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
也就刚过十二点。
一行人齐齐到了湖边。
刺眼的阳光,从山谷上方倾洒直下,照的整面湖如同一块碧绿的翡翠。
远远望去,给人一种无比的惊滟感。
水面上飘着十多架竹筏,看得出来肯定是老江湖经手,竹筏扎的极为紧实,细密的连水都难浸透。
先行的伙计已经上了筏子,双手撑着竹竿,借着巧劲,竹筏很快缓缓离岸远去,将原本平静的湖水搅动,波浪嶙峋,湖光山色。
“我们也得上了。”
封白目光从湖面上收回,那具藏在水底的人并无动静。
眼下是光线最烈时,阴煞之气尽数隐伏,过湖时机最为合适。
催促了一侧的陈雨楼和鹧鸪哨一声,不等两人回应,封白一步踏出,轻飘飘的落到竹筏上。
“阿白哥,等等我。”
花灵也快步跟了上来。
一身青色道袍,头发束到脑后,留下长长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上下一跳一跳的,尤为可爱。
和平时不同,她身后又背起了搬山门秘传法宝镜伞。
那镜伞比她人都要高出一截,看着就像背了一把长枪。
她身材本就娇小,眼下又背着这样一把长伞,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不过封白、陈雨楼和红姑娘,之前在瓶山那座义庄里就曾见过她出手,眼下倒也不算太过诧异。
“背的动么,要不要我来?”
见她上了竹筏,封白朝她背后的镜伞怒了努嘴。
“不用,阿白哥,这伞不重的,我都背了很多年了。”
花灵仰起小脸,漂亮的脸颊上满是笑容,摇摇头说道。
“那你坐稳了。”
封白也没多说什么。
这法器有两把,一阴一阳,不过从老洋人死后,那把属阳的伞就交由了鹧鸪哨使用。
让她背着镜伞,遇到凶险的话,也能及时自保。
“还有红姐姐呢。”
见他有要离岸的意思,花灵赶紧转身,朝红姑娘挥了挥手。
“还是灵儿好,不像某些负心人心里都没我。”
红姑娘英气十足的跳到竹筏上,先是笑着搂了搂花灵的肩膀,随后还不忘瞥一眼封白所在的船头,意有所指的哼声道。
听着这话,封白一脸无奈。
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又不是真的说不载你。
不过他深信一句话,永远不要和女人说道理。
即便眼下是民国时代。
更何况红姑娘性烈如火,敢爱敢恨,与这时代养在闺中的女人完全不同。
他只能装作没听到。
但他这副样子,落在花灵眼里,小姑娘不谙人世,还以为两人之间有了矛盾,一双美眸里满是着急,连连摆了摆手,帮着解释道。
“不会的,红姐姐,阿白哥心里肯定有你,你莫要生气嘛。”
看着她急的眼睛里头都泛起了泪光,封白不禁有些心疼,“傻丫头,你红姐姐就是开玩笑呢。”
红姑娘也是笑着把她搂到怀里,凑在耳边轻声安慰了几句。
“真的?”
花灵还似信非信,眼神里有些迷茫。
“还能骗你不成?”
见状,封白真是哭笑不得。
这傻丫头也幸好以前是跟在鹧鸪哨身后,有师兄为她遮风挡雨,即便是这样的乱世里,也能保持着如此纯粹的心思。
和她相比,红姑娘身世就要凄惨太多。
差不多年纪的时候,就已经背负仇恨上了常胜山。
这次从滇南回去,也该找个时间陪她去趟十里洋场的上海滩,找出当年杀害她父母,纵火月亮门的幕后真凶。
这件事答应了她许久,但封白一直琐事缠身。
如今年关都过了,这事也该提上了日程。
默默将这事记在心头,封白看了眼玩闹中的二人,神色归于平静。
“好了,出船了。”
伸手拔出插在水里的竹竿,在缓缓水流的推动下,竹筏顺势往前而行。
清澈的湖底,光线折射,泛起光芒。
从下往上,竹筏就如同一叶扁舟漂浮着,在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白潮。
后边岸上的陈雨楼、鹧鸪哨也相继上了另一架竹筏,跟在三人身后,慢慢往遮龙山深处驶去。
因为有暗流涌动,封白几乎都不用什么力气,只是偶尔稍稍撑下竹竿,大半的心神都沉入了湖水下,谨慎的防范着湖底那具人俑。
一路往前大概行了十多分钟后。
饶过湖面,前面的风景一下出现了不小的变化。
竹筏穿山而过,进入一条狭长幽暗的山洞,四周的气温也一下降了不少,坐在竹筏上,封白伸手探了下湖水,冰凉刺骨,应该是遮龙山上融化的雪水。
前面打头阵的竹筏上,逐渐点起了矿灯。
光线驱散黑暗,封白能看到头顶的山洞挂满了低垂的钟乳石,形状千奇百怪,颜色也五彩缤纷,一行人仿佛进入了个光怪陆离的梦幻迷宫。
这山洞应该是天然形成,并无人工开凿的痕迹。
随着不断向前,封白不时还能看到黑暗中传来微微的磷光。
就是不知道是死去的动物骨骸,还是此地埋藏的原矿石。
穿行在如此瑰丽奇景的岩洞深处,不但是他,其他人也都是满脸震撼,不时都能听得到刻意压低的惊呼声。
“等等!”
突然间。
前面竹筏上,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原本还略显嘈杂的气氛一下沉寂下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封白也迅速朝竹筏后方的花灵、红姑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顺势从竹筏上起身,踮起脚尖,努力往前望去。
还没等他看清怎么回事,之前那道声音又一次响起。
“停……停停停!”
几乎是用吼出来的语气,因为恐惧还是什么,连声调都变的异常奇怪。
就像是鱼翅卡在了喉咙里,怎么都取不出来。
“怎么回事?”
听到这动静,封白再也站不住,让花灵她们安心待在竹筏上,自己则是踩着船头一跃而起,身形敏捷的如同猿猴。
在两侧山洞上飞檐走壁,眨眼间就越过了十多架竹筏。
“陈兄,你留在这,我也过去给小哥策应。”
扔下一句话,鹧鸪哨也提了口气,双手撑着竹竿,等到拉的如同满月时,借着那股巨大的劲道,整个人就像出弓的箭矢一般从水面划出去。
等他追上封白时,后者正站在最前打头的竹筏上,双眼死死盯着一处。
见状,鹧鸪哨心底没来由的生出几分不安,绕过几个伙计,快步走到他身后,压低声音,“发现了什么?”
“嘘……别说话,往那边看。”
封白并未回头,只是伸手指了指前方。
不知道为何,看着他神色凝重的样子,鹧鸪哨心中的不安感一下如潮水奔涌而来。
深吸了几口气,借着后方竹筏上的矿灯光线,就像是豁出命一样,他猛地抬头,顺着封白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是……
等他看清楚前方黑暗里的情景,鹧鸪哨只觉得一股子寒气从脚下直冲头顶,甚至下意识一下拔出了两把二十响镜面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