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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厨房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

片刻后,闻繁先回了神,失笑:“绍总,单身久了精神也不正常了?说什么胡话?”

绍熠随好像也突然意识到这话说的草率,看着闻繁带笑的双眸,他也笑了声。

伸手捏住闻繁的脸掐了掐:“笑我?果然没良心,我因为这事头疼死了,你还笑?”

闻繁朝后仰了仰:“都一样,又不是只有你爸妈催,不过你也别把结婚想得太可怕,叔叔阿姨不也是为了你好,又不是逼你上刑场。”

“怎么?你想结婚了?闻繁,很有思想觉悟啊。”

闻繁伸手推他肩膀:“行了,别阴阳怪气的,出去说吧。”

绍熠随起了话头,哪肯轻易放他走,把他抵到厨台上,胳膊往闻繁身侧一撑,拦住了所有去路。

“跑什么?好好说清楚。”

闻繁抬眼,无奈道:“说什么呀?”

“说说结婚有什么好的。”

绍熠随惯会不讲理,闻繁不和他争,也逗他:“当然好了,没听过一句俗话吗?老婆孩子热坑头,有老婆有孩子就好。”

绍熠随眯起眼,莫名不爽快,压得更低。

“什么老婆什么孩子?你背着我看上谁了?想跟谁生?”

绍熠随的身体带着这个年纪蓬勃的热度,闻繁和他挨得极紧,火热的皮肤相贴,好像要燃烧。

“起来。”闻繁又退了退:“你怎么回事啊?难道你不结婚还不准我结婚了?”

“不准。”绍熠随伸手扣住他的后颈,俯下身和他对视:“小时候不是天天跟在我后面叫哥哥,哥哥都没结婚,你结什么结?而且就算要结,人也得带到我面前让我把关。”

男人眉头蹙了起来,似真的在意。

闻繁伸手在他眉心点了点:“知道了,牛脾气又上来了。”

“嫌弃我?”

闻繁:“我哪敢啊绍总。”

绍熠随敲他:“明明就是,天天关心秦秘书的老婆生没生,要不就是训我折腾秦秘书,你关心他都比关心我多。”

闻繁被他幼稚的发笑:“那我现在关心你不迟吧?”

“迟。”

闻繁挑了下眉毛,绍熠随:“所以得双倍偿还。”

闻繁:“……”

“就你难缠。”

“不准说。”绍熠随语气凶巴巴的:“你想想怎么关心我,我不满意你别想回家了。”

威胁得怪像模像样的。

闻繁想了想:“之前不是说想去北城吗?陪你过去玩几天?”

“不够。”

闻繁:“那再给你做顿饭,炖牛腩。”

绍熠随垂下眸:“还有呢?”

闻繁:“还不够?”

绍熠随眼皮掀起,反问:“这就够了?打发我是不是?”

闻繁听他污蔑,也学着他的样子抬手敲他,敲在额头。

“那我给你介绍女朋友?说不定你喜欢呢,这样结婚也不愁了。”

绍熠随眉毛瞬间又拧起。

直起身扔了句:“不要。”

闻繁倒是无辜,身前空间宽敞了点,他探身沾了口剩下的奶油,打算喂进嘴里。

谁知绍熠随瞥见,直接伸手捏住他的手腕。

说道:“也行。”

闻繁还没搞懂这是什么意思,绍熠随就低头将他的指尖抿进嘴里。

奶油没了。

手指的触感酥麻湿润,他吓了一跳,连忙抽手。

“不嫌脏。”

绍熠随却是一副舒坦满足的样子,随手抽了张厨用湿巾给他擦手。

“不嫌,勉强满意,要不我提一个吧。”

闻繁的手被他牵着:“什么?”

“繁繁。”绍熠随语气正式了些:“你和我结婚吧,协议结婚。”

看闻繁还怔愣,绍熠随道:“我爸妈逼得紧,你爸妈也催的急,半年时间,合约到期或者我们各自有喜欢的人了就立马分开。”

“就当……帮我一把。”

绍熠随表情不像是在玩笑,闻繁顿了片刻,然后很不客气的在他肩上掴了一巴掌。

“你倒是想得出来,真不怕绍叔叔知道打断你的腿。”

“打什么打?我把你带回家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闻繁不吭声,安静的样子很乖,绍熠随手又痒了,捏着他的脸,眼睛眯起不满道:“你不愿意?刚还说关心我?”

闻繁看出来了,对绍熠随来说,这场婚姻就是一个朋友间的游戏,像绍熠随这种铁直男,根本不会在和他结婚这件事上多想,闹着玩一样,计较反而显得奇怪。

而且以绍熠随的性格,既然提出来了,那就说明是真的认真想过。

其实可以理解,绍熠随毕竟身份不同,找一个信得过的人结婚作挡好过找一个陌生人。

绍熠随语气更认真了:“就像你说的那样,协议结婚,并不是真的结为伴侣,我想过很多人,但还是觉得只有你才能让我没有后顾之忧,我们是最合适彼此的人。”

“繁繁,你觉得呢?”

闻繁也在想。

该怎么说这件事,在感情上闻繁没对绍熠随抱过任何希望,绍熠随恐同不是风言风语,他是知道的。

所以他们只会是最好的朋友,后来的这些年,闻繁也的的确确是把他当朋友。

是朋友的话,好像也没关系。

因为他们的情谊确实好到可以帮助对方做这样的事情,这是他们二十年来笃定的默契。

何况他们目前的境况确实差不多,上次闻繁回家就被闻妈妈拉着逼问,问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问他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甚至想给他安排个人相亲。

闻繁当然没同意,他喜欢同性这件事没对闻爸爸闻妈妈说过,倒也不是因为他们,闻爸爸闻妈妈都是很开明的人,闻繁只是不想让绍熠随知道这件事。

所以那次他跟闻爸爸闻妈妈留了个假话,说会尽快结婚的。

结果一说就没了影,前两天闻妈妈还在催。

他抿着唇,眨了下眼。

绍熠随看着他,在等待一个回应。

闻繁整了整心情,笑着逗他:“好啊,绍总家财万贯的,离婚的时候财产可得分我一半,你车库里那几十台车,都给我。”

绍熠随也失笑,挑眉道:“想要不早说,别说结婚,不结婚给你几十台车我也愿意,我名下还有几十套房产,你要都给你,明天就带你过户。”

闻繁:“……”

“暴发户样,留着给自己养老吧。”

“嫌我老?”

闻繁推着他往外走:“别给自己加戏了,过你的生日,奶油都要化了。”

绍熠随哪有心思过生日,一桌子的菜都没怎么动,吃了几口蛋糕就拉着闻繁去书房看协议。

闻繁扫了一眼,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条款很头疼。

“我不擅长搞这种东西,不用给我看。”

绍熠随靠着椅子,双腿交叠,敲了敲电脑屏幕。

“你倒是放心我,不怕我给你下套?”

男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仿佛一柄倒折的玉质骨扇,闻繁本来是看他的手,结果注意到了某条款项,视线一顿。

他俯下身认真看了一遍。

还真把几十台车和房产都写上去了,不止,还有绍熠随名下其他个人财产。

闻繁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我要那么多房子车子干什么,住又住不过来,再说了我自己也有,要你的做什么?”

绍熠随:“别人再多都不嫌,到你这怎么就变了,傻蛋。”他伸手敲了几下把协议打印出来:“给你就拿着,别等哥哥什么时候后悔了,想要也没了。”

闻繁还想说什么,绍熠随已经起身,又把他夹到胳膊下面。

绍熠随个子比他高很多,体格也健壮,老喜欢这么捉弄他玩,大手揉着他乌黑柔软的头发,笑道:“听话。”

青年被他欺负的头发乱作一团,整个人都红扑扑的,像只兔子。

绍熠随修长的手指捏着他的耳垂,心情很好:“就没见过比我们繁繁还可爱的人了。”

闻繁恼他,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

“就没见过比你还幼稚的人了。”

绍熠随特别受用,伸着另一只胳膊让他咬:“再用点劲。”

闻繁不理他了。

绍熠随年纪轻轻掌了绍氏的大权,别说绍家本家,整个云城的圈子都要看他的脸色。

绍氏是云城的地产龙头,半前绍熠随拿到了一个填海公文,亟待开发的白棠湾成了所有人眼红的香饽饽,绍熠随自然也成了整个云城争抢的联姻人选。

所以除了绍老先生和绍老夫人,还有无数人盯着他的感情状况,见缝插针的要往他身边送人,安的什么心尚且不知道,绍熠随又怎么会把自己的婚姻抛出去当筹码。

但如果一定要结婚的话,那他也只信任闻繁。

绍熠随结婚的消息一出来,整个上流圈子都哗然了。

传言恐同的那位绍总,居然和身边那个美人朋友领了证,实在离经叛道。

有人当然不信,直言绍熠随作戏,还有人倒觉得在意料之中,毕竟朋友长得那么漂亮,换个人早八百年就动心了,绍总这还算定力好的。

外界各种声音传的沸沸扬扬,终于等到那天,绍家大宅办了酒宴,邀请了上流圈子的许多人,竟是完全不打算遮掩的样子。

绍家大宅坐落在云城临海的郊区,占地极广,是在绍老先生父亲继承家业之前就建成的祖宅。

夜幕降临后,大宅内灯火通明,种满了茂密香樟的宽敞大道有无数豪车驶来,绍家的停车场在一片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坪上,豪车鱼贯而入,有门童装扮的人在管理这一片草地。

他们戴着一尘不染的白色手套,鞠躬致意。

绍家不爱经常办宴做东,好容易办一次,派头大过了天。

绍老先生和绍老夫人收到消息便从国外赶了回来,进了宴客厅的人纷纷先去他们身边道贺。

有人眼尖的找了一圈,却没找到那位绍总和绍总的朋友,不对,现在该叫绍夫人了。

只看到老夫人和老先生身边还站着另外一对夫妻,有业内的人认识穿着淡红色礼服的女人是云城一位小有名气的钢琴家,她面貌昳丽,保养得极好,看模样不过三十岁出头,很难让人相信她的儿子已经二十六岁了。

至于另一个男人也有人有印象,是云城大学的一位书法系教授,身长玉立很有气质。

闻家夫妇都是搞艺术出生,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线,和绍家酒宴上的那些商人竟很是格格不入。

父母如此,也难怪儿子因为一张脸就被大半个云城的人熟知,没见过本人的宾客们都好奇得不得了,这位朋友究竟是有多好看,能把那位恐同的绍总都拉下神坛,不顾外界言论和一个男人结了婚。

他们都在猜测这位绍夫人的长相,难道像他母亲多一点,其实并不像个男人?

此时,绍家二楼的平层衣帽间里。

众人翘首以盼的闻繁正在换衬衫,刚才那件不小心被侍应生泼上了酒,胸口湿了一大片,只能换掉。

那件衣服是绍熠随提前半个月找设计师设计的,实在很可惜。

闻繁用干净的毛巾轻轻擦了擦,抬眼看到绍熠随正在衣橱里给他挑衬衫,眉毛拧着,气压很低。

绍熠随因为那件被酒液破坏的衬衫很不爽快,侧脸紧绷,是平时秦秘书最怕看到的样子。

闻繁走过去在他手边随便拿了一件。

“这件吧,也很漂亮。”

绍熠随:“你穿那件最好看。”

闻繁笑了笑:“是,那件最好看,我也最喜欢那件,毕竟绍总下了大功夫的,但是衣服是衣服,哪有人重要,你要是因为它不开心,我就不喜欢它了。”

闻繁最了解绍熠随吃软不吃硬的毛病,说他难伺候吧,三两句话就能哄好。

他那么说完后,绍熠随的眉目果然舒缓了。

伸手给他拨了拨头发:“今天晚宴结束我把设计师请来再设计几套。”

闻繁顺着他:“听你的。”

绍熠随最爱闻繁这副乖巧的模样,但忍不住又觉得是青年受了委屈,从小就这样,性子绵软,受了委屈也不爱说。

他掐掐闻繁的脸:“不高兴就说,总替别人考虑干什么。”

“没有不高兴。”闻繁边换衬衫边重复了一遍:“很高兴,你别守着我了,我又不是孩子。”

绍熠随听了他的话,又去给他挑胸针。

偶然间抬眼,看到青年白到晃眼的后背,突出的蝴蝶骨仿佛真是一对蝴蝶,凌厉漂亮。

忍不住又说道:“以后一定把你养得胖胖的。”

闻繁扑哧一声笑出来。

“昏头,闭嘴吧你。”

他换好衣服以后绍熠随又给他添了几件饰品,要不是戴多了不好看,绍熠随能把那一柜子的东西都给他。

闻繁和绍熠随下楼时,宴客厅的宾客早就熙熙攘攘了,好不热闹。

而当大家的视线注意到楼梯口的青年时,却都不约而同的噤了声。

和他们想象中“不似男人”的长相完全不同,青年像一把柔韧利落的绿竹,浑身上下都是落拓和矜贵,明明五官是近似于稠丽的漂亮,可却糅杂了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清隽优雅,眉眼带笑,望出来的一个眼神就已经压过了全场每一个盛装出席的人。

洁白的西装包裹着他极好的身段,他莞尔笑着,和一身高定黑色西服的男人走在一起,竟是没人比得过的般配。

绍熠随不满他们打量,蹙眉回望过去,不少人便赶紧讪讪收了视线。

难怪呢,难怪绍总当个宝贝一样宠着。

回过神的宾客又开始继续客套敬酒。

绍老夫人看他们走来,忙伸手拉住闻繁。

“繁繁,让我好好看看。”

闻繁笑着叫她:“宋姨。”

绍老夫人本姓宋,名叫宋暖,别人叫着老夫人,其实也不过五十出头,长得就是温柔恬静的模样,伸手摸着闻繁的头发,爱不释手。

“宋姨这才在国外走了两年,熠随这个坏东西就欺负到你头上,宋姨都不知道怎么和你妈妈交待了。”

绍熠随的手很绅士的搂着闻繁的腰身

抬眼驳了句:“我哪会欺负繁繁,疼都来不及。”

老先生很扎眼的瞪他。

“数你有理,招呼都不打一声,该让你闻叔打断你的腿。”

绍熠随和绍老先生从来一句不对付,从小干仗干到大。

也不客气的慢悠悠道:“当闻叔是您,龙头拐杖不拄着撑那把老骨头,天天打人。”

闻爸爸闻妈妈在旁边都是失笑。

闻繁也轻轻拍他:“你少说一句。”

绍熠随特别听话,当即低头道:“嗯,听你。”

几位长辈都在,闻繁没一会就被闻妈妈从绍熠随怀里拉走了,闻妈妈摸着儿子的脸,忍不住道:

“坏孩子,让妈妈担心,还以为你和熠随怎么了。”

闻繁轻笑着摇头:“没怎么,我们很好。”

闻妈妈长得是很强势的漂亮,个子也不低,眸光流转间都是精干。

看绍老先生和夫人都在另一边,她压低声音问道:“熠随没欺负你吧?”

闻繁:“当然没有……”

“你知道妈妈问什么。”

闻繁愣住,瞬间反应过来。

闻妈妈比他想得远多了,也开放多了。

闻繁:“还没有。”

闻妈妈一蹙眉,又道:“怎么还没有?”

闻繁一时之间不知道闻妈妈是什么意思,愣愣的看着她,闻妈妈:“妈妈是很开明的人,不会管你结婚是和男人还是和女人,但是你结婚妈妈就必须要你幸福的,你们都领证小半个月了,怎么还没有?谁的问题?”

闻繁被问的一句话也答不出来,幸好闻爸爸帮他解了围,搂住自己的妻子低笑道:“你呀,给孩子们留点空间吧,什么都管。”

闻妈妈打他:“你知道什么,我不跟你说,我跟熠随去说。”

闻妈妈行动力别提多强了,闻繁拉都拉不住,看到闻妈妈走到绍熠随身旁,三两句就攀谈了起来。

绍熠随其实是个很贵气的人,是一打眼看上去就知道家境优渥的矜贵,他从侍应生的托盘里接过一杯香槟递给闻妈妈,动作散漫却绅士。

因为个子极高,和闻妈妈说话时总是低着头,但颈项挺拔筋骨凌厉,丝毫不显下风,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张嘴说着什么。

闻繁见过绍熠随很多种样子。

八岁那年闻繁跟着闻妈妈第一次来绍家老宅,绍熠随穿着一身酷酷的小运动服,正摁着一个小胖子狂揍。

十八岁那年绍熠随高中毕业,毕业典礼上他穿着学校统一发放的白衬衫致辞,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然后是二十四岁那年,绍熠随换上了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第一次坐到了绍氏三十八层会议室的主位。

印象里有那么多种样子,可细细想来,闻繁最喜欢的好像还是现在这样。

哪怕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绍熠随是在高中时期。

闻繁看着他们走神,突然,绍熠随抬起眼朝他看过来,两人的视线隔着数不清的人在空中交汇。

好像是心虚一样,突然就没了对视的勇气。

他大概猜到闻妈妈和绍熠随说了什么样的话题。

闻繁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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