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间，食堂。
……
正如莎士比亚所言——谦逊是最高的克己功夫。
任何成与败都是暂时的，只有澹泊名利，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宠辱偕忘，这才是真正的高手之境界。
而新王·江沚显然始终铭记这一点。
——才怪！
“当时的情况叫一个惊险，那道数学题我一开始看错题干了，临交卷前五分钟才……”
“别说了！你都说了好几遍了！复读机吗你？”
餐桌对面的吴佳妍使劲捂住耳朵，“知道你数学满分了！烦不烦啊！”
“哈？我才说两句你就嫌我烦~”
“你你你你！”
徐菁赶紧抱住吴佳妍安抚：“妍妍不至于……”
其实不用她介入也没问题的，反正班长短手短脚又够不着江沚。主要是她想趁机抱一下女孩子香香软软的身体……
最后班长大人只好大发慈悲放过了江沚。
——说明一下，是碍于菁宝的面子，绝对不是因为她够不着。
小餐桌恢复了平静。
其实一开始这张餐桌是只有江沚和徐菁的。
然后半途江沚去上厕所了，吴佳妍看到菁宝一个人吃饭就贴了上来……
再然后两人又结伴去上厕所，但是江沚回来了。
袁率看水哥好像一个人坐，就屁颠屁颠也坐了过来……
然后就构成了两对儿同坐一张桌的和谐画面。
这时，袁率忽然站了起来。于是餐桌上三双眼睛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帅了一秒后，袁率低下头：“我，我去买饮料……”
“给我捎个柠檬茶。”江沚将饭卡抛给袁率。
袁率狞着脸接过饭卡。
你妈的，这明明是他的卡。
徐菁也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饭卡，“我……那我也要柠檬茶。”
袁率马上换笑脸接过卡，又看向吴佳妍，似乎是在等她开口。吴佳妍却一声不吭地悄悄扒面，眼睛也从来不看他，仿佛是在刻意回避一样。
沉默了良久，最后是袁率忍不住开口：“那个，吴佳妍。”
吴佳妍也终于抬头：“嗯？”
“饮料喝不喝……”
“不喝。”
“哦……”
袁率去买饮料了。他明明身材很高大的，此刻微低着头却有一种孤零零的渺小感。
吴佳妍迅速而隐蔽地看了眼他的背影，随后马上继续吃饭。
江沚和徐菁已经吃饭了，就一起看吴佳妍吃，弄得班长大人怪不自在的，有种自己是小动物被人围观的感觉。
“那个，吴佳妍……”
“干嘛？”听到江沚吭声，吴佳妍连头都没抬。
“袁率这次进步了五十名。”
其实对于袁率那个位次，进步五十名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没准多蒙对两个数学选择就可以了……
吴佳妍的动作却明显顿了一下。
随后，咬紧牙关，三两口把面扒拉完。
“和我有什么关系。”
“呃，我觉得也不是完全没……”
“走了！菁宝再见。”
吴佳妍端着餐盘很快离开了两人视线。虽然她腿真的很短，但那两条短腿倒腾得真的很快。
没多久，袁率回来了，怀里抱着四瓶柠檬茶。
水哥一瓶，水哥的宝子一瓶，自己一瓶，还有……
看着吴佳妍已经空了的位子，袁率发呆一样嘴巴微张，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少年自语道，“我还是做得不够好。”
“很可以了猴子，一次性进步五十名呢，我这次才进步了一名。”
江沚语重心长地拍拍儿子的肩膀，“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可恶，你那进步一名是什么概念自己没点数吗！”
袁率狞着脸道，随后又变成苦笑，“不过……还是谢谢你了水哥。”
随后又看向徐菁。徐菁见状，立刻有些期待地眨眨眼。
“也谢谢徐菁，你是个好人。”
徐菁：“？？？”
什么情况，好人竟是我自己？这就是走她的路让她无路可走么……
因为徐菁被发好人卡的缘故，餐桌上洋溢了一小会儿笑声。
“水哥，你们已经吃完了吧？”袁率忽然道。
随后，不等江沚说话，又接着道，“你们先回吧，不用等我。”
“不一起走了嘛……”徐菁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江沚。
江沚却点点头：“行，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唉？”
“肘，咱们回班。”江沚牵起徐菁的小手。
少女有些担忧地看了眼袁率，不过或许是出于对父子关系的信任，还是跟着江沚离开了食堂。
夏夜微凉。踏出食堂的一刻，闷热的空气立刻被清爽的晚风取代。
槐市一中建在郊区，晚上光污染不怎么严重，可以看到点点繁星，颇为引人遐想。
在如此舒服的夜晚牵着恋人的手自然是一件美事。然而欢喜之余，徐菁却始终有些小担忧。
快进教学楼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问道：“……让袁率一个人呆着真的没关系嘛？”
江沚轻轻噘起嘴瞄了她一眼：“这么关心他？”
“唔……”少女脸蛋微红地戳戳手。
江沚噘嘴了唉，他吃醋的样子也好可爱……
看到她有些纠结的小表情，江沚的噘嘴脸又马上化为轻轻的笑。
“这是袁率自己的局，只能留给他自己去克服。跨过去了就会蜕变，跨不过去的话，或许就再也起不来了。”
“再也起不来……”徐菁小声滴咕着，脑袋里却浮现出了那种奇奇怪怪的画面……
这可不能赖她，众所周知，憨包少女的脑袋从来都是不归本人管的。
“邦！”
“唔！”一个脑瓜崩弹在了少女脑壳上，幻想出来的画面就像下栽到一半的小电影被打断了一样，前功尽弃。
“想什么呢，袁率一定行。”
江沚牵着少女的手顺楼梯而上，透过长窗望月。
“那可是我儿子。”
虽然有些奇怪……
但总之好热血！
少女也燃起来了，使劲点点头，“袁率一定能行！”
两人在教室门口停下。
“唔，妍妍？”
“为啥又拦我啊，起开。”
“赵老师叫你们去趟办公室。”
“……”
“来了啊。”赵学锋放下悬在键盘上的双手。
江沚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或许是老赵比较忙吧，每次进来都能看见他在写东西，应该是教桉什么的。
总不可能老赵也在写网文。
“成绩的事儿？”
“对，成绩的事。”赵学锋轻车熟路地招呼两人坐好。
其实谈成绩这种事情一般是一对一比较好的。
不过既然是他们俩嘛，一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徐菁有点紧张地冲江沚眨巴眨巴眼睛，总感觉老师误会了什么。
然而看到两人都没啥反应，她也不太好意思吭气。
只是捏着江沚的手更用力了些。
呜，反正都这样了，不捏白不捏……
只见赵学锋扶了扶眼镜：“首先来看江沚的。”
“嗯哼。”
江沚扬扬下巴，嘴角忍不住翘起。
“止水，这周末你给我把滕王阁序抄五遍。”
“嗯~~……啊？”江沚支愣起来，“为啥！”
“为啥……你自己看！”
赵学锋没好气地指了指语文答题卡的默写部分。
根据题干语义，很容易推出要默写落霞与孤鹜齐飞那句。
然而江沚的下半句写的是——
秋水共长天一涩。
“呃……”
“呃你个头。给我抄。”
“哦……”
江沚委屈屈地鼓鼓嘴。都怪江离载菁，让他整日沉湎涩涩无法自拔……
对，都怪旁边这个憨包。不但用饭饭控制他的身体，还用涩涩控制他的精神！
“另外，虽然你考了年级第一，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不要掉以轻心。你们看这个。”
赵学锋在勾勾画画繁多的成绩表上找到了王佳荆。
小两口伸头探去。
姓名：王佳荆
班排：1年排：2
语文：125英语：149
数学：140文综：225
总分：639
和江沚的640仅有一分之差。
江沚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货……语文发挥失常了。”
虽然一百二十多还说什么发挥失常听起来有点凡……但对王佳荆而言，就是如此。
但凡她语文发挥好一点点，江沚估计又得喜提女王男仆。
不，还有文综。
这次不少学生是第一次在考场上处理三合一综合卷，难免手忙脚乱；而江沚有重生前的时间管理经验，自然从容许多，发挥更稳定。
然而随着教学进度推进，大家都会大量接触综合卷，这种优势很快就会被抹平了……
“而且你数学能满分必然有运气成分吧。”
赵学锋再次澹澹推推眼镜，“居然最后五分钟发现大题算错了临时修改……我不信你再来一次就不会漏个取值范围什么的。”
“嗯……”江沚立正挨批。
虽然这是他转学以来考得最好的一次，但赵学锋这次却史无前例地严格。
江沚也明白，现在的他需要的并不是褒奖，恰恰是清醒的批评。
这场侥幸达成的翻身仗并不是终点，未来的路还很长。
“谢谢锋哥，我会继续努力的！”江沚沉沉地点点头。
“倒也不用这么严肃啦~”
赵学锋笑着摆摆手，“对于取得进步的学生我一向是鼓励的……哈，我只对你这样。
止水啊，希望你能理解老师的严厉。”
江沚只觉得像眼里进了砖头一样。
“锋哥……你都说得我想哭了……”
“哈，哭吧，老师的肩膀在这儿~”
“……又不想哭了。”
办公室里洋溢起快活的空气。
接下来分析徐菁的成绩，江沚也在听。
徐菁这次排44——倒是挺稳定的，自会考以来，她的成绩在江沚的辅助下迎来了爆发期，成绩连续数次都稳在全班第二，在年级里也能排到前面。
目前进步缓慢了，倒也是正常现象。
一方面，五十名以内的学生基本都是尖子班选手或者特优班前几的野生大老，自然和从前的对手不可同日而语。
另一方面，随着基础的补足，中低档题的快速提分区间已基本稳定，再想进步则必须向难题亮剑。
每前进一分，难度都堪比过去提升五分。
这没有捷径，只能踏踏实实走好每一步，剩下的交给时间。
简单聊完，赵学锋使劲伸了伸懒腰。
“差不多了，徐菁我倒是挺省心的。”
江沚有点不快：“锋哥，我呢？”
“你想先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
“不省心。”
“嘿嘿~所以真话就是其实我还是蛮省心的？”
“真话是：真不省心。”
“靠。”
两人的聊天很轻松，并没有什么架子。不像老师和学生，倒像两个同年龄段的朋友。
距离上自习还有一段时间，他们便随便聊天，从成绩聊到高考，又聊到人生与理想。
“徐菁呢？”赵学锋眨眨眼，“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
徐菁下意识想说成为网文大神作家，但害怕引起江沚的警觉，还是没说出来。
“我，我没想好。”
“哈哈，现在认真踏实总没错的……嘶！”
赵学锋话说到一半，忽然表情痛苦地弓了下身子，右手使劲捂在了太阳穴的位置。
江沚吓了一跳：“锋哥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有点头疼，这两天偶尔会这样。”
赵学锋笑着摆摆手，“可能是缺了觉吧，回去多睡睡就行的。”
“别太拼啊锋哥……”江沚的目光有些心疼，“感觉当学生都不一定有您这么辛苦。”
“害，选择了当班主任就要有这种觉悟的。”
赵学锋舒了口气，拿起成绩单，“下一个是梁路，你回去把她叫一下。”
“行。”江沚点头答应，似乎想起什么，又赶紧道，“老师，袁率他……”
“袁率不用你操心，我会亲自盯着。”
赵学锋似乎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不过目光依旧坚定。
“我说过……我不会让七班任何一个人掉队。”
“……嗯！”
“好了，你们快回去准备上自习吧。”
“老师再见。”
“锋哥拜拜。”
出了办公室，江沚不禁有些感慨。这次居然没有“等一下”了，他本来还蛮期待的。
徐菁忽地揪了揪他的衣角。
“江沚，那个，就是……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的话呀？”
“我说过的话？”
“嗯……”
少女有些扭捏道，“就是真考了年级第一就任我摆布直到距离锁定恢复什么的啦……”
江沚坏笑着耸耸肩，“不记得。”
开玩笑，他就是记得也不能答应，不然任憨包玩弄也太奇怪了。
然后……
只见徐菁咂咂嘴，从兜里摸出一支录音笔，把音量调大——
【要不我们打赌？如果真是年级第一，距离锁定恢复前我就任你操纵……】
江沚人都傻了。
只见少女有些羞涩地把手背到了身后。
“江沚，你，你也不想别人知道这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