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病根深种

她回去时又拐到御驷院,西配房已亮起小灯,她叩了叩门。

里头传来懒洋洋的声音,“门没锁。”

凤药进去,长长出了口气,发现屋里不十分冷。

“我不傻,这屋里有炕我才住这屋的,烧过了,所以暖。”

他枕着头,“谢谢你送来的被子和吃的。”

“你是哪宫的小太监?”凤药站在门边。

房顶只比她高出不多,个子高点的男人大约就会蹭到头顶了。

“你又是哪宫多管闲事的小宫女?”

“明天你还来看嘉妃吗?要来能带点好的吗?”他说话的样子像两人相识多年。

凤药气笑了,看着他,“你要吃什么?”

他拿了张单子,凤药接过去细看。

手上一顿,宣纸上一笔漂亮的簪花小楷,列了长长一串菜名。

“呵,好大气派,伺候过主子吃宴席是吧,见识的不少。”她将纸放进怀里,“我做不出来。”

她转身要走,“等下!”

少年不好意思地说,“那麻烦姐姐顺道的话,给我带个糖糕吧,这里吃不到甜东西。”

“这个倒做得到。”凤药也不知为什么,还挺喜欢这小孩。

她走了没多远,听到身后传来喊声,有人在叫自己。

是如意从长乐殿追出来,跑得气喘吁吁,“姐姐回去,皇上要你回去,一会儿一起走。”

凤药听到又要去面对嘉妃,头皮发麻。

又不得不跟着如意,如意只要不在宫里,很轻松自在。

立刻恢复了十几岁少女该有的模样走起路一蹦一跳。

“宫女们都回去了吗?”凤药问。

“还没,不过一会儿会让回的。”如意停住脚回头看着凤药笑嘻嘻说,“娘娘是个心软的,不会故意害人。”

那意思是她要害了人,都是不小心?凤药心中画了个问号。

凤药被皇上叫入寝殿,她一万个不愿意。

进了殿,只见嘉妃依偎在皇上怀中,皇上来时穿着苍蓝常服,此时外面的袍子已去了,内衫凌乱。

他单手搂着嘉妃,嘉妃一只雪白手臂伸出来勾着皇上脖颈。

“凤药,把朕带来的小狗牵进来给嘉妃瞧瞧。”

“是。奴婢想请旨,天又开始降雪可否叫外头搜了一天的太监宫女们回来?”

皇上低头看了看怀中柔若无骨的玉人儿道,“叫回来吧,每人赏银二两,都辛苦了,一人领一壶黄酒。”

凤药传了旨,再将笼中只月余大的小白狗牵出来。

把巴掌大的狗儿抱在怀中走到殿中。

嘉妃的眼睛盯在凤药的狗儿身上,面孔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小毛球哼哼唧唧十分惹人疼,凤药摸了几下将狗儿抱到帐前,伸手递过去。

皇上接过狗儿,举起来巴掌大的小东西对嘉妃笑道,“你看看可爱不可爱,是不是比你前一只更好玩儿。”

嘉妃挺直身子,凤药这才瞧见她的表情,吓得退后一步。

嘉妃面孔变得十分凶狠,单手抓过那只奶狗,下了床,高举起来将狗用力向下一摔。

狗子太小,侧躺在地上,四肢抽动几下,口鼻出血,就不动了。

凤药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不明白嘉妃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发的什么脾气。

嘉妃却回头扑到皇上怀里。

呜呜抽泣得上不来气,“皇上,妾身一生只能爱一个人,谁也取代不了,也一样一辈子只养珍珠,你们都当妾是喜新厌旧的货色,妾不是妾不是!”

“把这条傻狗拿走!我不想看到。”

她又哭又闹,眼泪弄湿了皇上脖子。

“皇上。”她一下停止哭泣,睁大眼睛看着皇上,“你会不会烦了兰儿,再也不来了?”

“没了你的恩宠,兰儿活着做什么,兰儿就是为了皇上而在这活死人墓里坚持着呀。”

凤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皇上似乎很受用,用力一拉将嘉妃拉到怀中,紧紧抱着。

“说什么傻话,朕说宠你一生就宠你一生。”

“凤药,把狗扔出去吧。”

“不喜欢就算了,朕知道你是专情之人,心中只有朕一人。”

算起来,嘉妃、皇后、贵妃都是最早伺候皇上的妃嫔。

嘉妃体态与做派看起来比皇后与贵妃年轻的多。

像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凤药感觉自己与她相较也老成许多。

她身量单薄得像没发育,眼神清澈含怯。

面白如玉,唇上不点胭脂也是粉嫩的,手脚都较常人要小一圈。

她很美,特别在昏黄的烛影下,美得不像真人。

她红着眼圈含着泪,用怯生生的目光看着男人时,铁打的汉子也会马上缴械。

皇上在她这里大约最能体会到当皇帝的快乐。

所以愿意什么都顺着她来。

凤药来了几次,美人儿爱穿各种颜色衣服,次次不同,次次美得不重样。

皇上不来时,她郁郁寡欢,皇上来了便能逗得她开怀大笑。

从长乐宫出来,凤药小心跟着皇上,皇上心情很放松,问凤药,“你说一只小狗,能跑哪去?”

“这么冷的天,人都差点冻死,何况一只那么小的狗,不定冻在哪块雪地下面了,开化就能看到了吧。”

凤药话中有话说,她很希望皇上关怀一下差点冻死的小太监,能约束一下嘉妃,对下人宽怀些。

可这话她说不出口,嘉妃最绝的一点就是让人没法准确描述她的“错”。

她做错什么了,奴才去帮主子找狗,主子没有打骂奴才,找到有赏,找不到也不罚。

奴才自己没用,冻得几乎死掉,和做主子的有什么关系?

总之,照看嘉妃已成了凤药最头皮发紧的差事。

这天从长乐宫回,皇上就病了,这次寒症来势汹汹,皇上起了高热。

含元殿跪了一殿太医,院正为皇上把脉,说是邪寒入体,调养十天半月就会好。

他拟了方子,等太医们走后,皇后独自在含远殿前殿召了凤药过来。

邪寒入体就奇了,各殿炭盆都烧得足够。

皇上含元殿烧地龙,温暖如春,不可能冒了邪寒。

凤药跪下磕头,皇后没让她起身,她只得低头跪在地上。

半天,皇后问她,“你现在是皇上最信任的宫女,他最近可曾去过奇怪地方?”

凤药老实道,“皇上最近只在书房午歇,晚上大约批折子到戌亥交接便回含元殿,离开书房皇上去哪里,奴婢实在不知不敢乱说。”

“皇宫东南角反了天似的,你真不知?”

“听闻哪位娘娘的狗丢了,和奴婢无干,奴婢没多打听。”

“贵妃……”

凤药马上打断她,“贵妃娘娘一切安好。”

皇后起身向殿外走,凤药跟在后头。

出了门走出老远她才敢说话,“贵妃喝了坐胎药,奈何皇上一直未去过紫兰殿。”

“必须要先怀上龙胎吗?”

“那药可难喝得紧,没怀上子嗣,贵妃怎么肯信我,每每叫人存了药渣,晒干保存。若非小心,现在奴婢与奴婢姐妹可能已领了鸩酒。”

“她还存下药渣?”

“正是呢娘娘。”凤药小声回禀。

这是她想了好久才想出能拖延时间的对策。

“她可真是谨慎,都有了一个儿子了还这般精明。本宫以为她宽了心会松懈下来……”

“皇上又遇了奇寒,这又得十天半月。”

皇后只得作罢,“那就再等等吧,你好好操心差事。”

“是。”

皇上点了凤药的名侍奉,这是个累得不得了的活。

她与含元殿的一帮小太监一起轮值,每三个时辰换一班。

皇上身体不适,睡不了长觉。

一会儿一叫人,事情繁琐,一天下来也很疲劳。

凤药去膳房要了点心茶水,分发给含元殿来不及用饭的小太监。

大家都道凤药体贴。

吃着茶点她想起问她要糖糕的小太监,几天没见,倒想去瞧一瞧。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