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陈皮黑化

红府。

二月红看着床上身体已经渐渐恢复过来的妻子,眼神里满是温柔。

从服用那株九鬼盘后,丫头骨髓内的寒气被驱除了大半,再不似以前的孱弱。

期间苏守章也曾来过几次,把脉后的诊断是,最多精心休养两个月时间,她就能够彻底如常人一般。

想到这,二月红心中更是感慨。

陪丫头治病多年,人间疾苦冷暖悲苦,他尝个尽。

每天昼夜交替时他都会醒来数次,生怕一切成空。

如今,终于能够看到她好起来,那种感觉,真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外面好热闹。”

丫头靠在枕头上,依稀还能听得到极远处传来的鞭炮声。

她因为重病,不能见风,已经很多年都没出去过了,只能被困在这房间里。

一切的喧嚣都将她隔绝在外。

看着丫头满眼向往羡艳的样子,二月红不禁握住了她的手。

“傻丫头,等你好了,我就带你走遍长沙城,去湘江边,游船而过,看江水流逝,我为你唱戏。”

“真好,希望那天能够早点来。”

丫头一双眼眸里更是期待,透着一抹明媚无比的光彩。

那样的生活,她盼了很多很多年了。

外面那样的绚烂多彩,绝不要再待在这方楼阁里,只能看到窗户外那一片小小的天地。

咚咚咚~

正说话间,屋外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似乎有人在院子里跑动。

二月红正要出去看看怎么回事,木门嘭的一下被人从外面推开。

“师娘!”

“我带了你最喜欢的螃……师傅!”

陈皮满头大汗的从外面冲进来,手里还拎着几只被小心绑上的江蟹,声音里满是激动。

只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背手站在一侧的二月红,脸色一下忐忑起来,赶紧把手里的江蟹藏到了身后。

“螃蟹?”

即便陈皮掩藏,但还是被二月红一眼看到。

他神色瞬间变得难看,一双温和的眸子内寒光四射。

“你不知道你师娘患的就是阴毒之症么,江蟹生性寒凉,几只吃下去,就不怕她旧病复发?”

“嗯,陈皮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是……师傅,我只是想让师娘吃的……”

闻言,陈皮心中一沉,下意识反驳道。

但盛怒之下的二月红根本不想听他解释,丫头的病,红家上下谁都清楚。

最是忌讳阴寒之物。

江蟹尤甚。

陈皮跟了他多年,怎么可能会连这点小事都不知道?

本来他一心只顾着为丫头治病,红家的盘口生意都是交给陈皮打理。

原以为他能力出众,以后等丫头病好了,可以安心将一切托付给他,但今日所见,二月红心中满是失望。

丫头就是他的命。

无论是谁,敢伤害她,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就算是拼命。

“那你知不知道,你师娘病情刚刚有所好转,你这么做,等于将以前的一切努力全部摧毁,再无任何回转的可能?”

二月红抿着薄唇,目光凌厉如刀。

百年份的九鬼盘神已然绝迹,上哪去找第二株?

声音虽轻,落在陈皮耳里却不次于是惊雷。

他脑海里迅速变得空白一片,整个人嘭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却发现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说不出来。

自己真的会害死师娘吗?

可是……他真的没这么想过,从来没有。

陈皮可以拿自己的命保证。

他只是想着,可以让她吃的好一点,而不是每天只能喝点稀饭。

今天一早就出门了,独自去了湘江边上,苦苦坐了一天,才钓上来四五只江蟹。

这时节江蟹难寻,大都钻进泥沙深处。

想要捕捉,需要十足的耐心。

而且江边寒风凛冽,风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刺痛。

从踏入红家大门见到那个女人的第一眼起,他心底最深处就刻上了一道影子,这是他最大的秘密,谁也不知道。

这样的人,他怎么舍得下手?

“二爷……别怪陈皮,是我让他去的,要怪你就怪我吧。”

看到这一幕,丫头于心不忍,轻声劝道。

听到这话,二月红不禁有些无奈,他又何尝愿意去斥责什么。

他只是要让陈皮记住,今日若不是他在,后果将会有多严重?

夫人心软,他也不好继续说什么。

“既然夫人愿意饶你,起来吧,下次再犯,决不轻饶。”

“是,师傅!”

陈皮恍然起身,自知犯错的他眼神里满是灰败和颓然之色。

“二爷,我这还真有点饿了。”

闻言,二月红立刻回头,快步走到床边,看着丫头柔声问道。

“想吃什么?”

“就戏园外那家面摊的面,好多年都没吃到了。”

丫头有些怀念的道。

“好,我现在就让人去给你买。”

二月红点点头。

只是他才转过身,陈皮陡然反应过来,抢着说道,“师傅,我去给师娘买,我知道那,也算是我一点弥补。”

看着他急切的样子,二月红也不好拒绝,便交代了几句答应下来。

陈皮哪里敢耽误。

立刻出了红府,转过墙角时。

看着手里那几只江蟹,眼神里忽然闪过一抹狠戾,嘭的一下扔在地上,拿脚直接踩碎。

之后才一路赶往戏园子。

只是等他到的时候,面摊已经在准备收摊回去。

陈皮赶紧冲上去,拦住那面摊老板。

“老板,先别急着收摊,给我做份面。”

老板有些诧异,眼下都已经入夜许久,还有人来买面。

“真做不了了,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团聚吃年夜饭,要不你去别家看看?”

“老板,就一份,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帮我做一份吧。”

“真不行,年轻人,去其他地方看看吧,打烊了,要不你明日再来,到时候我给你留一份。”

“做份面能耽误你多久?”

“我不说了吗,要回家团聚,一大家子都在等着我呢。”

见这老头油盐不进,陈皮心中已然生起了火。

泥菩萨尚有几分怒火,更何况是他?

伸手拍在面摊上,陈皮冷测测一笑,语气冷冽如冰。

“我说做一碗面!”

那老头一直都在自顾自的收拾着摊子。

只觉得这年轻人真是不识好歹,他都说了几次,还在这跟他犟。

心里那点回家的期待全成了恼火。

抬头瞪了陈皮一眼,“你啷个是不是听不懂话嘞,我说今天收摊子咯,明天再来,脑壳子有包边?”

“想回家可以,做一碗面,你立刻就能走,要不……”

“要不咋样,老汉我在长沙城做了一辈子,你个娃娃还敢威胁我不成?”

嘭!

陈皮心里那点耐心终于耗尽。

本来被二月红一顿呵斥,心里早就不舒服。

眼下又被这老头三番两次拒绝,他嘴角微微勾起,涌起的却不是笑,而是一抹浓郁的杀气。

从怀里猛地掏出一把短刀,嘭的一下插在面摊上。

这一幕来的太过突然,把还在埋头收拾的老头吓了一跳,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他们这种活在底层的市井小人物,眼里能看到的,其实并不多。

这几天城里倒是传的沸沸扬扬,什么九门水四爷被歹人给杀了,一起死的还有好几十人。

这样的消息,顶多也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大部分人连九门是什么都不知道。

水四爷是何许人等,也是一知半解。

只是在说起那些时会惊叹几句,但很快抛头就忘。

一大家子等着吃饭,哪有那些闲工夫去谈论这个那个的。

再说了,长沙城每天都在死人。

住他家隔壁那一对老夫妻,儿子前年出去行商被劫匪杀掉,失去了唯一的依靠后,老夫妻只能靠街坊邻居接济度日。

但今年收成太差,大家自己都入不敷出。

老夫妻前几天终于没撑住,一夜间被活活饿死。

这是能亲眼见到的,那些九门、江湖、战乱、军阀,和他们之间有着一道巨大无比的鸿沟。

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眼下……

这年轻人拿出刀,他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那双狭长眼神里的杀气。

仿佛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一只猫一条狗。

可以随意宰杀。

那样的眼神他见过,和前街屠夫老张每次盯着那些拉来的猪羊时一模一样。

明晃晃的刀子,一下击穿了他全部的心神。

“一碗面,多放葱花少放辣。”

陈皮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但这次老头却再不敢拒绝,哆嗦着点了点头,赶紧将锅重新支棱起来,烧了热水。

又选了最干净的一张面皮,小心撕成块。

等水煮开,放入了葱姜油蒜以及少许辣椒。

一直等到香味飘起,打包好后,他才松了口气,同时后知后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头的汗。

“多少钱?”

陈皮抬了抬眼皮子。

但老头却是一脸期期艾艾,伸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不……不要钱。”

只是听到这话的陈皮,脸色却是刹那阴沉起来,冷冷扫过那老头。

“我像是付不起一碗面钱的人?”

“不……不是,爷,我就是想向您陪个不是,之前老汉我语气不好,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您来照顾我生意,是看得起我,这碗面就不要……噗!”

老头讪讪的陪着笑。

只期望着早点把这瘟神送走,自己好回家团聚,早的话还能去湘江边看那些有钱人放烟花。

但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眼睛骤的一下瞪大,身躯一颤,满脸难以置信的低下头。

在他腹部……一把短刀对穿而过。

血水一下从中涌出,把他身上那件破棉袄染的通红。

“老子缺你那点钱?”

陈皮随手拿起那份打包好的面,冷冷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慢慢没了气息的老头,不屑的道。

二月红是他师傅。

传他功夫手艺,给他一碗饭吃。

该敬重!

但这老头什么个东西,也敢扇他陈皮的脸?

真是找死。

拎着那份面,陈皮一路晃悠悠的回去。

只是等他赶回红府时,等来的却是领着一帮伙计站在门口的二月红。

还有一具躺在门板上的尸体。

只是看到那尸体的瞬间,陈皮整个人却是如遭雷击。

那竟然是才被他杀的面摊老板。

这怎么可能?

“师……师傅,你们这是?”

“跪下!”

二月红这次目光真的冷的如冰碴子一般。

嘭!

陈皮心中一凛,没任何犹豫,直接跪在了地上。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师傅动这么大怒。

“出去买个面都要杀人泄愤,陈皮,我就是这么教你做事的吗?”

二月红提了口气,望着跪在地上那道身影,一双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他万万没想到,陈皮平日下斗好斗也就罢了,但这么滥杀无辜,手段之凶残,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而且。

前段时间,他隐约听说,陈皮在城外,为了一处墓葬,竟然心狠到将一整个村子里的人全部屠杀。

原本他还有些不信,毕竟是他一手调教起来的徒弟。

但今天是管家亲自说及,他不敢不信。

仅仅是为了一句口头之争就杀人。

这样的性格,他怎么敢将他留在身边。

“陈皮,你心性凶残,手段狠戾,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二月红弟子,在外也不要再说起,你我师徒情谊,一刀两断!”

轰!

听到这句话,陈皮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

刚才师傅让他跪下的刹那,他想过很多种可能。

可能会被打被罚,但唯独没想过,竟然被直接逐出了红家。

“不……师傅,给我一次机会,我错了,我错了。”

陈皮跪行向前,想要去求情。

他有如今的地位,一大半来自于二月红,今日被逐,以他这些年结下的仇家,江湖之大,恐怕也难有他的容身之所。

“打出去!”

可惜,二月红决心已定。

丝毫不给陈皮争辩的几乎,一挥袖,旁边几个伙计立刻上前,将陈皮从地上架起,直接拖出了门外。

半个小时后。

北风呼啸。

风雪交加。

陈皮跪在门前,人已经快要冻僵。

他尝试了一切办法,门内却无一人回应。

渐渐的。

他绝望了,心死如灰,他曾以为无论犯下什么错过,师傅都会选择包容他。

但今天他只不过是杀了个卖面的老头,就赶自己走。

“真是无情呐。”

陈皮仰起头,看着满天飘落的大雪,冷笑不止。

慢慢从地上起身,望着红家那扇大门,陈皮脸色寸寸狰狞起来,目光里里的绝望,被冷漠、凶戾和杀气所覆盖。

握紧双拳,他一声低吼。

“今日所辱,总有一天,我陈皮十倍想报。”

“想报仇?”

他话音落下不久,身后的黑夜中忽然响起一道古怪的声音。

陈皮倏然回头,才发现一道撑着伞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等那人走近,他脸色更是诧异。

“是你?”

“当然,还能有谁,陈先生,在长沙城,能帮你的,恐怕也就只有我了。”

“你凭什么能帮我?”

“就凭我的钱,我的头脑,我的人脉。”

裘德考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眼神里满是自信。

“为什么是我?”

“如今的九门中人,一个个太过自大,他们不愿相信我这个洋人,合力设局。但我的钱不是大水打来的,所以我需要一个合作伙伴。”

听到他这句话,陈皮忽然想起来。

那天在天心阁里,一件瓷瓶就花了他七十多万大洋。

“我会帮你坐上九门的位置,而你只需要为我提供明器就行,最好是精美的东方瓷器,当然……不需要为钱担心,我会用市场价跟你交易。”

“那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不用,我会用行动告诉你,我裘德考最讲诚信。”

裘德考如同一个引诱人心的魔鬼,几句话就说动了陈皮。

“好,但是我现在被赶了出来,成为了一条丧家之犬,没人没钱,你得帮我。”

“没问题。”

看着已然上钩的陈皮,裘德考脸上的笑意更盛。

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银票,递到他手里。

“这里是二十万,足够你做很多事情了,你们的江湖事我不插手,全看你如何?”

“有钱就行。”

看着出手如此大方的裘德考,陈皮重重的点点头。

他在江湖上也混了多年,认识不少杀人不眨眼的匪众,只要拿钱招揽,短时间内拉起一方势力,拿下九门第四家没任何问题。

“收了钱,那我就静等你的好消息。”

裘德考没有多加停留,来得快去的也快。

他有句话没说,那具尸体其实是他让人送来的。

目的就是为了挑大陈皮和二月红之前早就存在的矛盾,而结果也确实让他很满意。

陈皮一旦入主九门。

那么他就会有一个源源不断的渠道。

以远低于拍卖的钱,拿下无数的明器。

而他一切所需,也只不过二十万而已,这点钱于他而言,九牛一毛。

“放心,最多半个月时间,我会将水蝗留下的烂摊子全盘接收,你等着就行。”

望着撑伞离去的裘德考背影。

陈皮用力握住手里的银票,脸色间满是疯狂之色。

他突然觉着,被赶出红家也不算坏事,至少他曾经那些只能埋在心底最深处的野心,如今却可以尽情释放燃烧。

“等着吧,老子很快就要叫陈四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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