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多往事,逝者如斯。”
揉了揉泛疼的眉心,陈雨楼双手撑着船舷,目光远眺江水,突然感慨了一句。
从十几岁挑起陈家大梁,到如今,恍然间就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
这辈子经历了太多的事。
有振臂山呼时的意气风发,也有如丧家犬时的落魄难安。
进过帝陵,取过仙药,也曾惶惶不可终日,夜半时分噩梦缠身。
见得事多了,他以为自己能够平淡看待一切。
但眼下望着远处奔涌的江潮,陈雨楼才知道,自己不过是这滚滚红尘里的一粒沙子。
“老了老了,难免感慨会多些。”
似乎是察觉到身侧封白的异样,陈雨楼摇摇头道。
会许真的是老了,只是记起七八年前那件事,竟然就让他心思动乱。
封白眉头微挑,“陈把头正是当打之年,哪里老了?”
陈雨楼虽说比鹧鸪哨稍微年长,但眼下也没过四十。
无论是状态、气势亦或是江湖威望,都仍在巅峰。
更何况他所在意的洞庭湖、瓶山失利,在二十多年的倒斗生涯中实在不算什么。
书上说,胜败乃兵家常事。
就算如战神白起,一生历经战事七十余次,未尝一败,却也有将相失和与抗命自刎。
说白了,陈雨楼此人,骨子里太过自傲,他不允许自己有如此不堪的往事。
瓶山失利了,就要在遮龙山找回来。
故而在没有封白的那个时空,他才会遭此大劫,被生生挖掉双目,晚年凄凉。
“对了,陈把头,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教。”
深吸了口气,将脑海里的杂念驱散,封白顺势将话题绕开。
“小哥请说。”
陈雨楼也从远处江面上收回目光,眼神里透着一丝疑惑。
“陈把头对崔道人知道多少?”
关于崔道人,封白其实也是这几日修道无方时,才想起来。
崔道人生于前朝年间,但在民国时也留下了极为传奇的笔墨。
无论是夜盗董妃坟、力战邙岭僵尸,还是神鹰图收服女鬼,得马殿臣蟒宝,更别说还有他四处降妖伏魔的往事,这些哪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但封白之所以提及到他,则是因崔道人的道术。
据说他师从白鹤真人,曾在龙虎山五雷殿中偷看了两行半的天书,因而得道。
纵观整个鬼吹灯世界,民国年间懂得修行之术的人,除去崔道人外,可能也就河神郭得友一人。
何况郭得友虽号称小河神,其实也就一手点烟辨怨的本事而已。
真正的修道者,非崔老道不可。
光是被他收服的妖物,就数不胜数。
按照时间线推算,崔老道应该还未死去,如果能找到他,不说得到龙虎山那卷天书的下落,能知道些修行之事也是很好的。
“崔老道?”
听到这名字,陈雨楼不禁有些诧异。
“小哥莫非是忘了,前几日在庄子里为你接风洗尘时,曾说起过此人。”
那天在楼上酒宴里时,他确实提及过崔道人,只不过却并未过重笔墨,和马殿臣、林中道人相似,只是提了下。
倒是对身佩三符的张三链子,无比景仰,说了足足半个多小时。
“陈把头确曾提过,不过我对此人比较好奇,可惜入江湖时间较短,无处寻得崔道人往事,只能请陈把头为我言说一番。”
“这事好说。”
陈雨楼倒也爽快,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不过此处实非说话之地,还是会船舱,我让人炒几个下酒菜,边喝边聊。”
闻言,封白不禁一阵大笑。
本来还没什么酒意,但被他一说,还真把肚子里的馋虫给勾了起来。
上船时,陈雨楼收罗了不少陈年好酒。
除了恪守道心,从不饮酒的鹧鸪哨外,其他人每日无聊时都会喝上几杯。
不过封白酒量极好,千杯不醉。
起初还有几个伙计不服气,不过喝了几次后,就再没有人敢跟他拼酒了。
“好,就听陈把头你的。”
两人从船舷离开,很快就到了封白房间。
和其他伙计脏乱的环境不同,他屋子里干净整洁,被子也叠的井井有条。
倒不是他自己动手,而是每天起来后,红姑娘和花灵就会过来打扫。
这一来自然把其他人羡慕的不行。
封白也乐得如此,毕竟这么久时间跑船,有个女人打理的话,真要舒服太多。
进去后不久,就有负责做饭的伙计,送了几样下酒菜和两壶老酒过来。
几杯酒下肚后,陈雨楼这才借着酒意,慢腾腾的说起了崔道人的件件往事。
不得不说,江湖上传他有口吐莲花的本事,绝非虚言,如同酒楼内的说书先生一般,几个故事说的让人心生神往。
饶是封白,也听得如痴如醉。
原本对崔道人并不算了解,眼下心中却仿佛是建立起了一个印象。
也确如他所想的那样。
崔道人在修道一途上走的极远。
而且远不是鹧鸪哨这种半路出家的修道者可以比拟。
五雷殿中所藏的乃是玄天所授的《鬼门天书》,封于石匣之内,无人可见端倪。
龙虎山本就是天下道门祖庭,鬼门天书更是罕见。
崔道人偷看了两页半,已然是绝无仅有。
“那陈把头可知,如今这崔道人在何处?”
封白强行按下心头冲动,轻声问道。
“这陈某可就不知了,崔道人行踪无影,天下四处为家,我与他也从未谋过面。”
陈雨楼摇摇头,不过说到此处,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补充了几句。
“不过小哥想要寻他的话,倒是可以先去找打神鞭杨方,他和崔道人乃是结拜之交,若是连他都不知道其去处的话,估计天下之大,也无人知晓了。”
打神鞭杨方?
封白心中一动,暗暗将这个名字记在了脑海深处。
没记错的话,这位也是民国年间一个奇人。
“多谢陈把头告知。”
“这些江湖之事果然还是得找陈把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封白提起酒壶,为陈雨楼将已经空了的酒杯满上,认真无比的说道。
“小哥客气,只不过是些往事,何须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