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鸿子很快就被请过来,看过褚映玉的情况,确定她要生了。
褚映玉并没什么感觉,除了肚子有些坠坠的感觉外,现在没有什么疼痛感,她卧躺在床上,脸上还带着茫然之色。
秦嬷嬷道:“王妃这是第一胎,妇人第一胎时一般需要的时间都会比较久,您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等会儿才有力气生。”
说着她招呼人去做些吃的。
刚才王妃就在用早膳,羊水突然就破了,没有吃什么东西。
褚映玉虽然听秦嬷嬷她们说了不少生产时会遇到的事,但两辈子她第一次生孩子,事到临头完全没了主意,他们说什么便做什么,心里既期待又害怕。
期待与肚子里的孩子即将见面,又害怕生孩子时会不会很疼。
下人端了一碗面过来让她吃。
褚映玉在吃面时,柳全已经打发人去宫里告诉皇后这事,同时也加强府里的守卫。
苏媃、宁福儿等都守在正房这边,还有陆玄愔从北疆带回来的一队玄甲军也守着。
孤鸿子也被留下来坐镇。
在褚映玉不知道的时候,整个王府的护卫都得了命令,加强王府的巡逻和警戒,正院这边更是被护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苏月蝶待在周嬷嬷的院子里,听到外面乱糟糟的,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眼睛一转,便走了出去。
刚到院门口,就被一个守在那里的婆子拦住。
婆子皮笑肉不笑地问:“苏姑娘这是要去何处?”
苏月蝶时常进府探望周嬷嬷,王府里大多数都认识她。不过她虽是周嬷嬷的外孙女,也是个外人,平时只是让她在周嬷嬷院子里走动,一旦出了院子,便不许她乱跑。
上次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跑到那边,差点就冲撞到王爷。
因为这事,柳全和关嬷嬷都很生气,罚了不少下人,最后还是看在周嬷嬷的面子上,加上王妃也没有处置的意思,方才作罢。
不过自那以后,关嬷嬷就在周嬷嬷院里添了些人手,只要苏月蝶过来就盯着她,省得她又乱跑。
苏月蝶的容貌并不算漂亮,难得的是她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娇媚劲儿,很容易勾引男人的目光。
守门的婆子看她一眼,心里暗啐了一声狐狸精。
要不是狐狸精,怎会时不时往王府跑,打着来看周嬷嬷的名头,其实是想攀上他们王爷,进府来当个姨娘。
当他们瞧不出她打什么主意呢。
苏月蝶能感觉到婆子对她的敌意,她也不在意,笑盈盈地问:“嬷嬷,外面好像有些吵,不知发生什么事。”
婆子不耐烦地说:“苏姑娘,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是你该问的。”
苏月蝶好像被她的态度吓到,有些害怕地说:“嬷嬷,我、我只是随便问问,并非是要打探什么……”
这时,一个粗使丫鬟匆忙过来,见到婆子就道:“火婆婆,
王妃发动了。”
婆子一听,顿时担心起来,不过她没忘记苏月蝶,仍是盯着她。
苏月蝶闻言,有些怔然。
原来是雍王妃要生了。
回想上次撞见雍王时,恰好雍王妃也在,她远远地看了一眼,看到被一群丫鬟婆子们簇拥着的雍王妃,让她本能地有些畏惧,心里更多的是火热和向往。
王妃可真是气派啊!
那么多丫鬟嬷嬷只伺候她一个人,这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虽然她的父亲是个官员,却只是京城里的一个小官,一家几口挤在一栋小宅子里,仿佛转个身就能碰到。
然而这样的宅子对于很多小官员来说,已经很不错,还是当年外祖母拿钱给母亲买的,当作她的嫁妆。
苏月蝶以前不觉得家里的房子有多小,直到她被母亲带到雍王府探望外祖母时,发现外祖母在雍王府住的院子,比她家都要大,也无比的气派。
据说这样的院子,在雍王府里只是寻常的院落。
苏月蝶心里的那个难受就不必说了。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她的外祖母伺奉过先太子,是先太子的奶嬷嬷,先太子去后,因外祖母的身子不好,皇后娘娘开恩,让她来雍王府里养老。
对此苏月蝶又是高兴又是难受。
高兴外祖母得皇后看重,在雍王府的地位不一般,难受她的外祖母居然只是一个伺候人的下人。
苏月蝶望着院子外半晌,转身回到房里。
刚进门,就听到一阵咳嗽声,她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烦,还是走了过去,给坐在床上正在咳嗽的老人拍抚胸口。
她脸上的不耐烦适时敛去,转变成担忧,“外祖母,您好些了吗?”
周嬷嬷咳了好一阵,总算舒坦了些,靠坐在床上,问道:“外头有些吵,发生什么事?”
苏月蝶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一边说:“听说是雍王妃要生了。”
“真的?”周嬷嬷面上露出喜色,双手合十,喃喃地说着菩萨保佑王妃平安生下小皇孙之类的话,十分诚恳。
苏月蝶心里不以为意,面上却道:“外祖母放心,王妃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平安诞下小皇孙的。”
周嬷嬷不语,仍在喃喃地念着佛经。
念完了一遍佛经后,她看向外孙女,说道:“没什么事你就出府吧。”
苏月蝶怔了下,忍不住叫道:“外祖母!”
外祖母居然要赶她离开雍王府?为什么?
周嬷嬷脸上的气色不好,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然而那双浑浊的眼睛却在此时暴出精光,十分深沉。
她不答,而是说道:“你娘当年要嫁给你爹时,其实我是反对的。”
苏月蝶咬着唇,心里有些愤怒,果然外祖母瞧不起她爹,觉得她爹没出息,不准娘嫁过去。
要不是她爹的俸禄实在少,养不活一家子,需要从外祖母这里拿钱,她其实并不想和母亲来这里看她,每
次都要讨好她,才能从她这里拿到银子。
明明她有那么多银子,听说皇后娘娘打赏她不少,雍王妃对她更是宽容,可她却不将银子给他们这些亲人使。
“你爹是个没本事的,心气却高,连带着你娘也被他教坏了。”周嬷嬷冷冷地说,“还有你们姐弟几个,本事没有,好高骛远,实在是……”
她的神色冷漠,就差说她们苏家一窝子都是蠢蛋。
苏月蝶心里难堪,咬住嘴唇,“外祖母,您怎能这么说?”
外祖母只有母亲一个孩子,他们都是母亲的孩子,她不应该疼他们吗?
周嬷嬷不以为意,“我知道你们的心思,都给我收起来,我绝对不会让你进王府的!”她目光锐利地盯着外孙女,“明明有大好的日子过,你们为何要掺和进来?”
那是他们能掺和的事吗?
一个不小心,可是全家都会被砍头的!
苏月蝶心里不以为意。
什么叫好日子?一家几口挤在一个小宅子里,转个身都挤,一年四季的新衣裳都没几件,想买个首饰要省了又省,一件首饰居然要戴个几年,更不用说吃喝方面,那就不是人过的。
他们想过好日子,想成为人上人有什么不对?
周嬷嬷又咳了一声,抬头看到外孙女的神色,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当年也是宫里混过来的,见得多了,女儿、女婿和外孙女的那点心思,她早就摸得透透的。
她突然有些心灰意懒,摆了摆手道:“行了,你走罢。”
“外祖母!”苏月蝶有些急。
周嬷嬷却没理她,扬声叫来外面守着的小丫头,让小丫头送她出去。
苏月蝶是不想走的,好不容易守到雍王妃要生,那人吩咐的事她还没做,怎么可能走?
然而周嬷嬷没有丝毫心软,竟然叫来王府里的侍卫,直接送她出去,要是不肯走,就丢出去。
苏月蝶只能灰溜溜地离开王府,一路上都在心里大骂死老太婆。
回到家,见到父母,她委屈地说:“雍王妃要生了,外祖母让人将我赶出去。”
“怎会如此?”苏父顿时就急起来,“岳母为何如此狠心?难道你们不是她的女儿和外孙女?”
周嬷嬷的女儿苏母倒是有些明白她娘的性子,小声地说:“我娘是个愚忠的,我就说这事是不成功的,她不可能会答应帮咱们,你当初就不应该收那些人的银子。”
苏父气得破口大骂,然后又指着妻子骂:“你也是个没用的,看来你娘一点也不在意你!”
说着就上前,一巴掌打过去。
苏母不敢反抗,只能双手护住脑袋。
苏月蝶和两个弟弟冷眼看着这一幕,没有上前阻止。
他们母亲是个没用的,从小就被父亲打到大,他们都习惯了。
其实他们心里也很不平,明明外祖母以前是给先太子当奶嬷嬷的,还有皇后看重,可她竟然都不主动向
太子美言,给父亲升官,给他们这些外孙谋好处,害得他们跟着父母吃苦。
就在苏父破口大骂、暴打苏母时,突然两个侍卫破门而入。
苏父先是一怒,等看清楚他们身上的衣服,发现是雍王府的侍卫,心中一惊,赶紧端起笑脸,搓着手迎过去。
“两位大人,不知你们来府上有何事?”
苏月蝶和两个弟弟也有些害怕,瑟缩在一起。
只有苏母仍是蹲在地上,努力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两名侍卫没回答他,上前一把堵住他的嘴,然后将他带了出去。
眼看着父亲要被带走,苏月蝶忙问道:“你们要带我爹去何处?”
侍卫没理她,架着人就离开。
褚映玉没想到生孩子会这么疼,身体像是被撕裂一般。
羊水破了时,她没什么感觉,还能如常地吃了一碗面。
然而一个时辰后,渐渐地就开始阵痛起来,每次宫缩阵痛,都疼得她脸色发白,差点叫出声。
“映玉。”陆玄愔守在床前,担忧地看着她,“疼不疼?”
褚映玉想说不疼,但张口就是痛苦的呻|吟,痛得满头大汗,根本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熬过一次阵痛,感觉有人在给她擦汗,她睁眼看过去,见到床前的男人,发现他的脸色看起来无比苍白,眼里有些恐惧和害怕,一副被吓坏的模样。
这般:“王爷,你出去罢。”
秦嬷嬷说她这是第一胎,还不知道要生多久,万一等会儿疼得厉害,她没忍住估计会吓到他。
陆玄愔摇头,非常坚定,要留下来陪她。
“王爷,不如您出去罢。”秦嬷嬷委婉地劝,“您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哪有男人会进产房的?
可惜雍王我行我素惯了,哪会听劝,什么污秽不污秽的,他压根儿就没在意。
作为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根本就不信这些。
最后还是他见褚映玉疼得厉害,孩子却一直不出来,忍不住急了,出去找孤鸿子,让他想办法。
孤鸿子一言难尽地说:“王爷,妇人生孩子都是这般,贫道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她很疼。”他满脸凶戾地说。
孤鸿子:“这个……应该没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疼的吧?”
他又说:“办法!”
“王爷,真没办法啊!”孤鸿子都被他折腾得想抓狂,“王妃这是自然顺产,等她生出来就好,没什么办法。”
见他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瞪着自己,浑身杀气,宛若一个纵横沙场的修罗杀将,好像下一刻就会提刀杀过来。
孤鸿子暗暗吞咽口唾沫,赶紧道:“王爷放心,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养得好,孩子也不算太大,很容易就能生出来的,只是因为第一胎,需要一些时间,您再耐心地等等啊……”
陆玄愔发现他一点用也没有,转身就进产房。
不过这次苏媃拦住了他。
要是其他丫鬟和嬷嬷,肯定拦不住,苏媃却是不一样。
“让开!”他满脸森寒地道。
苏媃硬着头皮说:“王爷,王妃不让您进去,让您在外面等着,不然她不生了。”
这威胁总算让他没硬闯进去。
陆玄愔很不甘心,站在窗外叫道:“映玉,映玉!”
屋子里正在忙碌的丫鬟婆子忍不住朝窗外看了一眼,眼里都是稀奇。
她们还从来没见过王爷这副模样呢,挺稀奇的。
褚映玉疼得思绪都涣散了,听到他的叫唤,张口想应一声,却是一声闷哼。
接生嬷嬷道:“王妃,吸气、吐气,您要用力,孩子就要出来了。”
秦嬷嬷等人也在鼓励,一边忙碌着。
褚映玉疼得都没力气,带着哭腔的声音沙哑地问:“什么时候能出来?我好疼啊……”
秦嬷嬷和苏媃见状,心疼得不行,又不知怎么办。
接生嬷嬷嘴里嚷嚷着快了快了,让她用力。
这时,又是一波阵痛袭来,褚映玉张嘴发出一声尖叫,痛得眼前发黑。
“王妃,用力啊,快了快了,见到孩子的头了。”接生嬷嬷惊喜地叫。
褚映玉已经听不进去,只是直觉地用力再用力,最后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感觉有什么东西滑了出去,整个人顿时一松。
嘭的一声,门也被人撞开,一个人冲进来。
“王爷!”屋子里的人纷纷叫道。
褚映玉的眼睛里都是汗水和泪水,模糊地看到冲到床前的男人,他满脸害怕之色,颤抖地朝她伸出手。
褚映玉困难地朝他笑了下,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次恢复意识时,褚映玉听到周围乱糟糟的声音,直觉皱眉。
她不是在生孩子吗?
为何周围这么吵?他们在吵什么?
好像有人在哭,有人在叫,还有人在骂着什么……
褚映玉困难地睁开眼睛,当她看清楚周围的环境时,整个人都愣住。
这是……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