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山心中思绪如潮起。
无论是长白山、地底古城还是张家古楼，这都是张家不传绝密。
只有最核心的内门中人才知道这些。
他也是被指认为外家执法者后，才隐约知道其中一丝半点的内幕。
甚至如地底古城，那扇神秘莫测的青铜门，乃是张家守护千年的机密。
他只知道每隔多少年就会有一名最为出众的张家人进入青铜门后。
但去做什么，门后藏着什么，守护的又是何物？
这些连他都一无所知。
但眼前的封白，却能够一口道破，这对他而言，无异于是一道惊天霹雳。
“你……到底是谁！”
“为何你会知道这些？”
事涉张家隐秘，张起山整张脸都扭曲起来，神色前所未有的狰狞。
原本还在劝架的吴老狗，一看这架势，心头知道要坏事。
他和张起山认识多年，深知他的性格为人，眼下近乎于疯狂的姿态，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连专心默写青乌经的齐铁嘴也是愕然抬头，欲言又止，茫然而不自知。
至于边上那些伙计，看到这一幕，更是吓的大气都不敢喘，将头埋低，连看都不敢去看。
“我是谁？”
封白神色如旧，目光冷冽如冰。
“知道了又能如何，难不成佛爷还想杀人灭口？”
“不可能……这些事连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听谁说的，告诉我……快啊。”
张起山双眼欲裂，瞳孔上布着一层厚厚的血丝。
气息粗重，浑身气势极为骇人。
宛如一头即将暴起的野兽。
看着他的样子，封白神色里不禁闪过一丝可怜。
张起山看着高高在上，手握重兵，又掌控着老九门，其实，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可怜虫。
尚在襁褓中时就被这一代张家掌舵人张瑞桐下令驱逐。
张泽专以一只手的代价护住妻儿，随后又冒着大雪，从长白山下长途迁徙。
途中妻子因为还在月子中，身体虚脱，天寒地冻之下身患重病，连数月都没能支撑住，染病而亡。
而张泽专，又死于炮火中。
临死前留下遗言，让张起山前往长沙城。
可惜，张起山在这并未找到关于自己的身世。
还是张家人找到他，扶持他成为外家执法者，又成功掌控了老九门的势力。
他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全部真相。
其实呢？
他只不过和楚门一样，活在一个被虚构的世界里。
最可怜的，他到现在都不知道。
察觉到封白脸上那抹神色，张起山内心更是抓狂。
仿佛自己是一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而对方知晓一切，偏偏却抓不住的那种失落和无奈。
“告诉我……求求你！”
内心经历了无比的挣扎后，张起山屈服了，他仰起头，脸上的神色无比复杂。
有狰狞、焦虑，但更多的却是惊慌。
他有一种预感，从封白那里得到的消息，可能会颠覆自己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观。
所有建立起来的信仰，将会在一朝之间尽数崩塌。
但他又拼命的渴望知道。
他不想活的像行尸走肉一般。
张起山心中其实有着无数的疑问，就像儿时跟随在父亲身前，他总是会去问起母亲的事。
但每一次，父亲都会陷入沉默中。
从他的沉默里，张起山能感受到他看似平静的脸下隐藏着的巨大不甘和痛苦。
等年纪稍长之后，他已经能猜测到一些。
所以他不再去询问。
因为他知道那段往事对父亲而言，绝对是不堪回首的记忆，其中有着深入灵魂的痛楚。
可惜直到父亲死在炮灰轰炸中，他也没能直到那些。
懵懵懂懂的来到长沙城，本以为能寻到一些什么，但他发现错了，那些事隐藏的太深。
直到那个人来到长沙城。
那个自称棋盘张的人，将他带去了长白山下，进入了张家。
在那里他被灌输了无数东西。
等他回来后，就在庞大的势力支持下，一举横扫了整个长沙城的倒斗行当。
将乱了多少年的道上重整秩序。
建立老九门，登上九门提督之位。
但多少次昼夜交替，半夜惊醒时，他脑海中总会有两幅完全不同的画面交织，然后破碎。
一副是父亲临时前欲言又止的眼神。
另一幅是他在长白山下那座秩序森严的大堂里，看到的那双面无表情的脸。
那个老人说是他爷爷。
但在那地方，面对着那样一双眼睛，他心里只有害怕和畏惧，甚至在那老人说话时，强烈的窒息让他难以呼吸。
两双截然不同的眼神，让他想到了太多的东西。
只不过那其中隐藏了太多东西，根本不是靠他想象就能了解清楚的。
所以……
当他从封白口中听到地底古城、长白山张家，还有连他都不知道的张家古楼时。
张起山心中才会生出无比的复杂情绪。
甚至不惜朝眼前这个比他小上一截的年轻人屈从，去求他。
“你确定要知道？”
看着张起山那张脸，封白眉头微皱。
他知道他一定是猜测到了什么。
但封白想不到，一旦张起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将会掀起如何的轩然大波。
“确定！”
“求你告诉我！”
张起山咬着牙，重重的点了点头。
见状，封白心中那一丝犹豫也被一扫而空。
他转头看向一侧满头雾水，已经完全看不懂局势变化的吴老狗和齐铁嘴。
“五爷、八爷，接下来我要和佛爷谈点事，只能先麻烦你们出去一趟，另外别让人靠近！”
“好！”
吴老狗压下心中无限的疑惑。
点点头，将那些伙计以及亲兵从大殿中赶了出去。
齐铁嘴转身的刹那，张了张嘴，明显是想要说什么，最后到了嘴边的话还是被他给咽了回去。
只是在封白和张起山两人身上扫了眼。
等到所有人离开道观大殿，走远，听不到动静后。
封白这才回头。
看向张起山那双复杂的眸子，稍稍组织了下语言。
“其实关于张家，你所知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封白神色平淡，但听完第一句话的张起山，刹那之间心神动荡，整个人差点崩溃。
“为什么？”
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难以置信。
“因为……有人刻意隐瞒了很多事，就是为了让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