?”
这声音实在是嘶哑难听,不若平时的柔和圆润。
寄春看她难受的模样,也难过得厉害,抹着眼泪说:“小姐您忘记啦?您去寺里给皇后娘娘祈福,没想到有人要害您,将咱们都迷晕在斋房里,趁机将您带走,幸亏苏媃姑娘赶过去救了您,否则……”
说到最后,寄春后怕不已,同时对苏媃也充满了感激。
褚映玉恍然,原来当时救她的是苏媃。
苏媃确实很厉害,她偶然得知,苏媃好像是暗卫出身,本事了得,不是寻常的侍卫能比的。
从寄春这里,褚映玉知道,原来她已经昏迷了大半个月。
那害她之人给她下的毒很厉害,太医来看过,说这毒不好解,甚至可能解不了。
宫里的圣人、皇后和太后都让太医努力救她,这阵子好几个太医守在雍王府里,努力吊住她的命,只是若是想要解毒的话,他们便有些束手无策。
说到这里,寄春呜咽出声,压抑地哭起来。
她从小就和小姐相依为命,很怕小姐身上的毒无法解,若是小姐不在了,她以后该怎么办?
褚映玉疼得厉害,清醒一会儿又再次陷入昏迷之中。
这次又昏迷了几天才醒过来。
当她恢复意识时,首先尝到嘴里有温热的药汁,那味道苦得她直皱眉,下意识地想要别开脸,只是有一只手钳住她的下巴,
让她动弹不得,被迫喝下那苦死人的药汁。
≈rdo;
男人沙哑的声音响起∷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褚映玉只觉得这声音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有些熟悉,一时间却想不起是谁。
直到她睁开眼睛,看到床边的男人。
室内的光线有些暗淡,男人高大的身影很熟悉,只是那张脸胡子拉杂,满是风霜之色,不复以往的光鲜亮丽和矜贵。
这是她的丈夫,当朝的皇七子,雍王陆玄愔。
褚映玉愣愣地看着他。
见她没反应,以为她还未清醒,这段时间偶尔她也会睁开眼睛,只是意识一直没有清醒。
男人端着药碗,将剩下的药一口饮尽,然后俯首哺喂给她。
褚映玉:“!!!”
她总算明白刚才嘴里的苦药汁是怎么回事。
再次被迫喝下一大口的苦药汁,褚映玉整个人都没了反应。
更过分的是,他怕她将药吐出来,居然用手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将嘴里的苦药吞咽进去。
那药滑入喉咙,喉咙并不好受。
“王爷……”她有虚弱地唤了一声,喃喃地问,“你……几时回来的?”
他不是在北疆吗?
陆玄愔低声道:“刚回。”
他伸手轻抚她的额头,查看温度,又去摸她的脸和手等地方,小心翼翼的,就像碰触一个易碎的物品似的。
身体没有刚苏醒时那么难受,仍是疼的,五脏六腑仍像是被灼烧着。
因为实在太难受,她的神色恹恹的,也不去想他为何突然回到京城,为何要那样给她喂药,甚至有一种,连思考都累得慌的感觉。
褚映玉想,她是不是快要死了?这样的身体,还能救吗?
这时,床边的男人低下头,执起她无力的手,嘶哑地问:“映玉,疼吗?”
“疼……”她诚实地说,疼得眼泪直掉。
那一瞬间,他的眼眶红了,虽然极力地忍住,但那副要哭的模样,仍是让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惜她的精神不好,只是清醒一会儿,再次陷入昏睡之中。
意识沉入阗黑前,她忍不住想,陆玄愔怎么会哭呢?就算他会哭,也不会为自己哭罢?如果她死了,不是挺好的吗,可以给褚惜玉腾位置,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接下来的日子,褚映玉时睡时醒。
每次醒来,她都会发现,陆玄愔就守在一旁,就像没什么事。
怎么可能呢?自从三年前大婚后,他就忙得不可开交,没有比他更忙的人了,忙得连回府的时间都没有多少。
如此过去两个月,褚映玉发现自己还活着。
只是如此苟延残喘,她并不是很高兴,身体疼得几乎要消磨掉人的意志,这时候,或许死比求生要容易多了。
每当她浑浑噩噩地躺着时,陆玄愔总会和她说话,结结巴巴、断断续续的。
真难得呢!
可惜她没办法集中精神听他说了什么,也没心情去听,只想身体的痛苦减少一些,每次喝药时,那药不那么苦就好了。
她觉得自己好几次醒来,都是被那药苦醒的。
直到这日,褚映玉醒来时,突然发现身体轻松许多,过去两个月那种五脏六腑被烧灼的痛苦,让人恨不得死去的感觉都消失大半。
她有些惊讶,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道士。
以前她醒来时,见得最多的是满脸愁容的太医,没想到这次醒来,居然是一个道士。
要不是陆玄愔和苏媃就在旁边,她还以为自己死了,到了地府。
这道士看起来很年轻,唇红齿白,男生女相,实在好看得过分,他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有几分方外人士的飘逸。
那道士手里拿着一枚银针,见她醒过来,说道:“王妃别动,贫道正给您针炙,引出您体内部分的毒。”
陆玄愔怕道士下错针,上前轻轻地按住她的肩膀,柔声道:“乖,忍一忍。”
施针的过程很漫长,褚映玉并不觉得太难受。
主要是这道士下针非常稳,让人根本没感觉,相比之下,体内的疼痛还要更难受一些。
等道士施完针,褚映玉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都是汗,连被褥都湿透了。
不过随之而来的是身体的轻松。
这两个月以来,褚映玉第一次感觉到无时无刻不在疼的身体能如此轻松,好像所有的疼痛都离她远去。
接着道士礼貌性地避到外面,陆玄愔原本不想出去的,见她看过来,只好默默地走出去,由着苏媃给她换衣服。
“刚才那位道长是谁?”褚映玉沙哑地询问。
苏媃给她换上干净的衣物,一边道:“他是禹州松鹤道观的弟子孤鸿子,医术非常厉害,这两个月,属下便是去找他,总算将他找过来。”
褚映玉有些怔然:“那我不会死了吗?”
“不会!”苏媃笑道,“王妃放心罢,您以后会好好的。”
褚映玉不语。
许是差点死了一次,或者是半死不活地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她发现自己其实对生死不仅没有看淡,反而强烈地希望自己能好好地活着,甚至由衷地感谢所有救了她的人。
褚映玉的身体还很虚弱,没办法下床。
换上干净的衣服后,她重新躺在同样换上干净被褥的床上,背后靠着一个姜黄色的大迎枕。
将她打理好,苏媃出去唤人。
陆玄愔大步走进来,一双眼睛便锁在她身上。
孤鸿子跟在他身后,过来给褚映玉请脉,说道:“王妃这次中毒十分严重,现下已经引出一部份的毒,日后每日都要施针一次,汤药也不可断,贫道先开副方子,你们照着方子抓药,先吃一阵子药再说。”
陆玄愔嗯一声,说了句:“别太苦。”
他想起她每次喝药时,就算在昏迷之中,仍是苦得要吐出来,就忍不住心疼。
孤鸿子闻言,很想说一句良药苦口,可看这位雍王殿下的神色,明智地将嘴里的话吞了回去。
交待完要注意的事,孤鸿子便跟着苏媃下去歇息。
屋子里只剩下褚映玉和陆玄愔两人。
褚映玉虚弱地靠着大迎枕,许是昏睡太久,难得现在没有什么睡意,她问道:“王爷这次回来,会在京城待多久?”
陆玄愔道:≈ldo;不走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嗯?”她惊讶地看着他,当看到他的神色时,不由得怔了怔。
说不出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有深深的自责,还蕴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
他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憔悴,人也更瘦了许多,眉峰变得更加深邃、锋利。
她本能地不想去探究他脸上的神色,偏开目光,低声问:“王爷,不知是何人要杀妾身?”
问这话时,她的手不由握起来。
受了这么大的罪,要说不恨是不可能的。可她也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仇和怨,要给她下这般可怕的毒,置她于死地。
陆玄愔没说话,而是上前,将虚弱的她小心地搂到怀里。
“别怕,本王会……为你报、仇。”他开口说,声音沙哑,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神色狰狞。
褚映玉有些吃惊,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她开口说这么长的话呢。
不过很快,她就顾不得这些。
因为那抱住她的男人将脸埋在她颈边,很快她就感觉到肩膀上的湿润,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他……不会是哭了吧?
这个想法让她浑身一震,下意识地伸手推了推他,“王爷,您……”
陆玄愔没抬头,脑袋轻轻地压在她的肩膀上。
她现在没有力气,根本没办法推开他,只能任由他如此。
好半晌,当他终于抬头时,看到他通红的眼睛,褚映玉再怎么不相信,也无法否认一件事,他刚才居然真的哭了。
就在她面前哭了。
“王爷……”她讷讷地叫他。
陆玄愔摸了摸她的脸,低声道:“你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