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随着大掌柜话音落下。
李宫朝撞鬼了一般,整个人腾的一下从座椅上起身。
上一秒还是深色自信,势在必得,眼下一张脸已经彻底僵住。
双手撑着桌面,李宫朝眼睛通红,死死盯着楼下,如同一头被激怒了的野兽。
二十万!
一件底价三千的明器,他压了六十几倍。
几乎是把身家性命全都赌上了。
结果竟然还是输给了薛齐晟那个老狐狸。
这怎么可能?
冰裂纹梅瓶再如何罕见,它也不值这个价,二十万足够买下一条街了。
还有薛家即便底蕴根基深厚,为了一件瓷瓶,不惜砸下几十万,真不打算过日子么?
“不可能,我要看花灯!”
李宫朝脸色狰狞到了极点,冲着楼下高台上的大掌柜吼道。
他还有句话没说。
薛齐晟一定是和那个大掌柜有勾结。
要不然凭什么赢他?
“李家侄子,打花会的规矩,折纸即为入场,纸开分胜负,这是输不起了?”
另一侧,薛齐晟暗自松了口气,脸色间却是浮现出一抹嘲讽,冷声笑道。
“薛爷……规矩也是人定的,几十万的赌注,难不成连看都不能看一眼?”
李宫朝猛然侧过头去,一字一顿的喝道。
他不信!
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
二十万砸下去,怎么可能还会输给薛齐晟一筹?
听到他这话,提着呢帽的裘德考,那双蓝色眼睛里也是闪过一丝诧异。
几十万?
这个数字确实有些超乎他的预料了。
他那张纸上写下的是七万。
这个数字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线。
哪知道这两个疯子,为了区区一件瓷瓶,竟然砸了几十万下去。
老天,这些人钱都是水打来的吗?
“看也行,不过若没作假又当如何?”
薛齐晟安然稳坐,一脸平静,但语气中却是半步不让。
即便他薛家和李家在生意上多有往来。
他和李宫朝父亲也是多年相交。
那又如何?
江湖这池水,不是谁都能进来搅合的。
李宫朝还是太年轻,真以为去留了个洋,肚子里喝了几滴洋墨水,就以为自己无所不知了?
他今天就是要教他一个道理。
玩手段,过江湖,不是他这种愣头青能行的,要走的路还太远。
“若是真赢了我,打花会的赌注,一半给你!”
李宫朝同样是半步不让。
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俯下,一双眼睛仿佛要冒出火来。
“李家这小子好大的魄力。”
站在三楼上的吴老狗,挑了挑眉头。
他虽然不清楚李宫朝赌注的真实数字,不过从他之前那句话,几十万也能推测个大概。
一半少说也有十来万。
就算是他,轻易之间也没法拿出这么大一笔钱。
毕竟倒斗行玩的是命。
搏命换来的血汗钱,而这帮走商从官的,捞钱的手段层出不穷。
也就这帮人,真的敢把钱不当钱。
封白摇摇头,“那位薛齐晟才是大手笔。”
不过心中却也是有些咋舌。
随手从瓶山下带出的一件瓷瓶,竟然被炒到了二十几万。
“这倒也是。”
吴老狗先是一愣,不过随之就反应了过来。
瞥了一眼封白,心中难掩惊诧。
之前他接到东西时,都忍不住有些心动,那样的冰裂纹浑然天成,当世稀品。
两人闲聊间,薛齐晟也是从座椅上站起身,眼神里的得意之色几乎都掩饰不住。
这种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就是容易冲动。
他就随便拿了几句话激一下,李宫朝这小子竟然就敢方言拿出一半。
岂不是只用花一半的钱,就能拿下这件冰裂纹瓷器?
对李宫朝而言,二十万博得是父亲欢心,是以后在家里的地位。
但他不同,他敢下这么大赌注,却是实实在在的前程。
如今年关扣近,上头总务司次长一位空缺,他盯着那位置很久了。
早听说内务部参事,极度钟情于南宋瓷器收藏。
如果能奉上这么一件稀世珍品,到时候能得到他举荐,自己由地政司到总务司的官衔转变,岂不是囊中之物?
更何况他身在官场,最是擅长揣摩人心。
李宫朝什么来路,那点心机在他面前简直无所遁形。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要是还阻拦,岂不是不近人情?”
薛齐晟收起心思,目光平静的道。
说完。
他径直走到栏杆前,看着底下。
“掌柜的,花灯亮出来吧,这位大侄子不信,我也没办法。”
大掌柜点点头,打花会就是如此,双方皆同意的话,自然能够开了花灯。
他一招手,旁边立刻走出一个伙计,将装有纸条的玉盘端起。
沿着楼梯慢慢朝上。
此刻。
天心阁内。
已然是人声鼎沸。
所有目光都是落在那伙计身上,争论着接下来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
听着那动静。
李宫朝早已忍耐不住。
恨不得立马就能看到结果。
薛齐晟越是平静,他心中就越是忐忑,万一……
不,没有万一。
李宫朝深吸了几口气,将脑海中那个念头硬是掐灭掉。
眼看那伙计已然上到了二楼,他立刻冲上前,抓起其中一张纸,快速拆开。
“七万!”
字迹歪歪扭扭,应该是裘德考报的底价。
只是这结果,仍旧是他让他心头一沉。
那传教士竟然都出了这么高的价格。
皱了皱眉,他又继续拆开了第二张纸条,只是刚掀开一角,他就看到了一个三字。
三万?
还是三十万!
李宫朝心头那种无比的忐忑感再次生起,握着纸张的手竟然是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怎么,不敢看了?”
薛齐晟打开胸口下那块怀表看了眼时间。
“我还有要事,要看就赶紧,莫要耽误功夫。”
闻言,李宫朝只觉得一股子无名怒火直冲头顶,不再犹豫,啪的一下直接拆开。
只是等他看清那一行字。
眼睛却是一下瞪大,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
愤怒、惊恐、难安加上忐忑,各种情绪交织下,他脸色骤的一红,随即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
整个人也没站稳,嘭的一下向后倒去。
那张白纸从手中掉落。
封白凝神往去,那一行字映入眼中。
三十三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