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种极为古怪的文字。
一眼扫过去，就像是无数人立而起的蛇虫，其乱如麻，毫无规律可言。
有种在看鬼符的感觉。
只稍稍瞥了下，封白脑海里就闪过无数回忆。
在阿阆的那寨子里住的几天时间，他特地研究过各个部族的文字。
滇南一带因为民族众多，历史上更是存在过无数小国，文字体系极度庞大。
但即便如此，将之与眼前牙笏上的文字比对，也找不到哪怕任何一点的相似之处。
“这……陈兄可识得此文？”
对那古怪的文字实在头头疼莫名，封白只能强行从牙笏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一侧的陈雨楼问道。
论起这些杂项异物，跑江湖多年的他才算得上个中高手。
“没见过。”
陈雨楼同样眉头紧锁。
文字虽说是历史的载体，但也同样是最为难以破解的事物。
如这时代为无数人所痴迷的中药龙骨，上边那种诡异的文字，从前清到如今，成功破译出的数字也不过十几个。
陈雨楼也曾弄到手一批甲骨，研究了许久。
但比起甲骨文，眼前这牙笏上的文字更为晦涩难懂。
龙骨有人传言是夏商时代的古文，至少跳不出汉文化的范畴，但滇南偏远蛮夷之地，与汉文化天差地别。
尤其这显然并非是古滇国的行文风格，他怀疑极有可能是当时遮龙山土人的神灵信仰，类似于图腾之类得存在。
这样的文字，除非能找到无数类似的文字载体，一一比对，方才有可能破译文字的意思出来。
这种单独一行，根本无从下手，难如登天。
见陈雨楼叹气摇头，封白也有些无奈。
毕竟相隔千里，文化之间又有着无比巨大的差异性，绝非博闻强识以及江湖经验就能够弥补的。
“我对这牙笏倒是有不小的兴趣，不知陈兄可否割爱？”
犹豫了片刻，封白忽然开口道。
其实，他感兴趣的绝非这其中文字那么简单，而是打算探究下这种信仰与修行之间是否真的存在关联。
无论是图腾还是仙神，其实追根到底，都是受的香火道。
不可否认，漫天神佛大部分都是人为杜撰，但乡野之间诸多山神，还是有迹可循的。
虽然没说出来，但眼前这黑面阴森的山神大概率就是土人依据山魈的形象塑造，被供奉为神灵。
他自认为修道如攀山，一步往前一步。
但见识过白老太君以及眼前的山神，封白忍不住突发奇想，所谓的香火成神，是不是真如修行一般。
若是能窥得其中一丝半点，也算是推开了另一道通往诡秘世界的大门。
“小哥对这古文有兴趣？”
陈雨楼正低头沉思，突然听到这话，下意识抬头，有些奇怪的看向他问道。
在浩瀚如烟的明器中，的确有人执着于古文。
从那些文字中，去一窥远古时代的秘密。
他下意识把封白也归位了这一类。
“有点吧。”
封白模棱两可的回应了一句。
这种古文，其实倒也不是全无办法破译。
“既然小哥有意，陈某自然成全。”
见状，陈雨楼也不在乎，直接将手里那块牙笏抛给封白。
这种东西，如果不解其意，对他而言顶多也就是一块品相不错的象牙品，根本就是可有可无。
“那就谢过陈兄了。”
伸手接过。
牙笏入手的刹那，封白立刻察觉到一丝温凉的质感。
除此之外，那牙笏中似乎封存了一股很是诡异的力量，只是极为细微，如果不是他五感已经踏入了一个惊人的境界，都很难察觉得到。
虽然只是一丝，但封白分明能感应到，其中蕴藏的力量却无比恐怖。
就如他之前头一次站在长江前，望到那潮水奔涌的一幕。
顿觉自身渺小，而星空无垠。
感受到那一丝潜藏的力量，封白心头下意识浮现出之前的那个猜测。
或许……
所谓的香火，真能够对妖物修行产生一定的影响。
只不过封白却不会对此产生任何欲念。
此地供奉的山神，无非就是遮龙山下那头山魈，还不是被献王大军虐杀，只留下几块骨头，还被封存镇压。
如此所谓的山神，在封白看来，倒不如用山妖来的合适。
这些念头在他脑海深处一晃而过，顺势收起那枚牙笏，封白抬眸看向背着双手的陈雨楼。
“陈兄，还有后殿，一起去看看？”
“好！”
陈雨楼目光从那黑面神像上收回。
一行人穿过前殿，沿着狭长的甬道一路往前。
相较于依山而建的前殿，后殿就要窄小黑暗太多，完全是在山崖内部凿出个山洞，四处还能明显见到刀刻斧凿的痕迹。
甬道尽头，还横着一块巨大的翠玉石屏。
大概有两米来高，提着火把在上边扫了下，那石屏中间一块明显色调更深，看着像是前殿那山神的绘像。
不过很是模糊，看不清相貌，只能隐约看出个大概，而且两侧并无手捧火葫芦和蟾蜍的山鬼。
除此外，封白隐约感觉那绘像并非雕刻，更像是天然形成的纹理。
陈雨楼显然也看了出来，啧啧称奇了好一会。
这块石屏算得上是山间奇石了。
而放到两千多年前，那些土人在山里挖出这块石屏时，一定会以为是山神显灵的奇迹，加以顶礼膜拜。
“总把头，这里面好多蟾蜍。”
就在他二人对着那石屏品头论足时，后殿深处里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闻言。
封白和陈雨楼相视一眼，都是从各自神色里看到了一丝惊喜。
迅速绕过石屏。
狭窄的后殿最尽头，九座蟾蜍石雕一字排开。
九曲回环！
封白心头一动，这里一定就是最后一处龙脉穴眼，用蟾蜍镇住龙眼，强行逆天改命，变换风水格局。
“别动！”
目光扫过那些蟾蜍，封白正思索门在何处时，忽然瞥到个伙计伸手去扶其中一座蟾蜍石雕。
那蟾蜍张开的嘴里，似乎含着一枚珠子。
恐怕他就是看中了玉珠，才会下手。
但这九座蟾蜍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而是在无形中形成了一道机关阵，只有准确将蟾蜍排序，才能打开朝山岸的门！
那伙计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闪电般收回手，满脸讪讪的笑。
连周围众人也都是被惊动，再不敢乱来。
陈雨楼眉头微皱，冷眼扫向那伙计，随即才神色凝重的开口。
“小哥，这是有说法？”
封白脑海里不断闪过十六字风水秘术遁字卷内容，也就是易龙经，只来得及点了下头，随后就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快步走到那些蟾蜍跟前。
伸手在其中几只蟾蜍的头上按了下。
下一刻，仿如死寂的神殿内，忽然想起了咔嚓一道动静，似乎有什么被打开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