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个早饭的功夫, 陈家失散十多年的闺女被找了回来，竟然就是花夫人。
众人惊喜之余，觉得谜团又增加了。
这么说来, 花夫人很有可能是当年海难的唯一幸存者，那怎么就被太师给捡走了呢？
众人都盯着花夫人看。
展昭瞄了白玉堂一眼，他俩算是这么多人里比较早认识花夫人的，对太师的这位小夫人, 第一印象就是——功夫好！
虽然太师家几位夫人都比较低调，但关于花夫人的传言还是挺多的，比较普遍的一种说法是——花夫人原本是某杀手组织的，被派来暗杀太师，结果却被爱上太师了。
展昭和白玉堂头一回听到这传言的时候, 觉得是太师瞎编的的可能性比较大。
包大人也吐槽说那胖子尽瞎吹给自己贴金, 仿佛他多英俊潇洒似的……姑娘能看上他可能只是因为人家眼神不好！
不过花夫人的确内力很高武功很好，所以展昭和白玉堂也猜测她可能是江湖出身。
之前几次有人入侵太师府，包括武试变盐的那次，展昭和白玉堂都见过花夫人出手, 也不太看得懂她功夫的出处，因此觉得她来历更神秘了，没准真是什么杀手组织出来的高手。
可现在一听，花夫人海难之前是大学士陈梓贵的小闺女, 也就是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千金小姐, 那她这一身功夫是哪儿来的呢？
庞煜也盯着自家小妈发呆。
他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小妈时的场景呢，跟大多数孩子从小活泼可爱不同，庞煜小时候人厌狗嫌的。某天他爹突然带回来个漂亮姐姐，让他跟他姐姐一起叫小妈，庞煜一如既往嘴贱两句, 结果被这漂亮小妈提溜起来打了一顿屁股。
所谓不打不相识吧，庞煜不止单方面挨打，在他被别人欺负的时候这小妈还会帮他揍别人，因此相见恨晚。
庞家姐弟俩跟花夫人都很亲，可具体说她的来历吧，他俩也不知道，就听说受过伤，什么都不记得了。
庞煜直挠头，觉得这下子辈分乱了呀，本来跟林霄是哥俩，这下林霄跟他爹成哥俩了，自个儿小了一辈，那以后岂不是要管林霄叫舅舅？
小侯爷一歪头——那我要叫舅舅我姐姐也要叫舅舅，换言之，皇上也要叫舅舅？林霄以后管我爹叫姐夫？
跟庞煜忙着算辈分不同，一旁林霄也在挠头。
刚才一下子太开心了，喜极而泣，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就想着怎么告诉他干爹……
一想到他干爹，林霄突然觉得情况不妙。
他爹这些年心心念念惦着闺女尸骨未寒，如今大活人回来了，那肯定得高兴疯，可姐姐还失着忆呢，而且得告诉他干爹姐姐的近况……
陈大学士为人正派还有点古板。
另外吧，老陈很专情，夫人过世之后都没续弦更别说纳妾了，平日他也没少吐槽朝中大员三妻四妾，要怎么告诉他宝贝闺女给太师当了小妾，还是九姨太……
林霄想着想着觉得挠头都不够了得捂脸……他干爹知道了不得昏过去？要不然先通知哥哥嫂嫂想想对策？
其他人则是有些担心地看着还一脸茫然的花夫人。
赵普问公孙，花夫人的失忆能不能治好。
说到这事儿公孙也难得地没辙了，他之前早就检查过了，花夫人头部的确有外伤。
外伤造成的失忆能不能恢复谁也说不准，不过花夫人对一些跟她记忆有关的东西有熟悉感，并且能被唤醒一部分，比如说会唱巫祭的祷歌呀、回忆起一些落水时候的片段呀，那没准经过一些刺激，她的记忆能恢复。
吃完早饭，展昭大致捋了捋，发现手头一堆事情要办。
首先当然是棺材铺的案子，赭影刚才去外面转了一圈，回来说棺材铺灭门的案子已经传开了，临安府上下闹得人心惶惶的，正巧最近海魅作祟，大家都觉得是凶兆。
展昭和公孙都要去衙门，几位老爷子对小良子做刀鞘更感兴趣，但是孩子们又很八卦，想看花夫人认亲。
另外五爷还想去珊瑚礁那边瞧瞧……
一通商量之后，决定先到临安府衙门，林霄去给陈梓贵带话，就说包大人在临安府了。
陈梓贵跟包大人交情不错，请他去衙门，到时候在那儿认亲，林霄跟自家兄长先交代一下，好做做准备。
当然了，花夫人自己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众人都询问她的意见，要不要认亲。
花夫人那一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江湖气让她的性格相当的爽快，当然要认啊，见着亲爹没准能想起点什么。
准备了一番，众人出门，赶赴衙门。
此时，临安府衙门里也挺热闹，衙役们将棺材铺里的尸体连同棺材一起搬进了仵作房，房里都放不下，一直排到门口。
请了巫馆的人来认尸，棺材铺几乎就是被灭门了，昨天与医馆比试的所有“巫女”一个活口都没留。
这一下，医馆成了最大嫌疑犯。
展昭他们去衙门的一路上，听到各种闲言闲语，有说是医馆的人报复，也有人传没准是遇上海魅了……毕竟这些都是假巫女，人家海魅可是真邪祟！
一路上，霖夜火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整个临安府的人都在盼着——这海魅啥时候能驱逐干净啊？开封府的人带着大巫去衙门啊！是不是要抓鬼了？
众人来到衙门，秦知府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还来和不少人，商会的几位管事也在。
当年应该海难失踪的巫女却被埋在了巫馆的地底下，这怎么说商会也是需要担责的。
卢大哥带着袁家的亲属，黑着张脸进来，商会一群老头都往门口挪……还没走出门就让韩彰徐庆给堵上了，二爷三爷狠狠瞪了那群老头一眼，待会儿认完尸再跟你们计较！
几个老头只好往回挪，躲着陷空岛几位爷的视线，结果撞到个人，回头一看，一张极俊美的脸正盯着他们瞧呢 。
几个老头忙赔笑，“喔呦，五爷有阵子没见了啊……”
白玉堂看着几人，突然微微地，笑了一下。
跟陷空岛相熟的人都知道，五爷不笑还好，笑得越好看越要命。
几个老头就觉得脖颈子嗖嗖冒凉气。
白玉堂心说，今天都不用等陷空岛收拾你们，一会儿陈家就认亲来了，搞得人家骨肉分离都是因为你们，到时候事情一传开，所有当年失踪巫女的家人都得找你们来拼命！
袁婆婆的两个儿子跟公孙一起进去认的尸，袁家兄弟俩看到尸体后就开始哭，三具尸体，正是袁婆婆和她的两个女儿。
卢大爷黑着张脸出来，问商会几个老头，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情发生的也不久，就十年前的事，眼前这几个老头，主管商会几十年了，当年的事情他们没有不参与的。
几个老头摇头摆手直喊冤枉，说当年组织祭祀的是巫馆的馆长和商会的会长，他们就只是负责些边边角角。
展昭不太熟悉临安府商会的情况，不过沿海一带贸易发达，商会势力不小。
“现在商会的会长是谁？”霖夜火也打听。
火凤觉得很奇怪，沿海这一带陷空岛生意做得最大，商会会长竟然不是卢大哥么？
三爷和二爷都撇了撇嘴，要是大哥管商会，那群人还怎么贪钱呀？就这还天天找陷空岛的麻烦呢。
蒋平小声跟展昭和霖夜火解释了一下，“大岛、大门派、大商户，按理都不能左右商会。当年成立商会为的就是保护小门派、小岛和小商户的利益，大家组织起来，跟大户谈买卖的时候不会吃亏。”
赵普觉得跟国与国之间仿佛差不多，小国联合起来结成联盟抗衡大国，不过么，好的想法未必那么容易实施……
“这本来是件好事，但操作起来可不容易，尤其是内斗相当的厉害。”蒋平摇头叹气，“人多是非就多，谁还没点儿私心呢，商会内部拉帮结派可严重了。而且啊，说是不让大户介入，但小势力会攀附大势力的，里头遍布各种眼线。到最后就发展成，一部分大户控制商会，打着保护小商户的名头来同行倾轧。”
赵普忍不住笑了笑，果然天底下没有新鲜事，都是这么个套路。
公孙瞧了瞧几个被围上的老头，问蒋平，“那现在商会的会长是谁呀？在这里头么？”
蒋平摇了摇头，“这几个说的也没错，他们都是些边角料，推他们来就是背锅的，商会现在真正说了算的人是钱二。”
“钱二？”展昭眨巴眨巴眼睛，“钱二烧麦？
郭天给他的那张临安必吃榜上有“钱二烧麦”，不过展昭这几天沿路都没瞧见过店面，还以为是藏在犄角旮旯里的私房菜呢。
蒋平和徐庆都让展昭逗笑了。
“天底下要都是馋猫，那估计烧麦铺掌柜的就能当上商会会长了。”二哥逗展昭，“钱家是开钱庄的。”
“哦……”展昭点点头，他在临安府这几天的确看见过不少钱家钱庄，觉得这姓氏还是挺适合开钱庄的。”
“钱庄是钱大开的。”徐庆说，“钱家三兄弟，钱大开钱庄，钱三跑船的，附近有个水寨，也造船。钱二是倒卖木材的，一部分提供给他三弟造船，一部分就卖去白事街做棺材。”
展昭觉着，这也不算小买卖了啊……
不过说完被几个哥哥笑了，说他钱家全部家业拼起来也才多少啊，在临安府就只算小买卖，更别说跟海上那些大岛比实力了。
展昭和公孙幽幽地看了看几位岛主，一旁五爷和小四子还跟着点头呢，相比起来的确是小买卖……
公孙戳了儿子一下——唉，你个大买卖团子不是要跟小良子去做刀鞘么？怎么还在衙门呆着呀。
小四子扭呀扭地表示——不着急，看完花姨姨认亲再走。
说到认亲，临安府偏院里这会儿哭声一片，就仵作房所在那个屋子。
展昭估摸着是那些巫馆死去假巫女的亲属来认尸了，不知道有没有亲属能提供些线索，比如说这些人最近跟什么人结怨之类的。
秦知府说都已经安排衙役们去问了，让展昭先别露面，看看情况再说。
展昭和公孙对视了一眼，询问死者家属，本来就是他们查案时重要的一环，为什么秦知府好像有点避讳？
赵普和霖夜火也看出问题了，就问白玉堂是不是里头有门道？
五爷点了点头，对几人一偏头，示意——过去看看。
众人跟着白玉堂来到偏院附近，望了一眼门口。
就见院子里好多哭的人，但是……奇怪的是，这些家属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
要说一身白披麻戴孝倒是也能理解，但是这些人都穿着一身黑，衣服上有一些白色的图案，像是水杯底部湿了，放在桌上拿走后留下的那一圈水痕似的。
火凤一撇嘴，“咦，跟溅了一圈鸟屎似的。”
众人默默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那么会形容？是有什么切身体验么？
火凤白了几人一眼。
展昭问白玉堂，“玉堂，那些什么人啊？”
这时，天尊和殷候突然凑近插了一嘴，“哦，这些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寻海夜人’的后代啊？”
展昭他们都有些惊讶，一起问，“竟然真的有啊！”
公孙听得一头雾水，边搓儿子的胖脸蛋，边问赵普，“什么巡海野人？”
“是夜人。”赵普说，“我也只在东南海防相关的一些文献里看到过记载。这一带不是海盗很多么，之前水军与海盗之间爆发过几次大战，死了很多人，尸体都在海上漂着，收尸都来不及。”
公孙一听就皱眉，“尸体泡在海里久了会产生疫病，沿海的鱼虾吃了尸体，人再捞上鱼虾吃，容易得病，搞不好还会造成瘟疫。”
“夜人就是将这些尸体捞上来，然后集中到某个无人岛上焚烧的，因为基本都是夜间行动，这些人也是一身黑衣，所以被称为巡海夜人。他们身上那些白色圆形的图案，都是用一种特殊的白色粉末画上去的，到了晚上就会发光。”
公孙听了，觉得这不是做好事的人么，怎么神神秘秘的？
霖夜火虽然远在西域，但显然也有所了解，“他们跟巡山木人、巡沙石人一起，被称为半鬼。”
公孙点了点头，很会起名字的样子，所以呢？不就是一帮收尸人么？做好事的啊，为什么遮遮掩掩的？
展昭说，“虽然没有具体排过名次，但江湖上有四处因高手如云而形成的凶险之地最为有名，天山百花谷、魔宫、圣殿山……”
这才三个，公孙好奇，“那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就是半鬼门。”天尊和殷候都朝门内望了一眼，“我跟老鬼都是头一次见到活的半鬼门人……”
身后，白龙王和陆天寒则是吐槽……
“百花谷、魔宫和圣殿山分明都是无辜的！”
“就是，那俩打酱油的不在的时候一点都不凶险！”
“现在最凶险的地方明明是开封府！”
几个老头瞄了酱油组一眼——恶霸当道、明灯高悬，大凶大险！
天尊和殷候回头瞪——你们几个是想被凶一下是不是？
展昭也挺不满，拽拽白玉堂——玉堂你看他们！说恶霸组还要捎带上我！
五爷拉着展昭往一旁挪开几步，到了他舅公旁边。
夭长天打从刚才开始，一直在往偏院里头瞧，微微皱着眉，似乎在想心思。
老爷子本来也没什么兴趣，这趟主要是陪徒孙来做刀套的……不过么……
白鬼王伸手，戳了戳白玉堂，低声说，“有点像。”
“什么像？”白玉堂看自家舅公。
“那些衣服上的圈圈。”白鬼王说着，指了指天尊腰间的青冢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