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九)苦海孤舟

翼渺洲两天内迎来了第二批天界使团。

闻听夜神大殿下探母染恙,天帝忙派了岐黄仙官随使者前来,又带了织女新制的鲛绡褝衣、东海进贡的明珠千斛等许多贵重的礼物赠予天后,鸟族上下也都有不等的赏赐。

天帝陛下如此盛情殷殷,大家都觉得,天后娘娘差不多该气消了,可是传来的还是幽泉宫闭关的消息,只有暂住云水别馆的夜神撑着病体领了旨意,代行颁赐,这一阵忙乱又是数个时辰,直到夜分才罢。

而此时,人间已是数月过去。

周芷若那夜之后,便不见了润玉,她养好伤,自行离开,这才发现所居之地乃是洞庭湖畔的一个洞穴幻化而成。

回想数日以来光景,竟如浮生一梦。她心生怅惘,却惦记着师门大事,当即回返峨嵋。路上遇到了投奔她的宋青书,见他名门高第却落魄如此,终究因了自己的缘故,心下不忍,也就带他回到门中。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她将秘籍中武功择了根基不错的同门教授,又传下霹雳雷火弹与武功低微的弟子防身,接到屠狮大会的邀请,更中下怀,一心要在大会上扬名立万,一雪前耻。

她果然也做到了。

且说张无忌那日之后为赵敏疗伤,途中又先后遇到汝阳王父子,眼见赵敏为他与父兄决裂,只得收容了她。待要去峨嵋解释那日婚礼之事,已是屠狮大会日期临近,不得不直赴少林。

一见周芷若,他诚心谢罪,想要说明原委,峨嵋众人却是不容他多言,向来温柔和顺的芷若对他也是冷言冷语。张无忌受挫之下,惊闻昔日爱侣“嫁”了宋青书,这下如五雷轰顶,比武场上也是魂不守舍,被她使诈打伤,抢了那“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去。

随后张周两人联手攻打金刚伏魔圈,解救了义父出来,成昆暴露伏诛,谢逊大彻大悟,终于出家为僧。宋青书比武时受伤不治,张无忌本以为能够借机与周芷若修好,岂料元兵攻山,众豪杰皆认定赵敏为元廷内应,张无忌也是有口难辩。一番大战之后,张无忌再无心武林之事,决意携了赵敏归隐江湖。

不久他就收到了周芷若欲挑战张三丰的消息。

有了人鱼泪之助,周芷若修炼进境神速,却也因凡人之躯,终究承不了这先天至宝带来的强大灵力,虽然避免了走火入魔,而从明珠上传来的水灵气息,日久天长,与她体质相合,产生的阴寒之力竟然更胜九阴白骨爪,她的武功越是高强,心也就变得越发阴冷狠绝。

相比于峨嵋称雄武林,和武当那一点点的微末交情实在不算什么,何况这中间还杂了向张无忌雪耻之意。

而张真人自有张真人的应对之策。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无广告网am~w~w.

张三丰在与峨嵋掌门一战中落败身死。

当最后一个目标也失去了的时候,一个绝望的人会怎么做?

周芷若茫然了。

“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

浮生事,苦海舟,荡去漂来不自由。

无边无岸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

肯回头,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辞去了峨嵋掌门之位的周芷若,神情恍惚地在洞庭湖畔走着。

她杀了张真人,杀了那个幼年时救了自己的恩人!

听着儿童们的歌唱,她笑了——自己可不就是那苦海里的一叶舟,生身不幸,这些年,爱自己的,自己爱的,先后离自己而去,而自己想要的永远得不到,那些得到了的,又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闻讯赶来的张无忌和赵敏,见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失魂落魄的周芷若。

“你杀了我吧!”她倒转长剑递给他,平淡地说道,“我害死了你太师父,你杀了我吧!”

张无忌不肯接,怒火上升:“你,你为什么这样做!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就是杀了我都成,为什么要杀了太师父!”

赵敏急忙从中分开他俩:“无忌哥哥,你不要冲动!”她又转向周芷若:“周姊姊,你先走吧,莫要再逼他了!”

周芷若冷冷地看着两人:“不杀我吗?那我便先杀了这妖女,为先师和万安寺受伤的、少室山丧生的武林同道报仇!然后我自杀,向张真人谢罪!”

寒光一闪,她已经一剑刺来,赵敏躲避不及,闭目待死。

殷红的血,溅落在周芷若的青衫上。

却是张无忌突然上前,将这一剑挡下。

剑锋再次刺入了他的胸膛。

如同当日光明顶。

周芷若一惊撒手,张无忌跪倒在地,鲜血从他胸前汩汩流出。赵敏抢上去将他抱在怀里。

“你……你……”周芷若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切。

“芷若……是我对你不起……咳咳……可是……那日我当真是想要和你成亲的……只是……”

“无忌哥哥,你别说了!”赵敏点了他的穴道,帮他止血。

“芷若,你,你放过自己吧……”张无忌还要再说下去,无奈血流太多,赵敏当下点了他的昏睡穴,他很快失去了意识。

周芷若痴痴地看着他,无数往事在脑海里翻涌着,从童年初识到少年相知,相爱,再到婚变生怨,生恨。

她这样怨他恨他,不过是因为爱他念他。

她按照师父的心愿而活,又有谁问过她的心愿是什么?

她一心要光大峨嵋,她也想要向她的爱人托付终身,她错了吗?

为什么,难道是她要的太多了?

还是,她的存在,就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祸?

她,大概是不祥之人吧。

周芷若这样想着,浑然不觉脸上已经被划了一道血痕。

红色的血珠从秀美的脸上缓缓滑落,为原本的丽色,增添了一分诡异的妖艳气息。

她听见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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