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城外的一座小山间,一道白虹从远处划过而来,从容落地,便有一名青衣女子从上面跳了下来,站在了另外三人一马正中央。
其余三人,自然便是徐怀谷,黄善和余芹,那匹马依旧是跟着左丘寻许多年的那匹白马,此时白马见了主人御剑归来,也略微扬起前蹄,撒欢地叫了一声。
其实关于那一匹马,徐怀谷一直以来都有些疑惑。左丘寻乃是六境剑修,赶路可御剑飞行,实在没有道理带着一匹普通白马在身边。不过左丘寻行事向来不可以常理推测,她自己不说,徐怀谷便也不问。
黄善知晓她刚刚是是去与孔雄作别,便扯皮说道:“怎么,左丘剑仙板着一张脸作甚,看你杀人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子难受。我说,那汉子该不会是喜欢你?”
左丘寻冷眼看了他一眼,不做声。
黄善装做恍然状,嘿嘿一笑,道:“那你不做声,我可就当你是默认了。”
随即他便转身对着徐怀谷,得意洋洋说:“徐小哥,我说是如此吧?那糙汉子就一个一境小野修,没见过世面,那见着了我们左丘剑仙,可不是被迷得神魂颠倒的?肯定是喜欢上了左丘剑仙,你就不要再和我争论了。不过要我说啊,徐小哥你赌品如何,可得给大家个交代,再说余芹妹妹还在这里,你也不好意思食言对吧?说好的一壶仙人醉,无论如何你是逃不掉了。”
一枚小珠一壶的仙人醉,着实不便宜,但是徐怀谷却一点也不慌张,只是笑着看着黄善,颇有些幸灾乐祸意味。
无需徐怀谷出言或是出手,自然就有左丘寻剑气已经逼近,不悦道:“世间喜欢与不喜欢一事,是这么给你们来玩弄的?赶紧给我住嘴,有这瞎管闲事功夫,不晓得去管一下你那可怜的修为!”
黄善被骂了,倒也不伤心,只是故作悻悻然模样走远了。反正脸皮够厚,几句言语而已,无伤大雅,破不开这脸皮,除非左丘寻出心湖飞剑,说不定还能有几分胜算。
徐怀谷看了一眼左丘寻,那模样分明是心绪不宁,但也不敢问,只是给余芹使了个眼色,悄悄站到了余芹骑着的那匹白马边,牵了缰绳,缓缓向前走去。
一行人经历了鹿城这么一事,虽然颇有波折,但是好歹是有惊无险过了。而现在一月约定将至,他们接下来要做的,是前往白海与伊芸汇合,面对盘踞在黎川山的鬼物。届时,必然要有一场血雨腥风掀起,不会像鹿城这么简单了。
……
黎川山是大余国与大和国之间的一座大山,比起杭旬山的以奇险闻名天下,黎川山以前素来是以秀丽景色,阁楼道观出名,是一座小有名气的道家山头。只不过香火虽然不少,但是那座山上的小道观却在百来年前不知为何没落了,而自那以后,黎川山便如失去了庇护一般,一座灵气旺盛的山川硬生生变得死气沉沉起来。
自那时起,时常能够听到有采药人进山之后再也没有走出来的奇闻怪事,也有一些活着走出黎川山的人,都害怕地说山里面有一座城池,长宽皆有数十里,商铺楼阁,吃喝玩乐,无所不用其极,比得上人间仙境。只不过这些说见过城池的人,之后在家也就无故暴毙了。于是大家都知道了黎川山有大古怪,渐渐的,也就不再有人进去了,黎川山便变成了一座荒山。
要说变成荒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这世上荒无人烟的山脉不计其数,但是偏偏却又在几月前,黎川山里面的古怪似乎待不住了,竟然威胁到了山头周边的一些地区。除了当地的村落被屠尽之外,还有一条从黎川山脚底下经过的商道被拦腰截断,许多商队遭到洗劫,这下子才引起了当地官府重视。只不过士兵以及修士都派进去了不少,却没听说有人活着走出来。恰逢大军都被派往大余国备战,大和国兵力不足,也就没有足够力量去动摇黎川山的鬼物。于是它就变成了一座生命禁地一般,再没人敢前去,连官府也如是。
伊芸的父亲伊兴平就是在商道路上被鬼物袭击,不知中了什么鬼术,这才导致魂魄残缺,疯疯癫癫也不见醒来。只不过徐怀谷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有一个疑点,既然说没人能活着出来,为何伊兴平却活着回到了兴庆?难道是鬼物百密一疏,漏了这一位伊家老爷?
徐怀谷仔细思索,觉得其中必有蹊跷,想来这一趟黎川山之行只会比鹿城更加凶险许多,不觉提高了警惕。
左丘寻此时在鹿城出过风头之后,还是回到了之前隐匿的状态,戴了一个黑色斗笠,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毫不起眼,于是此时又是徐怀谷带头。所幸白海距离鹿城并不远,只是第二天的午间,一行人就顺着鹿水看到了那一座宽阔大湖。
大湖是鹿水的尽头,是大和国境内最大的湖泊,因此在东扶摇洲也赫赫有名,便称作白海。原来白海并非海,只是一片内陆湖泊罢了,不过白海极其辽阔,想要横渡湖泊几乎不可能。在很久以前,从海边迁来这里的人们发现这座湖泊,而且也看不见对岸,自然而然便以为这是一片新的海洋,又因为白海湖水不知为何,常年呈淡淡的白色,尤其是冬季,更是一片雪白,与周围景色浑然一体,因此就被称作了白海。
此时正值冬季,四周更是刚下过雪,正应了这旷世的奇景。徐怀谷远远望去,只见那流动的鹿水尽头处是一片雪白,看不见绵延的山脉,也看不见蓝天,那一片天空都被辽阔的白海映成了雪白,湖天相接,极其壮阔。
余芹坐在马上,瞅了一眼那边,疑惑地说:“我们这一路走来,除了鹿水旁边有一些空地之外,都没见到这么大的平地,那边是哪里,竟然有如此奇景?”
黄善一笑,抢先殷勤答道:“余姑娘有所不知,那边辽阔平地哪里是平地,其实就是那白海,我们这就是到了白海了。”
余芹绕有兴趣,挺了挺身子,想看得更远些,自言自语道:“好一个白海,真大啊。况且这景色也是极美,当得了一个宏伟壮观。”
黄善苦笑说:“景色美不错,只是我们这一趟怕是看不了景色咯,连生死尚未可知,谈何其他?”
徐怀谷皱了皱眉,说:“生死应该还是有数,如果实在打不过,与那鬼物和解也未尝不可。我们之间实力不会差距太大,若是想要吃下我们,它们也得费一番功夫,搞不好还得元气大伤。”
他看向白海东边那座缭绕在云雾间,若隐若现的那一座巍峨高山,说道:“我们也只是可怜那伊芸,所以才承她一个情,帮一次忙罢了,若是这次做不到,那也不能怪我们不尽力了,是天命如此。”
黄善刚欲讲话,徐怀谷便嬉笑着脸问他说:“黄善,我记着当时伊家为了求你出手可真是费尽心思,你还一幅不愿意的模样,怎么现在见过了那伊家
小姐,就变得这么殷勤?”
左丘寻嗤笑出声:“男人,都逃不过一个色字。”
黄善给左丘寻翻了个白眼,说道:“我且问问你们,你们知道野修心里最想要什么吗?”
徐怀谷挑眉道:“命?”
黄善微微摇头。
左丘寻说道:“钱。”
黄善眼睛一亮,转眼就拍了个马屁,说:“还是左丘剑仙懂我,野修嘛,命不值钱,不过钱,确是货真价实的钱,不见得比命就差了!”
徐怀谷问他:“所以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黄善这才缓缓道来:“在我们野修心里,钱自然是第一,其次就是宝贝,兄弟,性命,最后啊,才是这女人二字。所以说,你们根本就不了解我帮助伊芸的初衷。”
徐怀谷故作为难,说道:“我寻思着,这伊芸她既不是钱,也不是个宝贝,但她既然能够让你冒着性命危险去帮她,莫非我们都看走眼了,她是你兄弟?”
左丘寻大笑,余芹也掩嘴一笑,但那黄善脸上却不见半点被刁难的神色,反而似乎是早就知道徐怀谷要这么问一般,回答说:“那是因为我答应了她,给了承诺,在我心里,承诺自然是比性命一般重要,所以,我乃是为承诺而助人。”
左丘寻不屑,开口给评了四字:“大言不惭。”
徐怀谷也附和道:“大言不惭。”
黄善挑眉疑惑道:“这你两人怎么都信不过我,那余姑娘给评评理,你认同他们吗?”
余芹笑道:“算不上大言不惭,应该说是厚颜无耻。”
黄善哎呦叫唤一声:“我的个余姑娘啊,我平日里对你可不错吧,竟然这么说我,可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啊!”
说罢,他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徐怀谷牵马走过,左丘寻也走过他身侧,顿时两股微风拂来,吹在了他身边,破开一堆小雪。
黄善打了个寒颤,可怜巴巴看向左丘寻,说:“剑仙是嫌剑气太多,压不住了吗?”
左丘寻说:“没办法,有些人就是欠扁,身上这剑气可能就有点不太收敛,确实不是我故意为之。”
黄善赶紧站起来,跟了上去,说道:“哪里的话,左丘剑仙怎么可能故意为之,若是故意,此时我还不早就分尸了不是?”
一行人距离白海越来越近,随着湖泊逐渐展现在他们面前,一座城池也显现出来,那就是白海城。
徐怀谷皱了眉,有点茫然。
这白海城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约摸和他见到的滨西城差不多大小,意思就是说这里面起码有上万人口。当时和伊芸约定之时只是说在白海相见,可这么大一座城,上哪里找去?
徐怀谷刚想问出这问题,黄善便猜到了**分,抢先答了上来:“当时分别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伊芸给了我一方小手帕,只要一个小法术,便能跟着手帕找到她。”
徐怀谷点头赞叹道:“还真是思虑周全,这倒是不错。”
看着近在咫尺的白海,黄善轻念法诀,那一方手帕也就悬浮起来,朝着一个地方缓缓飞去。
一行人便赶紧跟上了手帕,且看着手帕会把他们引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