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张金芳的声音啊。
做了那么多年的妯娌,周凤茹对张金芳的声音,自然是极为熟悉的。
借着弯腰捡筷子的功夫,周凤茹偷偷向着门外张望一眼。
门外站着跟这个小吃店老板打招呼的,不就是张金芳?
好久不见,张金芳模样已经大变。
不再如当初在徐家时那副又干又瘦一副受气童养媳的模样。
她的体态有些丰腴,皮肤白白,烫着时下流行的时髦卷发,衣着时尚。
这打扮,到任何大城市都不逊色。
最最打眼的,是张金芳手上那两个明晃晃的大手镯,阳光下,熠熠发光,晃得周凤茹眼花。
“张婶子,进来坐会儿,喝点水。”牛一手的媳妇,热情的招呼着张金芳。
周凤茹吓得几乎将头埋在饭桌上。
她害怕张金芳进来,到时候,怎么面对?
这一刻的周凤茹,竟莫名有点自卑。
想当初,在徐家的十几年,她一直对张金芳保持着高高在上的优越心理。
毕竟,她是从城里下乡的知青,有知识有文化有眼界,而张金芳,不过就是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童养媳。
可现在,张金芳竟这般的尊贵荣耀起来,而自己,只能在这儿挑着最便宜的地方小吃吃。
“不了,我还得去买点东西。”张金芳在外面,笑着跟牛一手两口子告辞。
“好的,空了就过来玩啊。”牛一手媳妇回答。
牛一手一转身,就看见趴在桌上的周凤茹,关切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没什么。”周凤茹支支吾吾道:“我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
牛一手媳妇一听,紧张道:“不可能啊,这些菜,可都是新鲜的菜,怎么可能吃了肚子痛。”
两口子可担心了,别跑来一个碰瓷的,说在这儿吃了东西肚子痛吧?
上一次,他们就碰到一个人,在这儿吃饭,吃着吃着,倒地不起,赶紧送医院。
后来才知晓,人家是哮喘发作,结果周围的人说是吃了他们店的东西中毒,还影响了一段时间的生意。
“没有,我就是刚才有点不舒服,现在已经好多了。”周凤茹说。
牛一手两口子这才放心。
周凤茹结过账,还准备看看店里有没有包子,准备带几个回去给徐大民吃。
“没有,我们没卖这个。”牛一手媳妇说。
别说她们店里没卖这个,就算卖这个,她们也不敢卖啊,刚才就说肚子不舒服,这再卖东西拿回家,谁知道会不会吃了有什么问题,跑来找自己麻烦?
开店久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识过了,自然而然就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哦。”周凤茹只能离开,打算另外找一家包子铺店。
往前走了几步,就见得一个人在前面慢慢走着,不时跟旁边的一些人打着招呼。
那是张金芳啊。
没想到,这张金芳走得这么慢,一路走走停停,碰着人都打声招呼,甚至还停下来吹几句。
啥时候张金芳的人缘这么好了?
以前在村里,只知道埋头干活,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周凤茹又不好越到前面去,只能在后面,远远的站着。
看得久了,她也看明白了,人家跟张金芳打着招呼,更多是冲着徐二龙的原因啊。
这就是典型的母凭子贵。
就如自家大民刚考上大学的那阵子,十里八乡的人,哪一个不来跟自己套套近乎。
可现在,所有的辉煌都离自己而去。
自从自己的丑事给爆出来,已经是没脸再回村子里。
如此想着,周凤茹竟有些心理扭曲。
凭什么啊。
凭什么现在的徐二龙,就由得他风生水起啊,而自己跟大民,居然连回村里,都怕见人。
周凤茹此刻竟有了一种大不了一起死的想法。
自己不好过,自己也肯定拉着徐二龙一家不好过。
她想起之前任志伟跟她们说的事。
当初,理智状态下,她当然拒绝。
可现在,扭曲的心理起了,周凤茹就是想着,我不好过,你徐二龙一家也别好过,你张金芳也别再想怎么风光。
张金芳可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出来逛街买个东西,居然就引起这样的麻烦事,引得周凤茹妒忌心理作怪,要拉着一块儿死的想法。
张金芳跟熟人一路闲聊着,转到了这边的皮鞋店。
在别的店门口,她都能打招呼问问人家的情况,没理由,到了自家的店铺门口,反而不进去看一眼的。
张金芳提着包,走了进去。
店铺里的所有人,都过来笑着跟张金芳打招呼。
这可是老板的娘,当然更得热情周到。
张金芳将路上买的几个水果拿出来,分给大家吃。
桂花婶跟她闲聊几句,又道:“刚才,可真是奇怪啊,有人在外面张望,我招呼她进来看,结果她转身就快步走开,看样子,象是周凤茹。”
“周凤茹?”张金芳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周凤茹是谁。
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如此的舒坦,儿子有出息又孝顺,女儿也听话又懂事,自己有自己的事情做,即没有恶婆婆磋磨她,也没有渣男人打她,她是有多想不开,要把周凤茹给记在心上?
“哎呀,就是你以前的妯娌。”桂花婶看张金芳真的想不起来的模样,提醒一句。
“哦,她啊。这怎么可能,她回去了就不可能再回来。”张金芳说。
桂花婶想想:“也对啊,徐家都没人了,她还还回来做什么?不对,我跟你说,徐老太回来了的。”
毕竟,当初动手打张金芳的,是徐冬生。
徐老太算不上主力,当然判不上重刑。
再加之,她年龄大了,也不可能把她怎么样。
国情就是如此,这种年龄大的老人,除非真的有刑事命案之类的,否则一般情况下,都是教训批评了事。
现在处于严打下,把徐老太关了一阵,已经算是严格了。
张金芳一时间沉默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桂花婶小声道:“依我看,这一趟,徐老太也受了一点苦头,现在整个人都是焉头焉脑的,哪还有以前的半点神气。”
“如果她接受这个教训,改改脾气,也挺好。”张金芳说。
“你说,她会不会来找你们啊?”桂花婶想着这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