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谷没给这位热情好客的楚文泽多大面子,只是堪堪答应了同去扶摇宗,便不近人情地一个人回房喝酒去了。
楚文泽是个脾气好的人,倒也不恼,反而问那老道士说:“顾大师您看看,刚刚那人怎么样?”
被称作顾大师的老道士眯眼说道:“殿下是问我他的人格品性,还是修为境界?”
楚文泽说:“大师不妨都说说。”
老道士说道:“此人人格品性颇为古怪,本来是喜欢孤身一人相处,却像是为了故意气一下公主殿下,才答应了同去的请求。至于境界,我倒是看不出太多,要么是压根就没有,要么是和我相仿,我不敢断言。”
楚秀杨一听说那人是故意气自己才答应同去,不禁来了气,鼓着腮帮不悦道:“他以为他是谁呀,我们扶桑国当今堂堂太子殿下邀请他,再加上顾大师和蔡宗师,他还敢这么耍脾气?竟敢还气我,我可说好了,明天见到他,我绝对没有好脸色,谁想理他呢!”
楚文泽知道自己这个妹妹脾性跳脱,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没怎么在意,笑道:“人家又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不知者无罪嘛,在意这些干什么。倒是他的境界,如此年轻就和顾大师境界相仿,明显是不可能,只能是他压根就没有境界了。罢了,就当是结交个普通剑客,走一遭扶摇宗吧。”
老道士提醒道:“但他身上穿的是一件法袍,腰间系的剑也是一件法宝,没有境界的人,不可能会有这些的。”
楚文泽眉头皱起,开始犹豫起来,说:“那这也不可能呀,如此年轻就和顾大师境界相仿,绝无可能。对了,大师能否看出他背后背的到底是什么?”
老道士摇了摇头,楚文泽只得把心里的好奇咽了下去。
楚秀杨有些担心地说:“哥哥,你可千万别只顾着结交朋友,把正事给忘了。这次我们来扶摇宗,可是受了父皇的旨意,要来办事的。”
楚文泽无奈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不过是一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父皇早就和扶摇宗谈妥当了,派我们来只是给扶摇宗排面而已。唉,这些事情一点意思都没有。据说前两天,连我们扶桑国的大军都已经往南开拔了,这妖族和东扶摇洲的战事,最多两年就要起了。我这个太子当得不安生啊,到时候连还有没有这个位子都不知道。”
那位一直没说话的蔡宗师悄悄把这些话记在了心上。他是扶桑国皇家的一名老武夫,这次奉了皇帝的旨意前来,不仅是保护太子和公主的安全,还暗地里起了监督太子言行举止的责任。太子方才所说的这些话对扶桑国而言不太好听,他记下来是打算回去禀告那位龙椅上的楚氏皇帝的。
那英气十足的楚秀杨听了楚文泽一席话,皱着长眉,也忿忿不平,说道:“哥哥从小苦读经书,跟着学士们学习政务,现在都已经二十好几了。父皇不让你帮着处理政务不说,可我从小就学骑射马术,一身好武艺,一般的三境武夫连我的身都近不到,自保绝对绰绰有余。我想去南边从军见识一番,父皇也是不准,那还要我从小学
这些干什么?若是想让我在乱世中有自保之力,还不如去修行!”
楚文泽见妹妹脾气又上来了,赶紧劝道:“哪有皇家的人去修行的,那还不是闹了大笑话?父皇也是担心你的安危,你要知道,南边的战事一起,面对的可就不是人,而是那妖族啊!寻常修士杀妖都难,何况是你?父皇一世英名,在这种事情上不会糊涂的,我们静静等着吧,总有一天,都会有用武之地的。”
楚秀杨兴致被这么一搅和,也不高兴了,尽管听了楚文泽的劝,也只是匆匆喝了几口酒,就说身子乏了,先回去睡觉了。而楚文泽对她也没办法,和其余两名上了年纪的老人再说了客套话,也就上楼去睡觉了。
……
徐怀谷一夜未眠,他在打坐修行之中度过了这一夜。
只有在夜晚,他才可以把金梭符法的金丝放出,小心地操控着那些金丝,变换成各种奇妙形状的物件。在这样一次次的尝试之中,他对于金丝的操控能力变得越来越强,而且自从到达六境之后,孙祥所教给他的那一套拘缚元初灵气的法诀才开始慢慢显效,他心口的那些金丝在缓慢地增长着。假以时日,这无人知晓的金丝将再次成为他的一张底牌。
待到清爽的晨曦阳光从窗户照进这一座房间之时,徐怀谷才睁开了眼。静坐片刻之后,背上那一只布袋,挎好长剑,便走出了房间。
在那大堂里,楚文泽早已和那两名老者坐在了一张桌子上,面前摆了几只碗,碗里盛着的是杂粮粥,还有几只白面馒头。除此之外,便是一只茶壶。清早之际,宜喝茶不宜喝酒,何况今天还要去扶摇宗,喝酒更是误事。
徐怀谷昨夜拒绝了一起喝酒,今早也没有一起吃早点的打算,他就自己去外面街上买了几只肉包子,三两口吞了下去,就算是吃完早点了。
回到客栈里,那楚文泽三人也把桌面上的早点吃干净了,店小二正在收拾他们的碗筷,但是却依旧不见昨日里那英气女子楚秀杨。
徐怀谷往那边看了一眼,问:“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楚文泽赔笑着说道:“请余兄再等会儿,家妹爱睡懒觉,我刚催过她,这时候估计才已经起床了。等穿衣打扮好她自然就会出来了,不过她怕发胖,一向是不吃早点的,所以不会耽误余兄太多时间。”
徐怀谷点点头,坐在了楚文泽身侧,于是这一张四方桌便坐满了人。楚文泽见徐怀谷态度稍好,便和他搭话说道:“余兄,你这一趟前去扶摇宗是去干什么?仅仅只是去看看吗?”
徐怀谷说:“也没什么,就找几个故人说说话,差不多就走了。”
楚文泽一下子来了兴趣,好奇地问:“哦?故人?余兄原来在扶摇宗还认识修士,敢问是谁?”
徐怀谷想起那些往事,不禁有些怀念地说道:“殷子实,余芹,还有邓纸鸢。”
那楚文泽三人先是听到殷子实,顿时心里一惊,暗道此人竟然认识他,必定来路不小。余芹他们倒是不怎么认识,但听名字像个女子,至于听到最后的一个名
字,就更加吃惊了。
邓纸鸢竟然被眼前这剑客说成是故人,而且不称呼邓前辈或是邓大长老,敢直呼其名。要知道,就算是扶桑国的皇帝,那也得对邓纸鸢以礼相待,而他竟敢直呼邓纸鸢,两人关系恐怕不简单。
楚文泽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心中不免狐疑,说道:“没想到余兄还认识这么多人,这殷子实和邓纸鸢的名头我们都是知道的,想不到都与余兄有交情,余兄当真是年轻翘楚,我辈豪杰啊。那位姓余的听起来像是个姑娘,应该是余兄的小妹?”
徐怀谷被这么一说,只好说道:“算是吧。”
徐怀谷这一句话说过,那两名老人明显对徐怀谷开始有了戒备,桌上气氛有些紧张,难以缓和。而就在此时,那众人苦等的楚秀杨终于穿戴齐整了,走了出来。
靴子轻踏木板的清脆脚步声响起,徐怀谷应声往台阶上看去,只见一名女子款款走下。
那女子今日穿了一身黑色长袍,头发被束作一条清爽的马尾,更令人惊奇的是,她腰间竟然挎了一张弓,背后背着一只装满翎羽箭的箭筒,配上那本就英武的眉眼,看起来活脱脱像一名俊俏男子。这股巾帼不让须眉的风情,落在他人眼里,又有不知多少人要惊叹了。
楚文泽第一个笑出声来,说道:“我说秀杨啊,今天既不是带兵打仗,又不是外出游猎,你穿着这么一身给谁看?难不成给扶摇宗的修士去见笑话?”
楚秀杨本来精心打扮成这样,心情大好,可却被楚文泽这么一笑话,顿时心里也有了点不自信。这会儿看见徐怀谷更是把她本来的位子给坐了,心里不禁把气全都撒在了这个人身上,阴阳怪气说:“哟,这不是剑客兄弟吗?怎么昨晚那么大的排场,还不愿与我们一起喝酒,今天这就坐到我哥身边了?该不是那半斤牛肉和酒把你身上银子给花光了,吃不起早点了吧?”
徐怀谷一听这讽刺的话,登时皱起了眉,冷哼一声。
楚文泽知道徐怀谷来历不小,此时更是想和他结交,哪知楚秀杨竟然出言不逊,情急之下他不禁快了几分声调,说道:“住口,休得无礼!”
这句话落到了楚秀杨耳中,就是**裸的斥责了。没想到自己一向敬重的兄长,竟然会为了一个刚认识的外人吼自己,楚秀杨哪里受过这么的气?她当即就气的满脸涨红,浑身发颤,眼圈中仿佛有泪花要落下,带着哭腔说道:“你凶我!这么多年你都没骂过我,现在你就为了这么一个外人凶我!我不和你走了,你一个人上山去吧!”
楚秀杨来了脾气,当即转身往楼上跑去,楚文泽则是懵了,一下子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看得那店小二和掌柜赶紧低头,把脑袋埋在账本里,暗暗偷笑。
楚文泽急道:“诶……不是,我不是那意思啊!”
他慌忙起身,和徐怀谷告罪一声道:“余兄,我这小妹脾气古怪,我去劝劝她就好了,马上就回来!”
徐怀谷心里觉得好笑,可脸上还是一股凝重之情,说道:“没事,你先去,我等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