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顶针看着普通,其实大有来头。
红家自初创立家以来,一共一千零二十七枚,每一只顶端所雕刻的花纹皆不相同。
这口千挂箱子,底子用的软油打制,每一个红家人出师,就会从中取走一枚,然后在泥底之上留下印迹。
就算是死在了外头,顶针最后也要物归原处。
这种顶针,极其特殊,外人根本无法仿制。
也就是说每一枚顶针实际上就代表一个红家之人。
这也是为何之前从那石棺中尸体内发现那枚顶针时,吴老狗和齐铁嘴反应会那么古怪。
二月红目光在箱子里一扫。
除去如今他身上那枚之外,还留着几个空格。
红家家传绝学,近代以来下墓倒斗,已经很少有人横死地下,就算有死去的,最后顶针也能够取回。
唯一一次,还是几十年前。
红家几个长辈进了湘西附近老笼岭深山林子里,结果再没出来。
现在来看,二月红认定这枚顶针有九成可能就是他们遗落下来的。
想到此处他不禁叹了口气。
目光落在了自己左手中指之上,那里也佩带着一枚顶针。
不过那顶端所刻的,是一朵水仙花。
在油灯的映照下,闪烁着一道金属的光泽。
看了片刻后,二月红又转身朝密室最深处的角落走去。
那里有一座用稻草梗堆起来的模型。
是他父亲亲手搭建,每一次从老笼岭回来,他父亲就会在那模型里加上一些。
二月红曾经追问过几次,但他父亲总是缄口不谈。
而且最后一次从老笼岭回来时,父亲独自进了密室,将关于那座古墓的资料一把火全部焚烧干净。
只留下这座模型。
以及一句话。
‘红家子孙自他起,不允许再踏入老笼岭半步’
他知道父亲一定在最后发现了什么,但可惜直到临终,这个秘密他也没能知晓。
这也是为何,之前张副官抛给他那枚顶针时,二月红直接拒绝的原因所在。
他其实早就认出了顶针的来历。
只不过不想说起那段往事,就会不再下墓探斗这样的话来搪塞过去。
但他知道,以张大佛爷的本事,迟早会从那些蛛丝马迹之间找到一些痕迹。
老九门之间情同手足,他不愿看到几人死伤折损,所以在张副官临走的时候又隐晦的提点了一句。
至于张起山会不会听他所劝,二月红也没法断言。
不过以他对佛爷的认知,鬼车石棺的事他一定会追查到底。
想到这,二月红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不禁闪过一丝挣扎……但沉默了许久过后,他还是提着油灯离开了密室。
……
“二爷没答应?”
火车站内。
几个人总算将去而复返的张副官盼了回来,只是带回的消息却不尽如人意。
张起山眉头紧皱。
似乎还想说什么,只是心中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放弃了亲自去请人的念头。
他知道二月红虽出身戏班,看似性格柔弱,其实比谁都要好强,一旦认定的事很难再回头。
即便他亲自去了,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更改。
“二爷不来,拿着好不容易沥青的线索就断了啊。”
齐铁嘴一脸忧愁。
原本以为凭借那枚顶针,能够从二月红那里得到一些消息,即便找不到幕后之人,至少也能查明那突如其来闯入长沙城内的鬼车,究竟从而来。
眼下他只觉得心中千头万绪,如同绞在一处的乱麻似的,根本没法子理清。
张起山同样如此,紧皱的眉头当中都露出一道深深的印子。
他心中头一次生出一种无从下笔的棘手感。
“不是还有那块龙骨吗,找个认得上头古文字的人破解出来,顶了天多花费一些时间而已,总能有所发现。”
见两人都沉默着不说话,吴老狗眉头一挑,指着放在一边桌子上那块龙骨说道。
那具尸体口含龙骨,必然非同一般。
“五爷,这世上懂龙骨文字的也就寥寥数人,我所知道一位老先生,如今隐居在北方,想把他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北方?
听到齐铁嘴这话,吴老狗顿时讪讪的闭上了嘴。
只是如今的北方,战乱早已生起,军阀之间常年乱战,多少人为了躲避战祸举家逃离。
即使没到过北边,但从逃乱的那些人口中也曾听过那边如今的情形。
说是十室九空也不为过。
这种时候从长沙城远赴北方,去寻找一个人,不异于大海捞针不说,其中凶险更是无法用文字形容。
这条路齐铁嘴何尝没有想过。
只是付出的心血,极有可能全无回报。
“其实……还有一条线索可能被忽略了。”
“什么?”
听到这话,张起山齐铁嘴和吴老狗三人几乎是同时抬头,目露期待的看向封白。
从出现到现在,封白一直都多处于沉默之下。
毕竟初到长沙城,和老九门这几人并不算熟悉。
言多必失,而且贸然说太多,在这三个混江湖多年的老狐狸跟前,必然会露出破绽。
眼看几道视线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封白也不再耽误,伸手指了指火车头。
“我一路观察过,鬼车之上所有的尸体全部是面部朝下,趴在地上,就连石棺中那具也同样如此。”
“还有一点,那些尸体肌肤发黑,身上多有丝网,应该是死于某种毒虫。”
“唯有车头那具是面部朝上,死于吊杀。”
听完他这一番分析,三人先是眉头一皱,似乎在回忆之前在火车上见到的一幕。
但很快,三人脸上的茫然,就被一抹惊喜所替代。
“小哥说的没错,或许问题的关键……就在那具尸体上。”
张起山反应最为迅速。
他性格和做事风格也是如此,从来都是凌厉如风。
想清楚这点后,他立刻朝站在不远处的张副官一挥手。
“去,叫人把那具尸体卸下来。”
“是,佛爷!”
张副官点点头,迅速离去。
只是转身的刹那,目光却是在封白身上看似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那里头带着一丝的惊疑不定。
那些警卫做事很快,不到几分钟就将尸体搬运了下来,放在了月台的一块木板上。
那人看样子已经死去了很久,但两只黄鼠狼样的眼睛仍旧是睁开,不过眼珠浑浊不堪。
几个人走上前,张起山蹲下,正要去仔细观察下。
那死人一双眼睛忽然猛地一转,直勾勾的看向他。
“人还活着?”
张副官一下被惊着了,啪的拔出手枪,脸色凝重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