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燕翎解禁

容芳面前的小箩筐里剪刀、彩线乱成一团。

手中那穗子已经褪色陈旧了。

她目呆呆的眼神望见凤药,呆愣半天,仿佛刚想起对方是谁,忙坐直身子,“凤姐姐你怎么来了。”

凤药没坐下,只是将窗子推开。

“别,光线刺眼。”容妃声音变得刺耳尖利。

“娘娘头夜未眠还是今早刚起?”凤药看她眼下乌青。

她低着头,也不答话。

凤药心中有数,喊道,“赤芍。”

大宫女急忙小跑过来,“侍书大人。”

“以后喊我姑姑。”凤药温和地回答,回手又关上了窗。

光线暗下后,空芳明显身子也松驰下来。

“去给你家娘娘熬一碗安神汤。”

“回姑姑。”赤芍声音颤巍巍,强压着哭腔,“早就熬好了,娘娘不喝。”

“端来。”

凤药拿着温热地药,像哄孩子似的,“容芳,把药喝了,好好睡一觉。”

对方没反对,由着凤药喂她,喝完了药。

凤药拉起她的手,想从她手中拿走那只旧的穗子,她被烫了似的叫了一声,抓住穗子。

“好了好了。拿着吧。”凤药语气非常温柔。

牵了她的手,将她带入寝宫。

踏上木阶,引着她上了拔步床,看她躺下,为她盖上锦被。

凤药没有立刻就走,坐在她身边陪着。

药劲上来后,她那明明已经千斤重,还倔着不愿合起的眼皮子,终于耷拉下去。

却睡不安稳,在床上扭来扭去,像做着一个没法打断的恶梦。

凤药只是静静坐着,绷着脸。

未央宫的窗纸还保留着从前嘉妃居住时的暗色。

殿中大白天就得点灯。

容芳倒是高高低低点着许多烛火。

却不愿意更换为更时新的“贝纸”,这种新式“纸”是研磨碎的贝壳粉为主料做的。

柔韧、透光、隔风,各方面高于窗纸窗纱许多。

凤药问过赤芍,赤芍告诉她,容娘娘明白吩咐过不换。

凤药那双锐利的眼,慢慢扫视着宫中布置。

深吸口气,闻着宫里的气味。

未央宫总熏着极重的香料。日夜不休。

香气重到凤药进殿有些头晕的程度。

容芳走到哪里,哪怕离开,都能闻到未央宫的气息。

初闻甜腻,闻多便觉不适。

此时此刻,她闻到一丝诡异的气味。

因香气太重,实在闻不清楚。

只觉太阳穴隐隐地开始疼。

“赤芍。”凤药走到殿外,一股凉风吹着草木枯朽的气味,让她顿时心头清爽许多,她叫来了赤芍。

“怎么回事?”

赤芍在院中给凤药跪下,双手放在腿上,低头支吾。

“抬头好好说话,难道姑姑我罚不得你?”这话说得和缓而严肃。

赤芍对凤药有种说不出的惧意。

这姑姑从来和颜悦色,绝不打骂小宫女,每有吩咐哪怕赤芍不满,也不敢流露一点不满。

赤芍抬起头,却不与凤药对视,低声说,“头一夜,容娘娘喝了大半夜的酒,后面闹起来,不肯好好睡,一大早又让开着未央宫门说气闷,又说宫人太吵不叫院子里看到人影。”

“若有人,就……就拉出去打死。”

凤药心中,容芳不管做什么出格的事,也不可能打杀人命。

她对万物充满好奇,身上总是活力满满。

今日的情况是凤药头次见到。

莫不成还是因为徐家的小郎君?

容芳心中藏着别的男人,出嫁前就算了,若已做了妃子还想着别人,这样明目张胆……

皇上尚年轻,也许此时还能理解一二分,过些日子,来了新人,皇上就再也不会想起她。

就算皇上容得下她,别的妃嫔,皇后,都容不下这样的异类。

凤药看不得女子为个“情”字,这样作践自己。

这本不干她的事,但容芳是第一个进宫伴君的女子,也是凤药接触最多的后宫女子。

凤药心中还是对她多几分情义。少不得要点拨她。

心中感慨万千,凤药回头看了未央宫主殿一眼,却看到一道影子在殿内一晃就消失了。

那影子不高,速度极快,似鬼魅,吓得凤药一激灵。

她不信鬼神之说,快步跑入殿内,里面一片寂静,只有容芳均匀的呼吸声。

凤药对一直跪在院中的赤芍说,“以后有这样的情况及时来禀报我,别闹到无法收拾,她是主子,罚她有限,你们这些奴才受罚可就重了。”

“赤芍,当差即要当心操心,也要知道尺寸与界限。你可明白?”

赤芍恭敬地说,“姑姑,赤芍知道好歹,姑姑说的话是为我们好。以后有事奴婢会及时知会姑姑。”

“你好好做,你家娘娘好,你才有好处。将来升为姑姑指日可待。”

这话并不是哄赤芍,容芳的父亲越发得皇上器重,十分稳妥能干。

容芳只要有孕,升位份是自然的。

到时必定要使唤品阶更高的宫女,赤芍本就是大宫女,跟着高升水到渠成。

赤芍并未露出半分高兴,只是顺从地点头。

上次见面,这丫头还背后嚼凤药舌根。

这次就变了个人儿。凤药自然察觉到。

她回了书房,脸上带了心事。

“侍书累了吗?”李瑕心情却很好,招呼她。

戏谑道,“姐姐,现今朕做事可比从前多的多,你却不肯再下厨给朕做菜吃。御膳房的菜少了点家常味儿。”

他放下笔,看看阴沉的天,“都起凉风了,天要冷了。你搬到含元殿的偏房吧。”

“皇上多久没去过未央宫了。”凤药岔开话题。

笑意在李瑕脸上如水中涟漪,渐渐散去。

“你指的是什么?”他干巴巴的问。

“奴婢没有权利翻看房事记档。您留宿在未央宫这月有几次?”

“朕没宠幸过容妃。”

!!!

国公府塌天了。

徐忠因放川地布政司长入皇城,还放进来乔装的护送太子回封地的五百黑衣人,导致京城里大乱。

他犯了失职之罪,暂进押入大牢,等待御审。

加上曹家女入宫,进宫便封了贵妃,仅仅位列皇后之下。

国公老夫人铁青着脸,将国公府全府及近亲都召到一起。

宗族一起商量对策。

老国公似一点不急,拿着专为自己打造的铜酒壶,一口接一口狂饮。

一屋子人都瞧着他,等他开口。

他辈份长,身份贵重,混在军营和朝堂一辈子,大风大浪见多了。

“唉,你们看看一点小事,一个个似死了老子娘似的。老夫看不必惊慌,且等着……”

老夫人张嘴,泪先流,“小的整日成了个活死人一般,大的入了牢房。你叫我这个做娘的怎么等着?你那么多旧部,怎么不能动动关系。”

国公道,“此时乱走动,落在新皇眼中就是在挑衅。按兵不动才是上策,老子打了一辈子仗,书没读几本,道理都是吃了大亏得来的。说别动就别动。”

“他李瑕不是已经坐上皇位了吗?乱子不是也平下去了吗?什么毛后果也没有,他要处罚徐忠就是个糊涂主子,我辞官回老家种地算了。”

他醉眼迷离,指着一屋子亲戚,“你们都听好了,谁也别探监,谁也别动用关系,沉住气。”

说不了几句,他醉倒在桌前。

国公家与常云之家不同,云之父亲兄弟三个,什么事都能有商有量。

国公府里,老国公没亲兄弟,都是堂表兄弟,下头子侄虽多,比他身份地位都低许多。

他发了话,没人敢反驳,大家只得散了。

燕翎得知此事,叫小丫头去请老夫人,说自己能走动一下打听打听。

老夫人不想见她,心中认定她晦气。

却架不住她说的——可以托人问问。

燕翎要托就是托当今皇贵太妃。

皇上是太妃养子,太妃若开口,多少得给三分薄面。

所有太妃都移居皇宫东南部,只有她还留居紫兰殿。

这就是皇恩的表现。

燕翎一直被关在房中,不让出来,饭都送入房里。

她也不急,日日等待时机,心中发狠道,老太婆难不成能关她一辈子?

总算等到机会,她必定要靠着自己解了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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