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一忘皆空笑

一刻钟前。

傅誉之从竹摊转到东市,又从东市转到西市,终于找到了想要找的人。

那人扮成了个老叟,坐那儿卖竹篮。

别说,扮的还挺像,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大男人,白头巾,灰布短衫,黑布鞋,种田三件套很齐全,穿的破破烂烂不说,甚至还在脸上抹了两把灰。

摊子边围了一大圈人,提起竹篮掂量好坏,问东问西,都抢着要买。

而当朝军中无人不知的扶峰大人,竟在那勾着个腰,口舌笨拙,满头大汗。

“老头儿,这竹篮多少钱一个?”

“五十文。”

“这么贵,便宜一点成不成?”

“人东市小姑娘卖五十文你也卖五十文,你这怎么卖得出去,便宜一点呗!”

“就是就是,人家会编竹篮你还不会!”

“那,四十文?”

“好嘞!四十文就四十文,给我拿两个!”

“我要三个!”

“我要四个!”

“诶诶诶!别抢别抢!”

傅誉之站在一旁看着,笑得想死。

他不喜欢人挤人的地方,本是不打算过去的。

但想到要早些回去找杭有枝,还是耐着性子,凑近了些,甚至还开了口。

“来个竹篮。”

傅誉之个子高,身形出众,带着个白帷帽,声音又十万分熟悉,想不注意都难。

扶峰很快就认出了他,吊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沉了下去。

呜呜呜,他找了三天三夜,可算是找到少爷了。

但买竹篮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排在傅誉之前面的大有人在,扶峰实在走不开,只能一边应付着,一边用眼神跟傅誉之交流。

前后左右都是人,杭有枝给他的帷帽都被撞歪了。

傅誉之开始有些烦了。

行,可以,很好,三天不见,连他都不放在眼里了。

那我走?

扶峰顶着傅誉之的灼灼目光,继续强颜欢笑卖竹篮,内心其实已经在哭了。

他爹的,都怪羽京那家伙出的馊主意,回去打一架是没跑的了。

又看到傅誉之微微侧身,有掉头要走的意思,扶峰立马急了。

再把这位爷搞丢了,他麻烦可就大了。

便立马要收摊子。

“不卖了不卖了!散了吧散了吧!”

听到这话,众人立时就不干了。

“怎么不卖了,刚不还卖的好好的!”

“就是就是!你这老头怎么说话不算数!”

扶峰只能硬着头皮收竹篮。

“不卖了,就是不卖了!”

一阵鸡飞狗跳。

好不容易把这一群大爷送走,另一位大爷可算是回来了。

傅誉之重新回到摊位前,身子前倾,扶着帷帽,薄唇轻启。

“哟,三天不见,扶峰大人改行了?”

扶峰听这语气,就知道免不了一顿刻薄。

但好歹见到人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位爷这次没耍性子,接下来好好跟着就成了。

正要开口解释,把锅甩给羽京。

突然,从街市一头,传来了一声怒吼。

“傅!誉!之!”

傅誉之和扶峰齐齐转过头。

只见一天青色衣衫的高挑少女,正风风火火地朝他们冲来。

扶峰不认识杭有枝,也不知道这女子跟他家少爷是什么关系,但看这架势,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得,又来了一位爷。

傅誉之直接忽视了那声音里的怒意,一见到杭有枝,就以为杭有枝是来接他回家的。

便掀开帷帽,露出了柔和的一双杏眼,“你来了,竹篮都卖完了?那我们回去吧。”

扶峰:“???”

真的无语,川剧变脸都没你快。

还“你来了”“那我们回去吧”,简直没眼看。

等等!这不对劲!他家少爷怎么可能这么柔和?!

扶峰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眼花,看了看傅誉之,又看了看傅誉之对面的少女。

仔仔细细,明明白白,恍恍惚惚。

恍。然。大。悟。

不是,哥,三天不见,你坠入爱河了?

杭有枝只觉得怒火中烧。

回什么回,今儿你不把事情解释清楚就别回去了。

于是看着傅誉之,冷着脸问:“你不是往东市逛去了吗?怎么会在这?”

傅誉之以为杭有枝是在气他跑远了找不见人,便解释,“我逛着逛着,就逛到西市来了。”

杭有枝觉得傅誉之说了等于没说,抿着唇压住怒意,从老头摊位上提起了个竹篮。

只看了一眼,便看出来跟她的篮子一模一样的。

可恶!这不是模仿是什么!

便又抬头看着傅誉之,冷声问。

“你这是在买竹篮吗?”

扶峰看情况不对劲,连忙笑着打圆场,“对对对,这位公子就是在买我的竹篮!”

不料傅誉之立马反驳。

“没有。”

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很冷很沉很凶。

凭着多年的经验,扶峰秒懂。

这眼神的意思是,“闭嘴”。

扶峰:“……”

好的,懂了,再见。

杭有枝看了看傅誉之,又看了看那老头,只觉得满腹狐疑。

但究竟看不懂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只好暂时不跟傅誉之计较,将火力转向那老头。

这才是她此行的主要目的!

“你就是他们说的西市那老头?”杭有枝看向扶峰,扬起眉冷声问。

傅誉之见这事跟扶峰有关,连连给扶峰递眼色。

扶峰听到这话,直接懵了,你们俩的事,怎么突然把我给扯进去了。

这姑娘一看就很凶,扶峰只想提篮跑路,但在傅誉之的逼视下,只好含泪点头。

“你的竹篮只卖四十文一个?”

傅誉之逼视。

扶峰含泪点头。

“太过分了!”

傅誉之逼视。

扶峰含泪点头。

说实话,扶峰内心已经泪流成河了,只想快点把这姑娘应付走。

反正看他家少爷这眼神,横竖是不能惹的,两边都是爷,扶·左右为难·路人·峰只能把头点成木鱼敲子。

杭有枝看扶峰穿的破破烂烂的,感觉也不容易,搞不好家里还有孙子孙女要养活。

非遗竹编手艺赚不到钱一直是个大问题,这也是竹编手艺世代传承的难点所在。

她想要将这门精巧绝伦的手艺长长久久地流传光大下去,无论古今,但前提是,传承者们确实能靠这门手艺赚到钱,过上好日子。

而这,就需要将竹编产品卖出应有的价钱,让消费者认可竹编工艺的价值。

杭有枝叹了口气,放下了篮子,看着扶峰,神色也变得柔和。

“价格这么低,怎么养家糊口,咱手艺人要认可自身手艺的价值,才能让别人认可竹编工艺的价值,在这里低价售卖,价钱只会越卖越低。”

“这位大爷,我看你这手艺也不错,要是愿意的话,咱以后可以一起卖竹篮。”

扶峰听完这一长段话,一脸惊恐。

他哪敢啊。玩了个角色扮演总不能真转行吧。

况且这玩意他也不会啊。

他爹的,都怪羽京。

扶峰一边在心里面骂骂咧咧,一边在口头上笑着拒绝。

“不了不了,这篮子并不是我编的,我也不过是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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