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妖后

“皇后和国师身上都佩戴了这种妖晶,”夜漓甚为疑惑:“莫非他们都是妖?”

“对,皇后,就是皇后!”二皇子忽然抓着夜漓嚷道:“就是她!她是妖怪!她囚禁了我父皇,还把他做成傀儡。”

夜漓嫌恶地甩开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的啊!”二皇子激动道:“这个贱人一直推说父皇重病卧床,不让我见他,还让禁军将我父皇的寝宫围起来,我就知道她一定图谋不轨,便开始着手调查她。”

“她重建皇宫,说是要改变风水格局,给我父皇集福,但我发现她其实偷偷造了个地宫,于是我找机会潜入进去,结果就被我看到了”二皇子瞳孔震动,又惊又惧。

夜漓忙问:“看到什么?”

二皇子答:“地宫里有一个血池,特别大,血池里还飘着残肢断臂”他环抱着自己,缩成一团,紧张到挠心挠肺,仿佛被砍成尸块的是他一样。

“我看到那个景象,一时没忍住,吐了一地,就被她的人发现了,把我抓了起来,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二皇子讲起这段回忆,仿佛重新经历了一遍,害怕到面目扭曲:“后来我坚决要求要见父皇,我笃信父皇一定是被她挟持,甚至是已经被她暗害了,但无论如何,明着来,找朝中大臣上奏,暗着来,派高手夜探皇宫,不管怎么样都没能成功”

夜漓问:“那你又是怎么确定你父皇是在落在皇后手里了?难道你父皇不是失踪在外出探访昆仑仙山的路上的吗?”

“胡说!我父皇根本就没有离开过皇宫,他将梁都天阙造得跟天宫似得,又为什么要外出修行呢?”

这倒是有些出乎夜漓与鹤青的意料。

鹤青说:“有没有可能你父皇真的失踪了,只是皇后为了掩盖真相,才谎称他重病卧床。”

二皇子道:“不会。”

鹤青:“何以如此肯定?”

二皇子道:“我在宫里见过他啊,有一次我非要进我父皇寝宫,便带人与禁军起了正面冲突,我执意冲进去,看到我父皇的龙床上躺着一个人,我虽然不敢完全肯定那就是我父皇,但那人外形与他十分相似。”

夜漓说:“隔着床帘你又看不清楚,怎么能肯定床上的就是你父亲?”

二皇子道:“身为人子,怎么会连父皇都认不得呢?”

夜漓撇嘴摇头,表示这个说法很牵强:“那傀儡一说呢?又是怎么回事?”

二皇子说:“禁军欲阻我,但碍于我的身份不敢上前,却挡着我不让我去父皇身边,我眼看着那贱妇附身在我父皇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父皇原本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整个人忽然开始抽搐起来,接着”

“声音怎么样?”夜漓敏锐地问:“像你父皇吗?”

二皇子摇头道:“声音嘶哑,像是得了风寒咳嗽给咳坏了的那种,听不出来。”

夜漓思索片刻道:“我问你,皇后和国师的关系,究竟如何?”

“这”二皇子吞吞吐吐,眼神闪避。

夜漓则早就看穿了他:“他们之间并无暧昧关系,一切都是你造的谣?”

“也,也不全是,”二皇子支支吾吾,垂头丧气道:“纪远初来西虞时,与皇后确实走得近,皇后也是高看他一眼,不然他也不能有如今的地位,但是”

“纪远是谁?国师?”

“对。”

“但是什么?”

“但是皇后看似端庄贤淑,实则十分善妒,也很有手段,仗着家族势力,制霸后宫多年,我父皇子嗣稀少,嫔妃皆无所出,也是拜她所赐,若不是我生母当年荣宠升天,她不敢对我做什么,我只怕也是活不了这么久,所以”

二皇子顿了顿,接着说:“所以这个女人虽然表里不一,但对我父皇大约是真心实意的。”

听罢,夜漓转头问鹤青:“你怎么看?”

鹤青欲言又止,默然摇了摇头。

夜漓调侃:“哟,大师父也有看不透的时候呀?”

鹤青淡然一笑:“不是看不透,而是看不懂。”

夜漓说:“禁军是皇后的人几乎是肯定的了,皇观里那些方士术师也不对劲。”

“但皇后将皇帝骗出宫,掉个头来又把人虏回去,目的是什么呢?”她想了想,歪着头不解地问。

鹤青答:“很简单,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得让皇帝完完全全掌控在自己手里。”

“啊?你的意思是由爱生恨?”

夜漓对这凡间情情爱爱的理解,很多都来自于她在金陵听的话本子,能有这种联想,已算得上是奇思广义了。

鹤青不置可否。

“唉,”夜漓咂嘴叹息:“也不知道西虞国是造了什么孽,摊上的到底是何妨妖怪,啧”说着,踢了踢地上的二皇子:“诶,还能走吗?”

二皇子从地上骨碌起来,忙不迭地说:“能走,能走。”

鹤青见他身娇肉贵,又受伤不轻,怕他中途就不行了,从怀中掏出伤药给他服下,又碾碎了在他的伤口上撒了一些。

粗略地给二皇子医治完,刚要匆忙离开,就遇上了牢狱守卫,想来是那剃头大汉被夜漓用摄魂术控制,久未回岗,引起了怀疑,两厢撞个正着。

守卫见有人逃脱,大喊道:“来人呐!疑犯越狱!来人呐!”

“鹤青,你带着这蠢东西先逃,我来对付他们。”夜漓亮出魂器。

鹤青也不推辞,拍了拍夜漓的肩说:“你小心一点。”

夜漓正要替他们杀出重围,此时,外头传来华莎公主的声音:“谁敢动他?!”

与她一同赶到的,还有卫云长。

华莎傲慢地扫视众人,面对鹤青,马上又变了一副面孔:“你没事吧?他们没伤着你吧?”惓惓之意言表,可谓关怀备至。

“他要是掉了一根头发,我要你们全部都不得好死。”华莎转向狱守说道,她的语气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那盛气凌人的样子把守卫们都说懵了,站在原地不敢动作。

卫云长在旁冷笑:“华莎公主是想劫我梁都的牢狱吗?”

“哼,”华莎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我便是劫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她指着鹤青朗声道:“这个人,我必须带走,至于剩下的”

夜漓一听就不乐意了,上前粗暴地推了她一下:“你谁啊?鹤青说要跟你走了吗?”

之前见了两次面,华莎对夜漓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觉得她与鹤青走得近又如何,毕竟是男子之身,但不知为何,现下却是越看越碍眼,仿佛她们是天生的死对头。

“你敢打我?”

她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当下就与夜漓掐架互撕,守卫们虽看不懂这算是什么情况,却也不妨碍他们凑热闹,一个个都觉得奇怪,那华莎也就算了,到底是个女子,还是公主,另一个小子就不对了,虽说然瘦弱了一点吧,毕竟也是个男人,怎么打架打得跟个娘们儿似的。

眼看夜漓与华莎闹得不可开交,一个个都没拿卫云长当回事儿,他面色铁青,太阳穴突突直跳,终于忍不下去了,发威怒喝:“够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也胆敢在此闹事!”

守卫们闻言,这才醒过神,想将扭打在一起的华莎和夜漓拉开,只是她们缠斗得过于激烈,用的还都是些小孩子式的耍赖手段,一时无法下手。

“我来此,是来宣读皇后娘娘懿旨的!”见仍旧无人理睬,卫云长终于忍不住了。

“呵,传话这种小事,不是通常都是由內官做的么,”夜漓不客气地冷嘲热讽:“卫统领身为禁军之长,居然还要劳烦您么?”

一句话,便将卫云长那点狐假虎威的心思给点穿了,他的脸色也就更难看了。

只有牢狱长对着卫云长假意谄笑:“大人您请说。”这才给了他一点台阶下。

卫云长展开一幅绫锦织的卷轴,开始宣读:“凤阁颁书表懿,元和圣德,天下为安,鬼祭在即,举国同庆,中宫令大赦天下,为盛世祈福”

夜漓一听,都顾不上和华莎扭打了:“什么?大赦天下?”

开什么玩笑?

先不说皇后此举意欲何为,这敢情就是白越狱了呗。

“那他”夜漓指着二皇子。

“这就是我来此的目的,”卫云长收起懿旨:“皇后娘娘说了,二皇子虽然冒犯了他,还企图刺杀太子,但终究是皇族,是陛下的儿子,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决定将他带回宫中禁足,免其受牢狱之苦,也给皇室留些颜面。”

夜漓看了鹤青一眼,彼此心领神会,二皇子撞破皇后太多的秘密了,此番若是被带回宫中,怕是凶多吉少。

“我若是非不让你带他走呢?”夜漓嘴角浮起一抹笑容,眼底透出红光。

“怎么?”卫云长冷笑:“你敢抗旨不遵?要造反么?”

夜漓不再多说什么,手中忽然“长”出一条红线来,寸寸变长,守卫们未见过此等武功,跟戏法儿似的,具是一惊,后退三步。

便是她的魂力被封得只剩下这只手能使了,对付这些不入流的东西,也是足够了。

但她显然忽视了一个人,华莎。

夜漓没注意到的是,华莎手上戴着的透明珠串下还藏着一只银镯,只见她手腕一翻,银镯陡然幻出一柄光刃,迎着夜漓的魂鞭劈去。

夜漓惊了,她们两都互相松开了,她这会儿又发什么疯?

华莎本就是决计不会吃亏的性子,显然还在为刚刚夜漓推她一事计较,誓要挣回一些颜面来。

“华莎!”鹤青轻喝一声。

公主这才停手,回过头,鹤青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听好了,她平安离开,我才会平安离开。”

果然还是鹤青的话管用,华莎怔了怔,目光闪烁,收起光刃。

夜漓冷眼旁观,说道:“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华莎公主!”卫云长喊道:“你确定要与奸人为伍吗?还是考虑一下自己的立场吧!”

华莎压根儿没搭理他,径直跟着鹤青离开了。

守卫们正要追,夜漓的魂鞭重重地拍打在地上,魂力析出,气劲凌空,一下子就将蠢蠢欲动的守卫震慑住了。

夜漓认为鹤青定然是不想她伤人的,也只能用这种费力一点的办法了,她睥睨地望着这些下界凡人,眼神里满是嘲讽和不屑,却闻远处传来二皇子一声惊呼:“救命!”

不好,有追兵!她无暇与守卫周旋,立刻调转枪头前去营救,火急火燎地赶到时,发现时英与竹七已前来相助,这才松了一口气,定睛一看,偷袭他们的居然又是人魈,而且这次又是没见过的。

天哪,树林里杀的和古井里埋的还不够,城里居然还有。

鹤青提醒:“别恋战。”

夜漓点头,与时英配合,她用魂鞭将人魈捆住,朝时英扬了扬下巴,时英提剑砍来,但在诛仙剑的剑锋就快杀到时,其中一个人魈忽然邪力暴涨,居然挣脱了魂鞭的束缚,反震的作用还将夜漓逼退数步。

眼看着人魈逃跑,夜漓心有不甘,明知追不上也就放弃了,毕竟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将这二皇子给安置了。

“你们怎么来了?”夜漓一边疾走,一边问跟在身后的竹七。

竹七说:“还不是看鹤青追出去这么久,你们两个都没回来,出门一看,街上议论纷纷,说出了怪事,便猜这骚动可能是你引起的,得知官府抓了人,这不就赶来看看么,果然是你。”

跑出一段后,看身后并无追兵,连卫云长都没追来,稍稍松了口气,他们便停下来商议二皇子的去处。

不能把他带在身边,也不能带回国师府,想来想去都无合适妥帖的地方能让他暂时躲避的。

这时,晨曦的微光点亮天际,这一夜的惊心动魄方才算是告了一段落。

怪不得刚刚那些人魈逃得这么快,夜漓发现他们有畏光,嗜血的特性,便是白天活动,也要选择密林这样遮天蔽日的地方。

她看着疲惫的鹤青说:“其实前半夜,我在街上碰到你师父了。”

“你们见面了?”鹤青低头看着她:“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他倒是想抓我来着,这不,没赶得及么,”夜漓微笑:“我在想”

“你想把二皇子送到我师父那里去?”

夜漓点头:“嗯。放眼整个西虞国,能保他的也就只有你师父了。”

“你师父是谁?”华莎插嘴问:“你在凡间还认了个师父?什么人配做你的师父?”

这家伙,又莫名其妙地说古怪话儿了。

“你把他交给我不是一样,”华莎主动提议:“我那儿藏个人还是可以的。”

夜漓与鹤青知道这位公主的目的,她之所以这么做,还不是因为她不想断了与鹤青的牵扯,这才想方设法都要参合进来。

“怎么办?”夜漓虽说心里是千百个不乐意,但她知道现在不是使性子的时候。

鹤青沉吟片刻道:“将二皇子托付给我师父,确实有困难”

夜漓说:“可她住在皇宫”

鹤青已拿定了主意:“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没想到二皇子却是坚决反对:“我不去!谁稀罕你们北岐人相帮!落到你们手上,我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让我回皇宫?你疯了吗?你要让我在那个妖后眼皮子底下?”二皇子说什么都不同意,他一贯嚣张跋扈,这会子既然已经从牢里逃出来,不用再低声下气地求人,本性也就暴露出来。

夜漓指着华莎,对二皇子笑道:“要么你跟她走,要么把你交给卫云长,我们带着你还嫌累赘呢,你自己选吧。”

她这一笑,笑得二皇子心底透出一股子凉意,立刻闭嘴,再不敢造次。

鹤青向华莎拱手道:“那就劳烦公主殿下了。”

“诶,”华莎叫住他们:“你们去哪里?”

鹤青掂量了一下,回头说道:“西虞皇室,可疑之处颇多,有很多地方等着我们走访查探。”

“等一下,”华莎又叫住他们,眼睛里透出锐光:“刚刚截杀我们的,是什么东西?”

“你们到底在找什么?”她穷追不舍地问。

夜漓与鹤青交换了一下眼神,这已经成了他们下意识的默契,眼神的交融发生得很快,几乎是一刹那的事情,但还是被华莎看到了,惹得她很是不快,表面却是不动声色。

她不明白鹤青为什么这么在意这小子,直觉告诉她,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阴玉,”时英在旁冷不防说道:“我们在找阴玉,公主可有听说过?”

华莎悚然一惊,美目微睁,表情不易察觉地变了变,瞬间又恢复了。

“未曾听说。”她强装镇定,声音却明显有些颤抖。

夜漓觉得华莎的反应很不正常,待要追问,却被时英压了下去,她挡在夜漓面前,对华莎说:“那我们若是查到什么,再告知公主,如何?”

华莎轻慢地瞟了时英一眼,冷哼一声,扭头便走,二皇子踉踉跄跄地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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