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仙术课吗?怎么跑驯兽场来了?”我从沉思中回过神,问身边的小伙伴。
刑廉说:“刚刚泰莱仙师的书童喊我们来这里的,你没听到吗?”
“哦哦,是嘛。”我尴尬挠头。
我还真没听到,稀里糊涂就跟过来了,只记得上一刻还在听芷昔炫耀她得的鲛人国宝物鲛绡纱,说要献给武神作为生辰贺礼,我还没想好送什么呢,这不可是该着急了。
芷昔得意洋洋地说:“我这鲛绡纱可不是普通的鲛绡纱,是鲛绡混了金丝银线、天蚕丝和南海产的一种特殊的藤条制成的,五股捻成一股,工艺极为复杂,不仅遇水不濡,更是刀枪不入,可谓料轻而质坚。”
“我这鲛绡纱是八十一个鲛人用了两年时间,一共才织得那么一小块,刚够做一件背心,穿上之后,寻常的法器根本伤不了,拿给鹤青哥哥,他一定很高兴,对了,我得让他给我这件宝贝起个名字。”
她一边说眼睛一边往我这边瞥,然后轻蔑一笑。
“别理她,”南宫明说:“咱们献的真元丹,也是宝贝。”
学生们在驯兽场前等了一会儿,泰莱神君却迟迟没有出现。
没等来仙师,芷昔倒是寻衅滋事来了。
她和她那群狗腿仙君走过来,胖仙君推了刑廉一把,恶狠狠地说:“好你小子,我跟你说的话,你权当放屁是吧?”
看来他们是知道刑廉答应参加琯考并且与我们组队的事了。
我马上顺着他的话,掩鼻道:“哎呀,你闻到味儿没有?好臭啊。”
“你”胖仙君作势要打我,南宫明与白雅洁同时挺身而出,挡在我身前。
南宫明护着我我是能预见的,白雅洁能为我出头,我倒是没想到,没想到她平日里不苟言笑,关键时刻居然这么讲义气,不免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瞬间有了底气。
胖仙君知道打不过,往后缩了缩,嘴还很硬:“好啊,你们几个是打定主意要包庇这小子了是吧?包庇他这种人,你们有什么好处?”
“省省吧,”我嘲讽道:“与你同堂上学我有什么好处,我不还是忍了嘛。”
芷昔面色不善,问刑廉:“你是觉得抱上南宫家和广成宫的大腿,有靠山了?”
她不礼貌地指着白雅洁道:“她不过就是当初曲潼江边的一个孤女,家乡受水灾侵害,父母兄妹都死了,她本来也是该死的,都到了走投无路要跳江自尽的地步了,是下凡救灾的元昊哥哥看她可怜这才顺手救了她,事后还不要陛下的嘉奖,用自己的封赏换她飞升,她这才有福气侍奉在元昊哥哥身边,但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广成宫的一个仙娥罢了。”
“而他呢,”芷昔上下打量着南宫明说:“说好听点,是南宫家的少主,不过他上头有六个哥哥,
就是死了一个,那也还有五”
没等芷昔说完,我便扬手赏了她一个巴掌。
芷昔白嫩的脸上登时就出现五指红印。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你敢打我?”
我说:“你横行霸道,仗势欺人,这一巴掌,不过就是给你一点教训。”
芷昔哪里肯忍下这口气,冲过来一把抓起我的头发,我也不甘示弱,与她扭打起来,胖仙君和南宫明觉得事态不对,赶忙来劝架,一个摁住我,一个来拉芷昔,只可惜我俩像斗鸡一样不依不饶,他们刚把我和芷昔分开,转头我与她又开始互相扒拉,如此反复。
“放手,”芷昔终于不耐烦了,吼道:“我让你们放手!”
胖仙君等哪里敢放,只好说:“何必与这种低等的妖仙一般见识呢”
我也一时怒从心头起,把这几年在昆仑山受的歧视和委屈一并发泄出来,一把抓起胖仙君的衣领道:“你说谁是低等妖仙?你说谁?”
“你们一无实绩,二无功德,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出身和祖上荫德才占了一个准天官的虚名,还有脸说别人不配与你们一起位列仙班?为人尊重,建庙立像,受香火供奉的才叫神仙,与其只会说别人,不如先问问自己配不配。”
“我”芷昔听罢恼羞成怒,扑将过来,她一个受封的仙子,这会儿是什么教养礼法都顾不得了,只顾对着我浑踢浑打一通。
胖仙君等人见劝不住,索性来帮忙,南宫明、刑廉怕我吃亏,也来相助,现场一片混乱。
不一会儿,我和芷昔皆披头散发,身上的衣衫都被扯破了,不过她比我严重,芷昔的右眼被我一拳打肿了,直接破了相,只能一直捂着脸,影响了之后的发挥。
“上课时间,你们在闹什么呢?”这时,泰莱神君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从天而降。
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永垣上仙,他倒是没什么反应,一副事不关己,见怪不怪的样子。
我和芷昔被喊了一个激灵,这才罢手,正打得兴起,还有些不舍得。
泰莱见我们互相厮打,形容狼狈,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看看你们的样子,成何体统?我看你们平日里读书明理,都读到什么地方去了?”
“回禀神君,”胖仙君辩解:“是阿善先动的手。”
泰莱神君横眉侧目,看了他一眼,他就吓得住了口,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你们一定很奇怪永垣上仙为何会与我一同出现在仙术课上吧?”泰莱神君缓缓说道:“我一直说仙术课不能光讲理论,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所以我向玉清真人提议,与永垣上仙联合教学,让你们能将学到的仙术真正用于克敌制胜。”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看你们这么能耐,想来也是不用学了,就去益丰堂罚跪吧。”
那些个置身事外学生抱怨:“为什么我们也要跟着受罚?这不公平,明明是明明是阿善先挑的事。”
他们不敢指摘芷昔,只把错都怪罪到我头上。
泰莱冷笑了一下,厉声道:“你们连自己错在哪儿都不知道,看来要跪很久了。”
又有学生说:”琯考在即,这不是耽误进度吗?”
泰莱说:“就你们这样还想封神登天?不让你们位列仙班,才是造福天界。”
“你们不在益丰堂跪,”泰莱看着我们几个打架的说:“跪天神院门口去。”
“什么?”芷昔登时发作:“凭什么?从小到大,我爹娘都没这么罚过我?你算什么”
眼看她就要说出些不恭敬的话来,胖仙君连忙给她使了个眼色,终是憋回去,没说出口。
“怎么?嫌丢人?打架的时候,怎么不嫌丢人?”泰莱说:“若是不跪,今后也不必来上我的课了。”
说罢与永垣上仙互相行了个礼,飘然而去。
“要不是为了参加琯考,我才不怕他呢。”芷昔咬着后槽牙说。
“就是,”胖仙君谄媚附和:“就他最为严苛,动不动就罚学生,找人去天帝陛下面前告他一状才好。”
我冷笑一声道:“仙子省点力气吧,这各宫各处可都看着呢,我一个不起眼的鲤鱼精倒是没打紧,仙子身份尊贵,可别叫人看了笑话。”
跪了半晌,众仙家的仙娥们一茬一茬地来了不老少,黑压压围了一圈,但都只是看着,没敢将人领回去,看了一会就走了,想是回家找仙主拿主意去了,天宫里往来的神族仙家也不少,更有些是专程来看笑话的,我本来以为就只我和刑廉没有人来探视,谁知道蕊芝竟来了,这会儿她应该在蟠桃园巡视才对,也不知是哪个嘴碎的将我受罚的事说与她听。
“对不起,连累你了。”跪在一旁的南宫明对白雅洁说。
白雅洁道:“这件事错不在我们,谈不上连累,最多就是冲动了一些,便是闹到云汉殿我也不怕照实说,想来大殿下也不会责怪我。”
一位身着黄杉,秀美飘逸的仙子从围观的人当中走出来,芷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连忙唤道:“文姐姐!”
我低声问:“这位是?”
白雅洁道:“是天后娘娘宫里的女仙官,叫文樱。”
文樱朝芷昔略一点头,转而正色道:“传天后娘娘玉旨,尔等不敬师长,德行有失,罚你们回府闭门思过一个月,除了上课,其余时间一概不准出门,令罚抄《释厄经》十遍,《旷世录》十遍,《大藏论》十遍,不得有误。”
“什么?一个月?”芷昔跳将起来:“可是十日之后就是鹤贺武神殿下生辰的日子了呀,娘娘要我闭门思过一个月,那我岂不是”
文樱清了清嗓子道:“琼华仙子快快接旨,领命去吧,娘娘说了,各位仙子仙君行事如此张狂,不被赶出去就不错了,就别想着参加什么生辰会了。”
她又俯身在芷昔耳旁道:“再说了,娘娘也是为仙子考虑啊,难道仙子还想继续跪在这里,丢人现眼吗?娘娘说了,都是一家人,关起门一起吃个饭,也还是可以为武神殿下庆生的,娘娘还说往日里仙子飞扬跋扈,犯的大事小事,连同上次得罪玄女娘娘的事,娘娘都给遮掩过去了,可这次的事闹得太大,若不处罚说不过去,况且只是禁足,罚得也并不重,盼望仙子日后能收敛些。”
芷昔面色一僵,张口结舌,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紫。
文樱说完,朗声道:“好了好了,各处都将自己门下的领回去吧,别的不相干的也都散了吧。”
蕊芝虎着个脸把我从地上揪起来,拍了拍我膝盖上的灰,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我不敢出声,只小心地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没想到姑姑会来,劳烦你了。”
蕊芝冷哼一声,没说什么,她越是这样我越是心里打鼓,小声嘀咕道:“这,这不怪我,那,那琼华仙子几次三番欺辱到我头上,我也不能一味退让啊,我,我是实在忍不了了才还手的。”
“我叫你不要来玉京,你不听,非要来,这也就罢了,我又叫你不要与天宫中人有往来,一心修学,你又不听,闯下许多祸事,如今还被判了禁足,丢我们昆仑山的脸,我看你合该禁一世的足才是。”蕊芝念叨。
我低着头不敢反驳。
“我问你,”回到烟落居,蕊芝说:“你与那琼华仙子打架,是赢了还是输了?可曾伤着哪里?”
“不曾不曾,”我立刻赔上一副笑脸:“打架这事儿我哪能吃亏啊?最多就是擦破了一点油皮,可你看琼华仙子那模样,可是吃了我重重一记排头,这会儿指不定怎么咒骂我呢。”
我试探地说道:“我这也算给昆仑山长脸了不是?”
“哟,”蕊芝冷嘲热讽:“听你这口气,还挺骄傲的?”
我连忙改口:“没有没有。”
蕊芝拿来药箱要给我上药,我不好意思地推辞:“不用,没怎么伤到,一两天就好了。”但蕊芝还是执意给我上了药。
我笑嘻嘻地靠在蕊芝肩上撒娇:“还是姑姑心疼我。”
“行了,行了,”蕊芝推开我:“既然天后已经下旨,我也就不罚你了,你好好在烟落居闭门思过吧。”
她正收拾药箱,鹤青走了进来,蕊芝撇了撇嘴,竟连招呼都懒得打了,朝他略一颔首欠身,就算行过礼了,抱着药箱走出厢房。
鹤青知道蕊芝不待见自己,又不喜欢他常来烟落居找我,也没放在心上,径直走向我:“听说你和芷昔打架被罚,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我在鹤青面前转了个圈:“你看,姑姑都替我擦好药了。”
“没事就好,”鹤青似乎放心了不少:“你看我还给你带了许多药来,怕是你都用不到了。”他拿出一个小药盒,里面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的药剂。
“这个是止血的,这个是接骨的,那个是补气的,哦对了还有这个,”他拿起一个小紫砂瓶:“这个叫金髓丹,是用龙葵、青参和冰箭草制成的,我特地去老君处讨了一瓶,你不是正在长仙骨嘛,每日沐浴后用这个涂在脊梁处,就不会那么疼了,我还给你调制了沐浴包,里面加了苏合香和白芥子,每日泡一泡,对你长骨头也是极有好处的。”
“谢殿下关心。”我乐呵呵地收了礼物。
鹤青望着我说:“我我去看望天佑了,这几日都没来,你不会怪我吧?”
“啊?你去凡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