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牧之选择

心中一阵猛跳,她深吸口气回过头,只见玉郎高大的身影就站在她身后。

牧之眼见二人情态,心中涌起一阵酸楚,若是一切都回到从前有多好。

凤药只是妹妹的贴身丫头,又淘气又机灵,爱吃爱玩爱说笑。

他看着凤药眼睛落在玉郎时脸上压不下的笑意,眼中泛出的情愫。

这单纯而美好的感情啊。

他早就亲手掐灭了自己心中泛起的那点情思。

若能回到从前,他仍是那个干干净净的男子。

即便没有凤药,也会有一个女孩子这样望着自己。

他羡慕的,是没有一点心结的纯粹随心的爱恋。

他惋惜的,是这一切美好的愿景,已经与他无缘了。

现在的他,是一个披着好看皮囊,满腹仇恨的男人。

“快进去吧。”他听到自己低沉的声音散在薄而凉的夜色中。

几人进了承庆殿,里头很昏暗,偌大殿堂只点了四五支蜡。

“几位里头请。”连九皇子的脸都看不清,只看见一个削瘦的轮廓。

玉郎不满意地皱起眉。

影卫汇报过九皇子诸多事迹,玉郎知他是个暗藏野心,胸怀家国之人。

可影卫独独没告诉过他,这孩子如此孱弱矮小,身量只和凤药差不多。

承庆殿虽大,却四处漏风,炭盆中烧的炭的二等松木炭。

会有些许烟尘,所以炭盆放在门口处。

殿中空荡荡,李瑕道,“各位将就吧,既无热水,也没有足够蜡烛。”

“这些蜡已是招待贵客之数。贵客有话快说,点完就没灯火了。”

凤药万没料到身为皇子竟能窘迫至此。

玉郎请他坐了主位,他与牧之分坐两侧。

凤药自己站在一边静静听着。

玉郎开门见山,“皇上决意和解,哪怕割地也不愿打仗。”

牧之涨红了脸,他今日已被皇上当着众臣之面训斥。

皇上只说他言辞激烈,目无尊上,并未表达和解之意。

原来,皇上掀了龙案是为着自己忤逆了他的意思。

九皇子赞他策论写得极好,他惨淡地说,“百无一用是书生,除了会写点没用的文章,还能做什么?”

玉郎也为他挽惜,知他一片忠君爱国之心,问道,“皇上下了决心要与对方和解,你错站了队,和谈成功,将来不免受牵连。”

“你可愿意做先锋使者,远赴南疆前去和谈,你过去,我倒放些心,我们可以保障大周最大权益。”玉郎道。

“这位先生天真了。”李瑕一直听着,此时突然插嘴。

一句讽刺,连凤药也白了脸。

她没来及介绍玉郎身份,李瑕不知对方是全国最高权力机构的头子。

负责监视整个大周朝最有地位之人的动向。

对通敌叛变之人,有先杀后奏之权。

如今最大的讽刺是,这背叛国家之人坐在龙椅上。

“哦?那你说说,我怎么天真了。”

九皇子淡然道,“你这年纪,该是老江湖,怎么会不知不战而谈,等于踩着自己的尊严去谈。”

“你自己都不要尊严,别人怎么肯给你留一分脸面。”

“他们必定不留情面,狮子大开口。”

“即便这位国士亲自出马,为保疆土与对方谈判。他身后并未站着千军万马,对方不会将他看在眼中,此去定是一番受辱。”

玉郎佩服地点头,并不在意他之前的冒犯。

牧之一脸萧瑟,“我愿前往,略尽绵薄之力,能保一点是一点,君可知对方若不要地,只要钱,我们的百姓要苦到什么地步?”

玉郎未开言,九皇子面如冰霜,“君此次前去,命途多舛,竟还在牵挂百姓,若咱们大周之臣子都如……”

“这种话不必讲了,想报效国家朝廷的爱国之士多得很,牧之不算什么,苦于无门。”

“比如此次,筹集军饷,我宁可将自己私财散尽,全部拿出来,只是皇上不下命,空有报国之心。”

“是,如牧之之士多得很。可惜了。”

几人又说了好会儿子话,心中已认定和谈是势在必行,那不如选个君子,力保我朝权益。

大家也心知肚明九皇子所说之言,怕要成真。

去的这人,舌灿莲花,也是无用,但总好过去个奴颜媚骨之徒。

这是大周最后一点颜面了。

皇上因为牧之激烈的言辞而生气,原因有二,一是因为公主的原因。

皇后已向他进言,说公主失态是因为服用药石的缘故。

那药石就是常牧之给公主的。

而那日晚上起兴去公主府而是李琮怂恿的。

虽说公主不检点,六皇子勾结外臣而致皇上龙体受损,罪在不赦。

更让皇上没想到的是,常牧之会与李琮在勾结。

双方都有理,皇上只觉得吵闹烦躁。

也无心理会谁与谁一党,谁想陷害谁。

每天政事都处理不完,还要来断家务事。

说到底,公主丑闻算他的家事。

但公主伪造书信,能模仿字迹也是真的,放纵她后果不堪设想。

自己女儿自己了解,蠢而娇纵,自己身子骨熬不过皇后,到时四皇子让女儿矫诏,她一定会做。

出于这种考虑,他还是要将公主关在修真殿。

皇后进言后,修真殿所配宫女太监和一应吃用已经恢复了公主应有的待遇。

但侍卫却换了新调配的中央军。‘

这些侍卫是皇上喂饱了银子,每个人都是皇上亲自选拔任用的。

他们只听皇上一人之言,有着坚不可摧的信念和意志。

皇后和四皇子再想随意进入殿中探望公主是不可能了。

第二天上朝,牧之向皇上赔罪。

对于自己折子中不敬而偏激的言辞当着百官跪下认罪讨罚。

他说,“皇上考虑和与战是高瞻远瞩为大周所考虑,并非人臣站的角度所能看到和想到,请皇上恕臣短视之罪。”

“为表臣之悔意,臣愿意远赴南疆去做和谈使者。”

皇上大感舒心。

一来挽回了面子,二来常牧之满腹学识,人又生得潇洒俊逸,气度不凡,很合适做天朝使者。

“你有这份心,朕很感激,常家儿郎前途不可限量,和谈是大功德,为大周避免了一场战事。”

他和气地夸赞牧之。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皇上没有当堂下旨,大家都清楚,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本来大家都暗自担心,和谈使的差事落自己头上,皆小心翼翼。

这差事两头不落好。

谈成了成了大周卖国奸臣,还要去卑躬屈膝求人家,颜面尽失。

听说倭贼是未开化的野人,全然不通礼仪,一味凶残暴虐。

没人愿意和这样的族群打交道。

谈不成就是个差事办砸的无能之辈。

办成办不成都不落好。

见牧之接下这活,对他很是同情同时对自身安危放下了心。

再者,交给一个君子总好过交给个一心只想讨好皇上的奸佞。大家都这么想。

当天,去他家送礼慰问的人络绎不绝。

常家举家一片肃穆。

他们一家都是主战的,国家尊严,国之疆土,哪一样都不该丢掉。

可皇上不愿意,他们空有一腔报国热情。

来家中的客人,由常家三位爷接待。

气氛十分奇怪,送礼慰问的也不见欢喜,收礼的一脸严肃。

大家都唉声叹气。

等人散了,常家男丁集合在一起开了会。

一时没人说话,只有浓郁的烟雾萦绕在众人头顶。

一片惨淡。

此去遥遥千里,背负着屈辱的任务。

“牧之……”先开口的是三爷,“你去吧,家中一切你放心。”

三爷已过继了牧之的弟弟安之为子,安之也在一旁道,“哥哥……你尽量保全大周颜面,若有……”

安之强压住喉头哽咽,“若有不测,小弟与各位兄弟会好好照顾好伯父与伯母。”

他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泪,又倔强地用袖子擦去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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