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风

春天的风,夏天的雨,秋天的落叶,冬天的雪。

风有没有情,没人知道,但是人一定是有情的,有情的人不做无情之事,除非那段感情曾伤透了她。

星球历3039年3月,暖阳下播放着古老的歌,光着头的大爷坐在自家院子里,哼着小曲眯着眼睛说不出的快意自在。跟了自己一辈子的老伴从屋子里走出来,她的手中握着一把家用的水果刀,站在老头的身后两眼浑浊,她高高举起了刀子,手起刀落。

最近一星期,家庭伤害案件已经出现了五起,出现的地点集中在杏花街,出现的方式都是家庭成员莫名其妙的攻击另外一个成员,而在外人看来,夫妻两人平时的关系是非常不错的,根本不会想到会出现这样残忍的事情。

很显然,此案件的出现并非偶然。

兰达站在大爷死亡的地点,望着被戳成了烂西瓜的尸体,用手绢捂住了鼻子。大娘跪在旁边没完没了的哭,她一再忏悔自己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了,脑子一热就干出了这样的事情,可是无论怎样辩白都是苍白无力的。按照大娘的说法,她和大爷因为一点小事发生了争执,大娘本来想给大爷切个水果缓解一下气氛的,可是看到大爷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心里面就没来由的一阵怒火,忽然间就把持不住了,一辈子的琐碎涌上心头,一时怒起就做下了错事……

兰达没有责怪她,他知道过了一辈子的大爷大妈如果忽然拔刀相向了,一定是因为巨大的外力,而那个外力就是异能者的异能,很可能新觉醒的异能和心理控制有关系。死亡集中在杏花街,那么异能者现在身处杏花街的可能性非常高。

如果换做韩风,一定会马上封锁街道,让执行组的组员挨家挨户的对异能者就行排查的,可是兰达没有,兰达不会这样做,他看着不远处的炊烟愣愣出神,遣散了队员后,在傍晚时分走到了炊烟升起的地方。

一位美艳的熟女正在做饭,她家自己有院子,便在院子里架起炉灶自己生火做饭,菜香四溢,从下午一直做到晚上,很明显是一锅炖菜,锅里面的是羊肉或者牛肉。院子的门没有合十,兰达推门而入,站在门口望着不远处的妇人,竟有一种恋爱的感觉,这女人很美,美到连兰达都觉得稀奇。

“抱歉,闻着肉香就进来了。”兰达绅士的微笑。

女人正在案板上切着什么,听到兰达的声音便抬起头,目光并无任何不妥,“来了就是客人,今晚上在家吃饭吧。”

“男主人不在家吗?”

“他工作忙,晚上不回家。”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兰达向着女人走过去,前行的过程中顺势摘了一朵院子里的小花,递到女人面前,“送给你,算上这顿饭的谢礼。”

“花我不收,但是我们扯平了。”女人放下菜刀,打开锅盖,将案板上的辅料全部倒进去。

“这是快出锅了吧。”

“你来的时间刚刚好。”

“什么肉啊,闻不出味道。”

“吃就是了。”

“那好。”兰达随意在院子里走走,看到边边角角放了很多的花盆,花盆里的花全部盛开着,“这些花都是你养的?”

“康乃馨,我自己培土,自己嫁接,养到今天全部都开花了,下了不少功夫。”女人离开了炉灶,坐到屋门旁边的躺椅上,这样的躺椅是专为晒太阳配置的,在杏花街很常见。

“没有另一半的功劳吗?”兰达回眸望来,看到女人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衣服,两边袖子撸到手肘,头发扎成长长的辫子,毫无花哨却美丽的让人不可思议。

“他没时间。”看到兰达一副不愿意相信的样子,女人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家庭主妇,有的是时间!”

“或许我可以和你一起养花。”兰达又一次走近了女人,这一次他故意站在女人旁边,距离非常近。

“你很帅,大概很多女人喜欢你这一款吧。”

“其中包括你吗?”

“不包括。”

“但不影响我和你一起种花。”

“愿意来就来吧,反正我家的男人天天忙的看不见影。”

“你早该遇见我了。”

“早遇见你也没用,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些女人。”

“但你让我陪你种花。”

“又能怎样呢。”

“很不一样。”

“前面那家出人命了,你是过来看热闹的时候,顺便溜达到我这里的吧。”

“如果我说自己是来调查案件的,你愿意相信吗。”

“相信和不相信有什么区别,反正无论怎样你都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是个豁达而聪明的女人。”

“我如果真的聪明,就不会做一个家庭主妇。”

“家庭主妇不好吗,不需要工作,不需要应酬,每天照顾孩子、老公和公婆,这样的日子不舒服吗。”

“我老公很忙。”

“忙到没有孩子?”

女人沉默。

“我有个外号。”

“不想知道。”

“我的外号叫排忧解难,你的任何烦恼我都可以帮助解决哦。”

“不必了,我爱老公。”

“像你这样美丽的女人,如果不是深爱着另外一半,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做个家庭主妇的吧。”

“我美吗。”

“美的令我着迷。”

“再美味的食物吃多了也会腻吧。”

“我不会。”

“撒谎!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在撒谎。”

“会被揭穿的谎言就不能叫谎言。”

“那叫什么。”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美娜。”

“美娜你好,我叫兰达。”

“兰达你好。”

“锅里炖的是羊肉还是牛肉?”

“是鱼,新鲜的海鱼,今天上午送来的,我老公最喜欢吃鱼。”

“很贵吧。”

“不知道价格。”

“你还真是个省心的女人。”

“我的心都放在老公身上。”

“还有那些美丽的花。”

“哈哈,对,还有那些美丽的花。”

“像你一样美的花。”

“你总是夸我,让我觉得你是个油腔滑调的人。”

“油腔滑调不好吗。”

“有什么好。”

“油腔滑调可以让你开心。”

“我的老公也能让我开心啊。”

“如此说来,你老公是个古板生硬的人喽?”

“你如果诋毁我老公,小心我打你。”

“挨美人一拳,胜过得黄金万两。”

“你这人,能不能有点正行啊。”

“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老公回来,看到我们正在打情骂俏。”

“有什么好担心的,看见就看见喽,反正他从来不会关心我的事情的。”

“你不是她的妻子吗。”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他的女佣。”

“你真的有老公吗。”

“当然。”

“他真的会回来吗。”

“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明明外面发生了命案,你却连门都不出一步,专心致志地在院子里烧鱼。”

“你真的是来调查案子的。”

“我从不哄弄女人。”

“你真的叫兰达?”

“我叫兰达。”

“不错的名字。”

“谢谢你夸奖。”

等啊等啊,太阳落山,月亮升起,冷风萧瑟,花枝乱颤。

锅终于开了,打开盖子的时候,肉香味四溢,美娜将锅中的鱼铲出来,将锅里的汤淋在鱼身上,最后放上这顿饭的精华小葱花叶。

“开饭了。”美娜熟练的将装满鱼的盘子放到院子里的餐桌上,用刀叉将鱼肉分开,铲了一些放在小盘里递给兰达,后者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珍宝,眼神既含情脉脉,又温柔浪漫,把美娜看的不好意思,“你一直看我干嘛啊。”

“长得漂亮不就是让人看的吗。”

“我漂亮吗。”

“漂亮。”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我如果真的漂亮,为什么那个人不愿意回家吃饭呢……”

“他真的还有机会回来吗。”

“为什么这么说。”

“你吃饭也没等他不是吗。”

“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你真是个漂亮的人。”

“你叫兰达是吧。”

“兰达是我的名字。”

“你说再好吃的菜,是不是也有吃腻的时候。”

“我不是吃菜的人,不知道吃菜会不会腻。”

“你的情话听多了也会腻的。”

“我想吃菜。”

“先回答我,好吃的菜吃多了会不会腻。”

“既然没吃过,又怎么知道会不会腻呢。”

“你可真是无赖。”

“吃腻了又能怎样,我有解腻的办法。”

“真的有吗。”

“当然。”

“能传授给我吗。”

“如果菜真的好吃,说不定会传授给你的。”

“那你快点吃啊。”

“我不敢吃。”

“为什么。”

“给男主人吃的菜,我怎么能随便享用呢。”

“你来这,不就是要吃菜的吗。”

“我来这,是为了找人。”

“你真的不吃?”

“真的不吃。”

“不吃就不吃。”

“我要走了。”

“去哪?”

“回去了。”

“等了足足两个小时,等到我好不容易做熟了饭,却一口不吃就要回去?”

“我怕被男主人撞见了。”

“你真的是为了吃饭来的吗?”

“我是被你美貌吸引来的。”

“明天早上过来。”

“好。”

第二天九点,院子的门敞开着,炊烟袅袅升起,美娜照常在院子里做饭,她要做饭一整天,为了炖熟一条海鱼。

兰达侧身走进了院子,“你在等我?”

“我在做饭。”

“又是海鱼。”

“他爱吃鱼。”

“他真的存在吗。”

“他刚刚上班。”

“我想进屋试试他的睡衣。”

“不要脸。”

“不允许吗。”

“当然。”

“那就坐在院子里好了。”

“你可以看花,也可以陪我聊天。”

“希望今天不会有暴力案件出现了。”

“希望如此。“

兰达盯着随处可见的康乃馨愣愣的出神,美娜见他许久不出声,问道:“在想什么。”

“想你为什么喜欢康乃馨。”

“想出答案了吗。”

“是那个人第一次送你的花吧。”

“真是个小机灵鬼。”

“难怪你爱他!一个不送玫瑰送康乃馨的男人,遇见他的每个女人都会沦陷吧。”

“住口。”

“好。”

“我不是故意吼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

“他真的会回来吗。”

“他会的,他爱吃鱼,我家每天都吃鱼。”

“鱼是他买的?”

“买了叫人送来。”

“今天我要等他回来。”

“你不怕挨揍吗。”

“你说过他不介意。”

“女人的话你也信?”

“你的话,我信!”

“油嘴滑舌。”

“美娜。”

“怎样。”

“我来做鱼好吗。”

“你会做?”

“我不会,但我想做一顿饭,做给你吃。”

“我做饭是给家里的男人吃的。”

“我做饭给你们两人一起吃,他既然不介意我出现在傍晚的院子里,自然也不会介意我给你们一家两口做一顿美味佳肴。”

“鱼已经在锅里了,明天吧。”

“还有明天吗。”

“什么意思。”

“好,就明天。”

“八点钟,他会离开。”

“我八点到。”

“你生火?”

“我生火?”

“你炖鱼?”

“我炖鱼。”

“炖了鱼就离开吗。”

“炖了鱼就离开。”

“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我是能让你开心的人。”

“你不能。”

忽然,两个人都不说话了,美娜低下头,看着盘子里的自己,她的眼中没有兰达,无论兰达怎样使出浑身解数,都没有。也没有自己!她的眼中只有那个不回家的男人。

“为什么不做点别的。”

“他喜欢吃鱼。”

“鱼吃多了也会腻吧。”

“他会吗?”

“总吃一样菜,谁都会腻吧。”

“你不是有解腻的办法。”

“我的办法未必适合所有人,为什么不尝试换个菜呢。”

“他只买鱼。”

“你恨吗美娜。”

“恨什么。”

“恨现在的自己!恨把自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的他。”

“我爱他。”

“你确定?”

“当然。”

“今天晚上我不走了。”

“当真?”

“肯定不走了。”

“不会说的很好,饭做好了又成了懦夫吧。”

“说道做到。”

“兰达你到底为什么来的。”

“为了见你,像你这样美丽的女人,不该呆在院子里。”

“他希望我这样。”

“他不是你的全部。”

“我爱他。”

“我会见他的,并且把你要离开院子的事情告诉他。”

“别……”

“我会这样做的。”

“别……求你。”

“你爱他?”

“爱。”

“怕他生气?”

“是的。”

“那算了,不吃饭了,我明天再来。”

“怎么又是明天?”

“如果见到他就会把你要离开院子的事告诉他,你希望我这样做吗。”

“那你明天来吧。”

“八点。”

“八点。”

又是新的一天,早上八点,院子的门打开了,兰达准时出现,女人没有生火,而是在等他生火,“我来了。”

“来吧,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来生火。”

“碳就在那里,拿多少都行。”

“鱼呢?”

“马上就要送来了,很快。”

“美娜,你爱吃鱼吗。”

“他爱吃鱼。”

“他没有问过你爱不爱吃吗。”

“重要吗。”

“当然重要。”

“菜吃多了总会腻的。”

“我有解腻的办法。”

“少来。”

“昨天是安宁的一天,杏花街没有出现暴力伤害的案件。”

“是个好消息。”

“你住在杏花街,外面发生了那些可怕的事,从来不去看看吗。”

“无论可怕或幸福都与我无关,我的心里只有他,为他做鱼是我唯一的事。”

“还有养花。”

“哈哈,对,还有养花。”

“他回来了吗。”

“他走了。”

“还会回来吗。”

“晚上回来。”

“天天吃鱼,总会腻吧。”

“他喜欢吃鱼。”

“今天我来做饭,等他回来,请你们两口子一起吃饭。”

“好。”

“你和他提起我了吗。”

“没有。”

“他真的不会介意吗。”

“不会的。”

“那我做饭了。”兰达把木炭放到炉灶点燃,火升起的时候,送鱼的刚好到达,兰达接过了鱼,松了口气,“分量不轻啊。”

“是处理好的,直接炖就行了。”

“需要你指导。”

“手把手吗?”

“当然。”

做饭、聊天,饮茶,又是平静的一天度过了,太阳落山的时候,炉灶里的鱼终于熟了,美娜就要将鱼盛出来,而兰达阻止了她,“热乎乎的饭菜才能等他回来。”

“不用了,我们先吃。”

“他真的会回来吗。”

“他会的。”

“那我们等他。”

“我说不用了,不用!”美娜忽然尖叫,情绪难以收敛,然而兰达像是早就料到如此,平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发疯然后逐渐变得平静,抓住她的双手,“你手腕上的伤都是割腕留下的伤口吧。”

“你管不着。”美娜快速把手腕收回来,目光变得躲闪,“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我不会离开。”

“我让你走!”

“我们一起吃鱼好吗。”

“你凭什么和我一起吃鱼。”

“你就把我当成那个回不来的人好了。”

“不,你说谎,他能回来,他能回来!”美娜哭了,发疯似的哭了,兰达握紧她的双手,将她轻轻抱住,无论美娜怎样挣扎都不松开,美娜最终不在动了,仿佛在那里感受到了缺少已久的东西。

“他回不来了对吗。”

美娜不吭声了。

“这间院子是他留给你的,那些鱼是他在一年前就预定好的,每天都会送来,你一直在做,就是希望他能回来,可是他已经回不来了,因为……”

“因为好吃的菜也有吃腻的时候……呜呜呜。”美娜哭泣起来,哭泣在兰达的怀里,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为什么不愿意走出来呢。”

“我爱他,他是我的全部。”

“你真的那么爱他?一丁点抱怨都没有?你不恨?恨他将自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你不恨?恨他只吃自己爱吃的,却从不在意你喜欢吃什么!”

“我……”

“不要说话,静静的听着。”

“美娜,看着我的眼睛。如果现在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你愿意接受吗。”

“和你一起吗?”

“不!是重新开始你的生命,你的生活!你将忘记那个人,忘记我,忘记过去的一切。你会以房子女主人的身份回到自己最绚烂的时光里,你将走入社会,彻底抛开家庭主妇的影子。屋子里的所有关于那个男人的东西都会被撤走,这里只有你。”

“康乃馨呢。”

“康乃馨也会被收走。”

“你呢?”

“我只有今晚能陪你。”

“也会从我的记忆中消失吗。”

“会的,甚至连你身上的伤口都会愈合,你将不再能回忆起曾经发生的一切,无论是幸福的还是痛苦的,都再也不会回忆起来。”

“你是恶魔吗。”

“重要吗。”

“为什么你的话就像恶魔一样充满诱惑力。”

“愿意给自己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吗,美娜!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你拒绝的话,我便会离开。”

“我……”

“考虑清楚再回答。”

“我能尝尝你做的鱼吗。”

“有必要吗。”

“那一定很咸对吧,我看到你将一整罐盐丢进汤里面。

“美娜!”

“你到底为什么出现。”

“因为你足够美丽。”

“我……”美娜身子逐渐变软了,越来越软,软到不能支撑站立,倒在兰达的怀中。在美娜优柔寡断的时候,兰达为她做出了决定,兰达亲收走了院子里的所有花盆,收走了屋子里所有的与记忆有关系的东西,将美娜轻轻地放在那温暖的床上,亲吻了她的额头,给予她全新的记忆,让她和过去彻底分割。

月亮升起的时候,兰达离开了美娜的家,最后望了屋里一眼,轻轻地关上了门,送鱼的小哥再也不会来了,因为兰达终止了那单合约。

美娜的老公是一个所谓的成功人士,一个都市精英,将美丽而青春的美娜圈养在花园里,感到厌倦了的时候就彻底消失了,让美娜从此过上了日夜恍惚的生活。强烈的期盼和日夜积累的痴念促使美娜觉醒了异能,她的能力是在做饭的时候,怨念会随着饭菜的香气一起传播,感染周围的人,因此杏花街距离美娜家最近的几户人家接连发生暴力案件,是受到了美娜怨气的影响。兰达的出现令美娜敞开了心扉,因此怨念平和了,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兰达不可能一辈子陪着美娜,所以兰达给了美娜一个重生的机会。

被完全催眠并且删除记忆的美娜,醒来以后将完全忘记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她记忆中留下的只有美好,将过上美好而灿烂的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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