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放我下来!”
瞅着哪吒气鼓鼓的瞪着自己,李靖顿感头大,讪讪一笑便松手将哪吒放了下来。
李靖不等哪吒怪罪,一拍脑袋,边走边说:“我去看看你苏伯父,你去看看你苏姐姐。”
哪吒原地哼了一声,又连忙追了上去,“爹爹,你刚吐血了!”
李靖笑着摸摸哪吒脑袋,“这算得了什么伤,调息一下便好,快去看看你苏姐姐吧。”
哪吒施展望气术看到李靖气血如常,确实没什么大碍,这才点头,向苏妲己跑去。
哪吒白嫩的小手指往妲己手腕上一搭,同时施展出望气术,发现这位漂亮姐姐的身子实在太弱了,这次被狐妖一折腾,直接伤到了根本,他以心声唤道,“十一,十一。”
“小主子。”
“十一,苏家姐姐的魂魄你能治吗?”
“可以,但十一不能出手,凉魂草草籽与葛花煎服,三月可痊愈,十一现在要离开一会,小主子不要乱跑。”
哪吒点点头。
这时苏护被李靖扶着进来,哪吒怕忘了则赶紧说,“苏伯伯,以凉魂草的草籽与葛花一起煎服,连喝上三个月苏姐姐魂魄中的暗伤便能消除。”
苏护闻言,轻轻挣开李靖,整理衣襟后拱手弯腰行礼,“侄儿于我苏家有大恩,苏护铭记在心,此恩必报之!”
哪吒吓了一跳,手足无措的望向李靖。
李靖赶紧扶起苏护,“你我两家世代交好,如此客套干什么。”
哪吒连声说,“对对对,不用客套,不用客套。”
李靖与苏护相视一眼,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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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外一荒地。
十一凭空出现,望着身前巨大的衣冠冢与已经残破不堪的石碑,如死水般的眼眸罕见的出现愤怒的情绪,“轩辕黄帝享祭之地也敢栖身,真是不知死活!”
十一大步走进这座不知何时立起、又不知何时荒废的轩辕祭坟,内部早已被掏空,其中放置着三座玉床,左右一个雉鸡精一个琵琶精正在修行,中间是个三尾玉面狐狸,正是那头狐妖阴神的真身。
床前空地上尽是鲜血,碎肉以及四处散落的黑色兽毛,还有一个未睁眼的初生小狗在血水中呜叫。
“祸斗?”
十一一挥手,那小狗便被收起,随即转身离开。
雉鸡精与琵琶精此时才发觉不对劲,从修行中醒来,见到十一转身离去的背影,正要出声,却由内而外燃起一团青色的冰冷焰火,瞬间便烧成飞灰,青色火焰继续蔓延,将坟内妖气与污秽烧了个干干净净。
酆都帝苑。
十一摊开手掌,一枚灵符缓缓飘起,正是那团刻在狐妖阴魂深处的灵符,居然在狐妖阴神消亡之际被十一强行存留下来。
“那狐妖曾说自己是他人手中棋子,要附身冀州侯之女身上,进宫为妃。”
伏羲看着眼前的灵符,哂笑一声,“燃灯的手笔,还是这般上不得台面。”
对面冥帝面色古怪,想着那位阐教副教主若是听到这般评价不知作何感想。
伏羲随手打散灵符,“此事我已知晓,你上去吧,护好哪吒,太乙那厮等了三年怕是要有所动静了。”
十一俯首领命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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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三百多人的车队行驶在笔直宽阔的官道上,甲士开路,陈塘李与冀州苏两面大旗迎风招展,颇有威势。
车队中间,是一个宽大贵气的马车。
哪吒正逗弄着小狗,看见对面妲己正双手捧腮委屈的看着自己,便用手搓搓小狗脑袋,“别那么小气嘛,让苏姐姐抱一下,你要是再咬苏姐姐我就把你尾巴吊起来。”
小狗不情不愿的呜咽两声。
哪吒权当没听见,把小狗塞进妲己怀里。
妲己身体先是吓的一紧,待看到小狗这次没有挣扎扑咬,感受到小狗极高的体温,身子暖洋洋一片,缓缓放松下来,在哪吒示意下才敢慢慢伸手在小狗身上摸了一下,妲己双眼顿时眯成月牙状,“好软,好可爱!”
以妲己的身份,平日里也见惯了各类名贵宠兽,但生的如此漂亮的小狗确实从未见过,小狗出生才不久,已经有了很长的毛发,毛发整体漆黑色,只在毛梢处呈现一点暗红,所以当小狗趴伏不动时便像一块刚出炉的炭,奔跑起来时好似一团燃着火星的黑绒绣球。
“吒儿,朝歌就在前头了。”
车外传来李靖的叫声,哪吒闻声便窜了出去,妲己怀里的小狗下一刻也跑了出去。
哪吒抱着小祸斗坐在李靖怀里,看着管道尽头那座黑漆漆的巨城,不由长大了嘴巴,“这比陈塘大了好多……”
车队再行了两里路,才走到朝歌城脚下。
诸侯进城走的是南门,朝歌城墙在两百年前便沉入地底,充当门界的是一座巨大的、青铜振翅玄鸟雕塑。
车队在玄鸟像前停下,早有内官与礼官在此等候,领着车队便去了太常寺,然后繁琐的交接事宜自有两家管事与太常寺核对。
苏、李两家护卫被带到早已安排好的处所,只留下几个贴身的心腹始终站在两家家主身后,苏妲己被一位内监驾车领去了馨德苑,那里是先帝妻妾的居所,苏护有一位长姐便在新德苑养老,妲己身为未出阁的晚辈,住那里是最适合不过。
另一位内监则是领着苏护与李靖父子往王宫走去。
哪吒一路东张西望,只觉着这朝歌就是大,什么都大,街是能跑马的大街,路上铺着条条门板大的青石,两侧建筑更是一个比一个高。而且这里人的嗓门似乎也是天生的大,你来我往的吆喝着,好不热闹!
苏护与李靖也是四下大量,感觉着朝歌日新月异的变化。
苏护倒还好,他治下冀州承平许久,离北境尚远,所以每年的大朝拜都会来朝歌。
李靖则不同,他身负陈塘总兵与东海镇守两大要职,负责监看东海,轻易离不得,若不是这次要进宫商讨东海防务以及刀甲革新之事,怕是又来不了了。
李靖走在街上,想起自己上次来朝歌还是刚下西昆仑、十六七岁的年纪,那时奉王命来禾下学宫学习军政之事。也就是在那几年,结识了冀州侯苏护、曹州侯崇黑等等一些如今坐镇一方的诸侯,还有当年尚是王子的子受,以及子受的小妹、先帝的第十女,殷十娘。
李靖想着过往的回忆,嘴角便不自觉挂上了笑容。
“大王有命,李靖父子、苏护即可入宫。”
一行人刚到王宫外,便又有一名内监上前迎接,言不必通报,即可入宫。
两人朝宫内拱手,算是谢过王恩,然后示意各家护卫就此止步,两人牵着哪吒便进去了。
诸侯大朝拜并不是特定在哪一天,然后八百诸侯、两百总兵一起议事。
朝拜大致是定在入秋时节,诸侯先后进京,随后便会由太常寺安排住所,等待王上召见。有时会等上一两天,有时要等上十来天,有时候也会像李靖苏护这样,一进京就会受到召见。
议事的地点不尽相同,对于西伯侯这样劳苦功高又有贤名的大诸侯,往往会被安排在朝会时,以示尊敬。而对于东伯侯姜桓楚这样的皇亲,两人常会在家宴上商谈国事,至于一些小诸侯、关隘总兵之类,子受便会一边批阅奏章一边聆听他们汇报辖地内的一些事宜,做出指示。
四大诸侯中的最远的北伯侯崇侯虎昨日方到,所以子受在早朝结束后便让四大诸侯与武成王留下,共享午宴。随后便听说苏、李两人刚入了朝歌,这两人都是皇亲,又是年少时的同窗,便特意让内侍去将二人请来。
哪吒随李靖踏着光可鉴人的石地砖进了大殿,殿里人不多,显得比较空荡,七八个侍女站立在殿角的四个大雕花铜柱下,殿中是一道红色毯席,两旁一边四个摆着八个红花梨木矮几,还空有三个。
整个大殿内最显眼的,自然是红毯尽头处,那里左右各矗立着三个巨大的、堆满竹简的青铜架,当中是一个紫铜铸的宽大桌案,桌案后坐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披着一件宽松的绯色纹玄鸟锦袍,赤足袒胸,粗密乌黑的头发散乱披着,敢在这间殿里如此做派的,当今天下自然只有一人,人王子受。
李靖苏护进殿,齐齐行了臣礼,子受亦起身受礼。
李靖见哪吒正抬头看着绘有繁复焰纹的梁柱,连忙使了个眼色,哪吒浑然不觉,目光又飘向蟠龙缠绕的铜柱上去了。
子受看着哪吒,脸上浮现出笑意,大概十年前小妹带着金吒木吒两个外甥回朝歌时,那两个外甥斯斯文文、彬彬有礼,一看就是李靖教出来的。如今看来这三外甥倒是随了小妹的脾气,他朗笑着对苏李二人道,“快入席,快入席,崇虎这次可是带了一批好酒。”
苏李两人随之就坐,并向已经落座的五人拱手问好。
别看苏李两人已是天底下屈指可数的封疆大吏,但在这座殿里就坐的几位,是天下武人的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