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酒宁一路疾行,终于到了望月殿前。
她正欲推门进入,却被守门的女弟子拦住。
“宗主大人,月师兄此刻已经就寝,还是不要进去了。”
江酒宁微微眯了眯眼,看着窗棂上月青梧站立的颀长身影,顿感嘲讽。
“你当本尊是瞎的吗?”
女弟子眉头竖起,不屑地撇了撇嘴:“月师兄今日伤痕累累地回来,不知道找谁说理也就罢了。
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时间,却还要被打扰,弟子真为他感到不平!”
江酒宁看了一眼面容娇俏的女弟子,忽然心中一动。
“你是不是喜欢月青梧?”
此话一出,那女弟子先是脸色一僵,而后浮起两朵红云。
“弟子怎敢……弟子只是心疼月师兄罢了。”
“……”
江酒宁忽然感觉自己眼瘸,这个女弟子是自己辛辛苦苦从几百个外门弟子里选出来的,只因她老实勤快。
而且一心向着月青梧,从无二心。
没想到,的确是对月青梧没有二心,但却有了对自己的不臣之心!
那女弟子见江酒宁久不出声,讪讪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只见江酒宁铁青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能冻死人的冷气。
她顿时心下大骇。
怎么回事?
往常只要她为月青梧说话,不管说得有多过分,哪怕她指桑骂槐,江酒宁都不会计较。
怎么今日却这副表情!
难道,被她看穿了?
“你只需记住一件事,本尊能将你带到这来,便也能让你重新回到外门。
别不识抬举。”
江酒宁话音刚落,女弟子身形晃了晃,险些没站稳。
好在江酒宁念她照顾月青梧有功,并没有多为难她。
“开门。”
她淡淡吩咐。
女弟子不敢再推脱,低着头为她开了门,内心却满是不忿。
江酒宁见状,冷冷勾唇:“觉得屈居于人下不公平?那就提升你的实力。
等什么时候能战胜本尊,今日低头的,就不是你了。”
女弟子心下震撼。
想到江酒宁那一身恐怖的实力,突然一阵后怕。
化神之境的强者,只需动动手指,捏死她们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眼见女弟子浑身抖个不停,江酒宁轻嗤一声,便抬腿走了进去。
“吱呀——”
木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
江酒宁眉眼一松,朝着那道颀长的身影走去。
只见月青梧修长的手指正握着一柄长柄的竹勺,从旁边的石碗中舀起一勺露水。
缓而悠长地浇在了开得洁白的玉兰花上。
露水倾流而下,发出潺潺的流水声,每一滴都按照他的心意落入盆土中。
更深露重,他耳边的碎发与鸦羽般的长睫不知何时缀了几颗晶莹的露珠。
细细密密的潮气将他整个人包裹,钻进他的伤口里,混合着血液化成血水,将衣物浸透。
身上的斑斑血迹勾勒出了一种破碎而自虐般的美。
江酒宁却是再也看不下去,她忽然截住他的手,低声说道:“你受伤了,为什么不上药却还在这里浇花!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月青梧手指微动,抿唇不语。
自江酒宁走进来到现在,他的神情也未曾发生一丝改变。
这让江酒宁不禁感到一丝挫败。
无论她将他看护得有多好,只要有一丝没看住,他便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你这是在通过自虐报复我么?”江酒宁蹙眉。
月青梧神色微动,被迫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但心里却依然惦念着那株未浇完的花。
“师尊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月青梧答非所问道。
看着他如玉般的侧脸,江酒宁心揪般地难受。
可还是嘴硬道:“本尊练了凤求凰,需要一人的元阳以平复反噬的功法。
本尊赏你这个机会,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月青梧便清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便浇灭了她所有的希冀。
他不愿。
果然,下一刻江酒宁便听到他说:“师尊,因为苏杳杳,弟子曾说过愿以此赎罪。
但您既赏了弟子一顿鞭打,便放过我吧。”
江酒宁嘴唇翕动:“你难道……忍心看着我再次陨落吗?”
月青梧长睫颤了颤,如遭雷击。
但下一瞬,他却已经快速平息下来:“弟子只和心系之人双修,求师尊成全。”
“心系之人?”江酒宁眼前浮现出苏杳杳的脸,她陡然惨笑。
莫名有些破防。
“月青梧,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本尊,本尊才不喜欢你这种又臭又硬的粪坑之石!
要不是你长得最像他,本尊根本不会处处妥协,你就守着你那没人要的贞洁发臭发烂吧!”
江酒宁心中冒出一团无名邪火,多年来积压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她的深情其实自始至终都是笑话。
月青梧抿唇,一言不发。
他的无动于衷让江酒宁更是难堪,她怒道:“真以为本尊有多喜欢你啊,这全都是细桶搞的鬼!”
月青梧听到“细桶”两个字,手指几不可见地动了动,却还是不置一词。
看到他这副样子,江酒宁感觉自己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第一次在新婚之时被联合戏耍便罢了,第二次性命攸关之际主动求救,还被拒绝!
江酒宁挺直腰杆,正想硬气地从此处离开,四肢百骸却传来一阵阵疼痛,仿佛在向她抗议。
她身形一晃,就要跌倒在地时,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江酒宁看着月青梧清冷如月的眼眸,无端感到恼火:“现在装什么好人,不要你管!”
她猛地推开他。
月青梧往后踉跄一步,抬眸正欲说什么。
忽感身上一阵清凉。
待他低头看向自己光不出溜的身体时,瞳孔剧烈颤动起来。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最后一片关键部位的布料!
他,他的衣服什么时候碎成了这样!
他身上的衣服乃是鲛纱所制,是可以抵御修士攻击的法器,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碎掉。
除非……是江酒宁故意的。
看着月青梧怀疑又惊恐的眼神,江酒宁不由瞪大了眼睛,脸蛋红得好像那烧窑的瓷器般又红又热。
原本好不容易硬起的腰板也心虚地弯了下去。
“不是本尊!本尊才没有饥不择食!”
她赶紧伸出双手用力摆了摆,以示自己的清白。
但下一刻,她与月青梧都瞪大了眼睛。
只见她原本细嫩的手不知何时变成了两只巨大的毛猴爪子。
可恶!都怪这个奇妙吗喽手,害得她丢了面子!
江酒宁正想解释,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怒气冲天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玄澈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望月殿门口。
江酒宁应激般回头,却看见他猩红的双眸中无意流露出了一丝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