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箭快如流星,势比雷霆。
箭身用的是沉水木,又用桐梓树油细细封过,配以三棱破甲锥的箭头。
威力实在恐怖到了极点。
只眨眼间,便来到了众人身前。
首当其冲的是个三十几岁的伙计,一身凶悍之气,眼下见自己避无可避,只能一声大喝,举起盾牌硬抗。
轰!
藤牌草盾对普通箭矢而言,自然能够抵挡,但这神臂床子弩,乃是战场上的攻城利器。
在撞击的刹那,那伙计就感觉手上一空,低头看去,藤牌竟然被直接轰碎,长箭从他腹部一贯到底。
弩箭之上,余势未消,又接连穿透他身后两个工兵。
不只如此。
带着三具尸体的弩箭,将阵型撞散,之后又射向一具漆棺上,将那口少说几百斤重的棺材撞的粉碎。
最后才带着惯劲,狠狠插入了断墙的缝隙内。
饶是这样,看箭尾带起的巨大的铮鸣声,也知道弩箭的威力还没消散。
三个活生生的人,如同糖葫芦样串在箭身上,胸口上破开一道巨大的伤口。
血水碎肉撒了一地,一股浓郁到极致的血腥味道在空气中迅速蔓延。
这一幕把所有人都吓住了。
但是没等他们回过神来,远处的黑暗中又是接连传来几道嗡嗡的破空声,三支弩箭,从不同的方向迅速射来。
“逃!”
这下谁还敢上前硬接?
三人的血迹都还没干,惨叫声几乎还在耳边回荡。
只听到陈雨楼一声长啸,剩下的二十多人,就迅速往四周逃散,寻找可以躲避的空间。
但这箭阵又不止有神臂床子弩,还有无数强弓射出的箭矢。
混乱当中,昆仑冲到一具棺椁面前,扬起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掀下一块棺盖,如项羽举鼎一般,将它托在身前,护着陈雨楼慢慢朝城门口跑去。
那面棺盖上,密密麻麻插满了箭羽,也不知道替两人挡下了不知道多少射来的箭矢。
其他人就没那么好命,慌不择路的四处逃窜,不时有人被射死或者烧伤,惨叫声不绝于耳。
红姑娘手里拿着一把长刀,拼命的将近身的箭矢搅开。
只是那城头箭楼里也不知道布置了多少强弓,箭雨一轮接着一轮,似乎没有个穷尽。
她一个弱女子,就算有武艺在身,很快也就力竭,动作明显变慢,没有了之前的犀利。
眼看自己体力不支,左臂上也被划破了一处伤口。
红姑娘只觉得自己眼前越发昏暗,仿佛黑暗随时都会来临。
但她不甘心。
这么多年,才刚刚遇到让自己心仪的那个人,父母大仇也还未曾得报。
她怎么舍得去死?
脑海里闪过封白的身影,她心头忽然一震。
封白去哪了?
一边拼命的搅开那些射来的箭矢,一边努力去搜寻那道熟悉的身影。
只是……
还活着的人里头,她根本没找到。
一个不好的念头从心头生起,红姑娘美眸一下通红,泪花在眼眶里打旋,她却是咬着嘴始终不让它落下。
只是那种悲痛欲绝的感觉,却是如针扎在了心头一般。
“跟我走!”
突然间。
一道急切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但在红姑娘听来,却比得上最好听的天籁。
她猛地回过头。
一眼就看到了封白。
他手里举着一块藤牌,身上倒是没受伤,但也沾染了不少血迹,脸被火海熏的漆黑。
“你没死……”
“我是谁,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的掉。”
封白笑了笑,看着眼前这姑娘突然破涕而笑的样子,哪能不明白她的心思。
不过眼下情势太过凶险,不是说话的时候,一把拉着她的手腕,从火海中穿过,一路沿着城墙底下,往城门那边跑去。
眼下只有那里才是唯一的出路。
被封白拉着,红姑娘只觉得心里怦然直跳。
不过她本就不是那种柔弱的性子,眼下见到封白没事,眼眸里再次涌起一抹英然之色。
卸岭盗众和罗老歪手下的人,还在疲于奔命,地上的白骨堆里到处都是死人,猩红的血如河一般流淌。
横空滑过的时候。
封白还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罗老歪。
他从地上抢了具尸体护在跟前,一身的血迹,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地上沾染的。
看他的样子,已经慌不择路。
突然间。
一支箭矢破空而来,而满脸血污的罗老歪根本没看到,一下射进了他左眼窝里,将他整个人都掀翻过去。
不过他也是个狠人,竟然还是咬着牙双手握住箭身,连同眼珠子一起给拔了出来。
不过那剧痛之下,他整个人直接昏死过去,滚落到死人堆里。
这时候所有人已经彻底乱了套,四周危机重重,封白也不可能过去救他,能护住自己的性命都不得了了。
远处。
昆仑举着盾牌,已经将陈雨楼送到了城门下,但看着满地的尸体和火海,已经还在射出的箭雨。
他知道只有跳上城楼,找到触发这机关的银括毁掉,才能制止更多的伤亡。
带进来的这些人,无一例外全是卸岭一派的精锐之辈,眼下要是再不行动,今天恐怕要全都死在这里。
想到这。
陈雨楼不敢耽误,跟昆仑说了下。
昆仑身上也中了好几处箭伤,但还是咬着牙,双脚展开站了个马步,然后双手交叉放到胸口,托着陈雨楼往天上用力一抛。
陈雨楼一身轻功本事,眼下只觉得整个人在空中飞跃,借势踩着墙壁,整个人一跃而起。
在接近城头的刹那,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了边沿。
随后又使尽了浑身气力,爬上了城头。
甚至都没来得及歇口气,陈雨楼又赶紧回头,准备放一条绳索下去拉昆仑上来。
只是这一回头。
他就看到一支箭矢狠狠刺进了昆仑的胸膛,将他一下推到了身后的火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