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间林木凋零,涧水枯落,满目苍凉。
~呼~呼~呼~
刺骨的寒风似刀子般猛烈的刮着,薄暮时分,两道身影心急火燎的跑到寒江边,是一对年轻夫妇,年纪约摸二十五六岁。
男人中等身材,穿着朴素头戴草帽,脸庞方正,标准的国字脸。
由于常年在地里干活,脸上皮肤显得干燥且粗糙。
女人长相清秀,鹅蛋脸上眉头紧紧的蹙着,目光焦急的在江边寻找着什么。
手紧紧的拉着身边的男人,由于握的太过用力,指关节微微发白。
“孩儿他娘!你不会听错了吧,都这时候了,怎么可能有娃儿的哭声?”
林秀身后的江康年虽面露不解,但也依着林秀,如若真有孩子哭声,搭把手救一条人命也是一件好事。
江康年是寒江村地地道道的村民,拉着他的女人正是他的妻子。
妻子是附近几个村少有的教书先生,年幼时读过几年私塾,也算是“学问高深”。
教导附近几个村落的孩子们读书认字还是绰绰有余的。
“真的有娃儿哭声!我教了这么久的书,娃儿哭声再熟悉不过了!快找找!一定在这附近。”
呜哇~呜哇~呜呜。
夹杂着寒风的呼啸声,江边不远处传来阵阵婴啼。
夜幕时分,这种天气传来隐约婴啼自然引起人内心恐慌。
“孩儿他娘!在这边!”
江康年率先反应过来,当时没想太多,直接越过田埂,只身跳下两三米高的江滩。
江滩边,婴孩被青色襁褓包裹着,浑身湿漉漉的,断断续续呜咽的婴啼便是从中传出。
江康年赶忙过去把婴孩从湿漉的襁褓中抱出,扯开自己的衣物将其护在怀中取暖。
也许是感受到了来自男人胸膛的温暖,婴孩渐渐停止了哭闹,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乡间有经验的接生婆是很少的,一般乡间女人临产都是由老一辈妇女接生。
婴孩存活率低,所以每一个降临的婴孩都是宝贝。
这也是女人急急忙忙拉着男人出来寻找的原因。
“就说我肯定没听错,咱俩这是救了一条命啊!”
林秀这时也喘着粗气匆匆赶来。
“秀儿!把这个襁褓也带回去吧,看这布料就是稀罕件儿,也不知道谁家这么狠心,这么小的娃儿都丢了。”
江康年性情纯朴,遇到这种事情也不由愤愤道。
“康年咱快点回去吧,不要冻着这娃儿了,娃儿身子骨弱,冻出毛病就不好了。”
林秀捡起江滩上湿漉漉的襁褓。
在年轻夫妇注意不到的隐秘处,黑暗中一直有双染血的青色竖瞳紧盯着他们,直至他们消失不见,竖瞳主人才拖着伤躯隐入黑暗。
“这人族身上竟然存在我都无法窥探的禁忌... ...有意思...”
竖瞳主人隐入黑暗后,婴孩身体中隐藏的一缕灰色气息随之消散。
这一天正好是至尊历一万年一月三日。
......
江康年抱着婴孩走过长长的青石板路,青石板的尽头坐落在一大片青砖绿瓦的建筑群。
鳞次栉比的青砖建筑群已被风雨侵蚀褪下了明丽的色彩,时光在房屋上留下了属于它的痕迹。
这便是寒江村了,他们世代生活的地方。
不久后他们在一户青石围起来的院落前停下,屋内厨房早已升起阵阵炊烟。
林秀推门而入。
“爹爹!娘亲!你们回来啦!我已经煮好饭咯!”
清脆如银铃般的童声从屋内传出,让人亲切且安心。
门口跑出来一个六岁左右的女娃娃,扎着一条马尾辫,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沾着乌黑的灶灰,睫毛下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显的格外可爱。
这是他们的女儿,名叫江莹。
“莹儿,去把你以前穿的衣服拿两件出来!”
虽然江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但还是听话的去拿了,江康年进屋后坐在炉灶旁,希望火焰散发出的温度可以温暖怀中的婴孩。
“娘亲!我拿过来了。”
林秀接过江莹拿出的旧衣服,揉了揉江莹的头发,眼中尽是溺爱。
林秀接过衣物递给江康年,男人小心的将婴孩抱出,小心的为婴孩穿上并不合身的衣物。
“哇!爹爹你从哪里抱回来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稚嫩的童声带着不可思议的惊讶。
被江莹这么一问,两口子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路上太急,也没心思去管这些,江康年抱着婴孩认真观察之后。
对娘俩面露微笑。
“莹儿,是个弟弟。”
“好耶!爹爹!莹儿也想抱弟弟,莹儿也想和弟弟玩!”
五六岁的孩子最纯真,开心就是开心,不开心就是不开心,一切心情露于言表。
婴孩被衣物包裹着,安安静静,并没有像普通婴孩般嚎啕大哭,小嘴一张一合,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江莹。
江莹对这可爱的弟弟喜欢的不得了,忍不住勾了勾他的小鼻子。
“呜哇哇!”
小嘴一咧,笑的格外开心,并且无意识的蹬着胖乎乎的小腿儿。
“孩儿他爹!你过来看看,这个襁褓里有块玉佩!看样子也是个稀罕货哩!”
乡里人懂不得太多,少见且价格昂贵的物品统称稀罕货儿。
这块玉佩质地致密细润,翠绿无瑕,在火光的衬托下,表面的纹理显的格外神秘。
玉佩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两边雕刻着看不懂的繁琐花纹,玉佩中央用小篆雕刻着一个霸气的姜字!更加彰显这块玉佩的不平凡!
“爹爹爹爹!弟弟叫啥名?好喜欢这个弟弟啊!”
江莹可不懂这些,她正抱着怀着的婴孩把玩着肥嘟嘟的小手呢。
这个问题可把江康年难住了,他本身就是大字认不得几个的粗人,让他想名字可难为到他了,他们的宝贝女儿名字也是她娘亲取的。
总不能给这娃取狗蛋,二楞子这种名字吧。
这些名字虽然不错,但他们家不喜欢取这种风格的名字。
江康年转头望向了身边看着江莹怀中婴孩发呆的林秀。
“秀儿?你想啥呢?这么入神。”
江康年的手在林秀眼前晃了晃,这才微微回神反应过来。
“孩儿她爹,你刚刚说啥?”
“莹儿让你给这娃儿取个名儿。”
江康年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正挑逗婴孩的江莹,怀中的婴孩也被逗的咧嘴,肥嘟嘟的小脸使江莹开心不已。
“寒江相遇,玉佩中央的姜字,以前应该姓姜。”
“虽然不知道他身上发生过什么,跟咱姓就是咱们的娃了,姓江,单名寒?江寒也有寒江之意。康年你觉着怎么样?”
林秀沉默许久,缓缓开口。
手中的玉佩微不可见的闪过一缕流光,迅速消失不见,而后归于平凡。
......
不知多少万千里外的洞府内!洞府主人冥冥中似乎感知到了什么。
山谷闭关中的姜玄冥缓缓睁开双眼,这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双鬓银白,不怒自威的眼中似蕴含日月星辰,与他苍老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
可以光看外貌隐约得知,这老头年轻时一定是个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姜玄冥缓缓张开满是皱纹的手掌,手中浮现三块相似的玉佩,其中两块玉佩尽是裂纹!
其中一块最深的一道裂差点将玉佩一分为二!!!
一旁另外一块玉佩也好不到哪里去。
也许只有姜玄冥自己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吧。
好在中间那一块玉佩裂纹较少,并没有碎裂的痕迹,表面淡淡流光于玉佩表面缓缓流转。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姜玄冥心中微微安心,但眼中怒色不减,如那亿万年不见融化的冰山。
“敢对他们出手!是谁给的狗胆!当我不存在吗?还是说,当我姜家好欺负?”
“不管是谁!都没有存在苍茫的必要了!”
姜玄冥转瞬间消失在了洞府之中,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
今天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江康年夫妇救了一条幼小的生命!
也给这个温馨的小家庭增添一位新成员。
晚上江康年特意杀了只鸡炖汤,以往都是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鸡肉,今天难得破例。
鸡汤出锅的时候,老远都能闻到扑鼻的香味。
小江寒似乎也想吃,咿呀咿呀在林秀怀中喊个不停,说着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语言,简称婴语。
当然,鸡汤小江寒肯定是喝不了的,年纪太小,喝不得这些东西。
鸡汤刚盛出来,江康年就拿大碗带走一半,顺带将鸡腿夹入江莹碗中,给妻子林秀盛满满一碗带肉的鸡汤。
“娘亲,吃鸡腿!”
“手都不洗就抓鸡腿吃,又想背古文了是吗?”
林秀故作恼怒,轻声喝斥着江莹。
江莹还是很怕背古文的,那玩意枯燥又无味,晦涩又难懂,在林秀恐吓下屁颠屁颠跑出去洗手。
见江莹去洗手了,林秀这才将碗中不多的鸡肉悄悄埋进江莹的碗中。
凛冽的深秋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寒冷。
... ...
江康年端着大碗鸡肉汤去了江莹二伯家,不久就牵回两头母羊。
母羊身后还踉踉跄跄跟着一头小狗崽大小的小羊羔,毛茸茸的,煞是可爱。
江康年虽然不善言辞,但是做事十分细心。
这顿晚饭一家人在温馨中度过。
吃完饭就该给小江寒准备吃食了,林秀已经诞下江莹六年有余,奶水肯定是没了的,村里头也不见得有其他孕妇。
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先用羊奶凑合凑合。
江康年估摸着一头母羊奶水肯定不够,一次性从二弟家借回两只,两只母羊轮番产奶。
一个月还能多出不少奶水可以为小江寒炒点奶粉用来冲着喝,母羊还回去之后也不至于饿着。
度过了这几个月后,小江寒也能慢慢接受流食。
炒奶粉应该是乡里人都会的一个技能,乡里孕妇产后营养跟不上,不可避免的产奶不足,为了不饿着娃儿,都会向邻里乡亲借借牛羊。
娃娃出生是件喜事,乡里乡亲还是很乐意的,既能得人情,也能拉近邻里的关系。
晚饭过后。
“爹爹!爹爹!我也要给弟弟准备奶粉!”
“好好好,都依莹儿的。”
江康年略显沧桑的眼中露出柔和,林秀抱着小江寒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迷人的弧度。
给母羊挤奶这是一个细活,江康年这种糙汉子干不来,这种事情还是需要交给林秀来干。
一旁的江莹不知从哪薅来一把干草,一个劲在母羊嘴前晃悠,母羊没地躲,只能无奈的扭头躲闪,小江莹玩的不亦乐乎。
江莹见母羊对干草并不感冒,顿时也兴致缺缺起来,无意间瞄到躲在身后的纯白小羊羔。
清澈水灵的大眼睛霎那间明亮起来,抱着小羊羔揉了又揉。
蹲坐在一旁研磨糯米粉的江康年微笑的摇了摇头。
或许这就是仙人心中所向往的幸福生活。
“莹儿别玩了,去把火看一下,待会要给弟弟炒奶粉了。”
好在两只羊产奶量都还不错,出了满满一桶的羊奶,除去江寒今晚的的分量,一桶羊奶至少可以炒出一罐的奶粉哩。
“秀儿!俺去拿锅,你分一瓶出来让莹儿喂给寒儿喝。”
江莹听到可以给弟弟江寒喂奶,开开心心跑去缸边舀水洗手,毕竟谁能拒绝肉嘟嘟的可爱弟弟呢?
炒奶粉无疑是耗时又耗力的,火候需要细心把控。
羊奶熬糊了就苦了,需要不断的翻搅使羊奶受热均匀,更快的将水分熬煮出去。
最后加入适量糯米粉和红糖熬煮成粉。小小一罐淡红色的奶粉炒好已是午夜时分。
悬挂于苍穹的寒月,惨白的月光透过窗口映射在床头的玉佩,不留痕迹的吸收寒月精华。
至尊历一万年一月三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