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人设

进了城后,往来的行人稍微多了些。街道两边偶尔有叫买叫卖的商贩。

勤奋的劳动百姓为了生计忙碌着。

城内有东街、西街和中街三条大街,六条小街,若干小胡同丛横交错却又井然有序。

行进间,孙竹被街边一个买簪子的小摊位吸引了目光,于是停下了脚步。

苏北裙也顺着看过去,只见摊位上摆放了各种女子用的发簪。有木制的、竹子的、银制的、甚至有象牙的、玉石的。

孙竹也是见过世面的,但是这摊位上摆放的一个玉石发簪仍然深深地吸引了他。

见孙小哥停下了脚步,苏北裙和张勇也自然地止步观看。

只见这玉石发簪质地无暇、晶莹剔透。簪身上刻有栩栩如生的彩凤镂雕。雕工细腻,手法精湛。发簪虽然静静地放在那里,却尽显温文尔雅、雍容华贵的气质。

就连苏北裙这个外行都看得出来这个发簪确实好看。

孙竹似乎很犹豫。沉默了半响。

苏北裙好奇地问道:“孙兄可是囊中羞涩?”

孙竹苦笑道:“愚兄闯荡江湖多年,积蓄还是有一些的。只是……”

说道这里,孙竹忧郁了半晌。

这时,张勇接话道:“孙小哥是不是怕阿兰姐不收?”

被说中了心思,孙竹一怔,脸居然红了红。没有争辩。

张勇接着道:“村里人都知道你喜欢阿兰姐,只有你不知道我们知道。”

这话虽然饶舌,苏北裙却听懂了。问道:

“小弟看孙兄并不是扭捏之人,为何不送一送试试呢?”

孙竹叹道:“孙某漂泊半生,不知揽下多少罪孽、多少恩怨。说不定哪一天这项上人头就不保,实乃害怕连累了阿兰姑娘。”

张勇忍不住又接话道:“阿兰姑娘怕你连累吗?”

苏北裙疑问地看向张勇。

张勇简明扼要解释道:“阿兰姑娘受父母之命定亲给张老三做妾。没想到还没过门,张老三这个病秧子就死了。

“阿兰姑娘从二七年华就开始守寡。从十四岁到现今已经二十四了。父母又早亡,你说可怜不可怜。”

孙竹道:“张老弟,实则这正是困扰我多年的症结所在。试想,如果因我而毁坏了阿兰姑娘的名声,我委实不安。”

苏北裙想了想,说道:“暂且不提名声与贞洁,阿兰姑娘知道你的心意吗?”

孙竹一怔,摇头道:“我不知她是否知道。”

苏北裙又问道:“那你可知,她是否愿意?”

孙竹摇头道:“亦不知。”

苏北裙道:“我能理解孙兄的诸多顾虑,但是孙兄至少给阿兰姑娘一个表态的机会,同意也罢,拒绝也罢。都不会给双方留下遗憾。

“相反,如果阿兰姑娘对孙兄有意,而孙兄却迟迟不表露,这才是真正的害了阿兰姑娘啊!”

张勇连连点头:“苏老弟所言极是。你觉得你怕毁了阿兰姑娘的名誉,但是你平日里看阿兰姑娘的那种眼神,就连村子里的王瞎子都能品出来个中滋味。”

孙竹一阵叹息道:“我孙某人本以为自身是堂堂正正,没成想在儿女私情方面竟然唯唯诺诺。”

好像做了重大决定,孙竹拳头和手掌一碰,道:

“好!我这次回去就依二位贤弟之言,向阿兰姑娘表态!”

说罢,孙竹掏出自己的积蓄上前问价。

经过短暂的交涉后,买了玉簪,几人继续前行。

到了十字路口处,孙竹与苏北裙、张勇说道:

“烦劳张贤弟去东街市口看看马匹,顺便再照看一下可有人买咱们的柴禾。

“我去城西,那里有一户比较出名的医者。

“北裙可以自行转一转。

“日铺时分,咱们在中街的鼓楼汇合。”

三人议定后便各自离去。

苏北裙初来咋到,心中五味杂陈、思绪万千,调整了好一阵才渐渐地平复了一些情绪。

他尽量抱着谦虚谨慎的态度融入这个世界。

由于当地人口音皆偏向于吴楚地带的俚语,自己的一口东北普通话有点显得格格不入。

所以苏北裙尽量多看少说,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当阳县城虽然规模相对较小,但街坊买卖倒也齐全。商铺店家及住户宅院皆都古韵味十足。

街道是黄土铺路,人走得多了土路被踩得光秃秃的。

往来行人的衣着多以粗布短褐居多,方便下地里干活。也有儒衫打扮的书生。有的家境好一些,身着绢布深衣。

女子穿得稍微繁琐一些,领子前的衣襟边缘布料颜色稍深,然后钩边对折,形成鲜明的边缘轮廓。衣襟在胸前左右交叉,右侧的衣襟较长可绕至身后,再用布带拦腰系上。由于上衣下裳是同体的,所以走起路来难免小巧姿态。是一种比较流行的汉服曲裾款式。

苏北裙看看这里,瞧瞧那里,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

街道两边偶尔传来蒸饼、菜粥的香味。可怜苏北裙现在却是身无分文。

最后站在饼摊前深吸了一口气,苏北裙继续向前逛去。

铜板,上哪里去弄些铜板呢?

至秦以后,民间私自铸造钱币者有之。汉高祖就允许私人铸币,原因很简单,铸币需要铜。为了刺激民间经济流动性,用稀有金属进行置换货物是共识。铜虽然不是稀有金属,但也是重金属,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获得并且熔铸的。

可以想象,缺少了官方监督,民间的钱币就越来越轻。到了汉惠帝时期,铜币被称之为“榆荚钱”,可见钱币已经轻如榆树叶了。于是汉惠帝下令禁止私自铸钱币。

但是,为了便于民间的资源能够流动起来,仅仅官方铸币是不够用的。所以到了汉文帝时期又允许民间铸币,只是严格规定了铜币的重量(约2.6克)。

几经周折之后,直至元狩五年(公元前119年),汉武帝下令,统一钱币的重量为五铢(约克)。虽然民间甚至各郡国铸币时偷工减料、中饱私囊的情况在所难免,但是经过几个朝代的更迭,铜币统一采用元狩五铢的标准算是固定下来了。其后几次改良都是在精美程度和文字上进行了修改,而重量始终沿用的是元狩五铢的重量。

董卓也发行过钱币,但是因为缺工少料,中间和外缘的轮廓都被苛扣掉了,而且上面的文字夷漫不清晰。堪称铸币史上最劣质轻贱的钱币。所以民间老百姓都不喜欢用这种铜币。

苏北裙现在连一个劣质品的铜币都没有。

——如果现在有人问苏北裙有钱了第一件事想干什么。他一定回答:想买一件小衣(内裤)穿上。因为他现在这身粗布的下裳实在是摩得慌。

正想着,突然一袋子钱币掉在他的脚下。

苏北裙捡起来看看,说是一袋子钱币,实际上里面只有八枚铜钱。

苏北裙抬头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前方有一个女子正在款步而行。

根据往来行人的路线判断,钱袋是这个女子的可能性很大。

于是苏北裙便喊了一声道:“姑娘请留步。”

女子好似没听见,继续前行,眼看就要拐入一个无人的小巷子。

苏北裙紧赶了几步,追上去叫住了女子:“这位姑娘……”

女子转身,看了看苏北裙,皱了皱眉,然后说道:

“这位公子,如果有话,到巷子里谈可好?”(注1)

苏北裙想了想,点头道:“可以,烦劳姑娘前面带路。”

于是两个人便拐入巷子深处,来到一座简陋的宅院门口。

女子站住了脚步,还未开口,苏北裙道:“敢问姑娘,你可是住在这里?”

女子眼睛转了转,道:“公子如果不嫌弃……”

苏北裙配合道:“我是否可以进去讨口水喝?”

女子有些奇怪对方如此上道,但是依旧点头道:“公子请随我来。”

说完,女子转身进了宅院。

苏北裙神识稍微一探测,便跟了进去。

进了院子,里面走出一个刀疤脸的汉子。身后也出现一个山羊胡的中年人堵住了门口。

苏北裙佯装非常害怕状,问道:“你们这光天化日之下,要做什么?”

刀疤汉子冷哼了一声:“你欺负民女,强闯民宅,识相的赶紧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

苏北裙惊道:“我如果把身上的钱财给你们,你们可否留我性命?”

山羊胡残忍地笑了笑:“咱们兄弟办事,从来就没有活口。”

苏北裙叹了口气道:“这我就放心了。”

女子首先察觉出来不正常,这个年轻人从一开始说话就驴唇不对马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正在思索之间。女子突然看到苏北裙转身一拳打在山羊胡的喉结上!

山羊胡一声没吭就倒地不起。

刀疤脸一见,忙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扑了上去。苏北裙并不躲避,反而欺身而上,同样一拳打在刀疤脸的喉咙处。

一瞬间就解决了战斗。

苏北裙同样不希望有人听见打斗声,所以动作极其利索。

苏北裙自从今早在来的路上就一边聊天一边运行功法,到了城里后也没有停歇。逐渐地,他早已经举手投足行动自如,并且察觉出自身的状态十分良好。

他能够感应得到自己现在的力量和速度与普通人的差距。

——杀人是一件很难的事。

苏北裙记得小时候看着爸爸杀鸡都是连续几刀割脖子又放血,但是鸡依然挣扎。

原本苏北裙肯定是连杀鸡都不敢的。

但是现在苏北裙发现自己的心境改变了。

——确切地说,是自己必须改变了。

他依然能够清晰地记得金甲卫的抢扎入自己胸膛的感觉。

但是,和自己所受的痛楚相比,金甲卫的抢扎入丛玉儿腹部时自己的感受更加令人撕心裂肺。

他感谢灵魄给了自己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丛玉儿因为自己的心软而受到任何伤害。

绝不!

当速度和力量达到了一定的程度,杀人就变得简单了。

山羊胡和刀疤脸双双被一拳毙命,脖子被打得变了形状,连喊叫声都没有发出去。

苏北裙站在院子中央保持着沉默,他正在考虑。

——杀不杀这个女人?

女人很聪明,见到变故之后马上就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她能够看出来苏北裙不想声张,所以口中连连低声道:“壮士饶命,公子饶命。”

苏北裙不想沾染过多的因果,但是又不想留下祸患,所以依然沉默不语。

苏北裙不说话,女子就不敢再说了。

沉默了很久,苏北裙道:“名字。”

女子答:“小翠。”

苏北裙问:“害过多少人?”

女子道:“骗倒是骗过几个,但是杀过的一个也没有,刚才那个山羊胡装腔作势骗公子的。”

苏北裙愣住了。

女子又道:“如果要说害人,我算是被他们害的。”

苏北裙又愣住了。

女子继续道:“我随家人流落到此地,家人都饿死了,我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女子无声落泪,泪水掉在了胸前的衣襟上。继续说道:“去年我家乡闹灾荒,颗粒无收。人饿得急了,什么都吃。一口粥就能换一条命。所以我的命很贱。”

说道这里,女子挺起了胸膛,依旧低着头道:“奴家作为一个女儿身,行走江湖,蜂麻燕雀虽是骗人,却也为自保。如果公子不嫌弃,奴家愿意……”

正说着,女子发现——

苏北裙已经不见了。

苏北裙的速度奇快,几个闪身之后又出现在了大街上。

来到街上后,苏北裙马上又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叫花子。

——因为他现在依然头上缠着布,脸上抹着灰。

苏北裙用神识自我探测了一下,然后估量了一番。自己现在和四、五个壮年人相斗应该是不成问题。

不过又想到丛玉儿说的古代有万人敌的上将军,自己暗中又乍了乍舌。

努力、谦虚、谨慎。

这是苏北裙给自己目前的阶段定义的人设。

注1:宋朝之前,公子是对公卿、侯爵的儿子或者女儿的称呼。所以三国时期对州牧以上级别的使君之子才尊称公子,比如刘表的二位公子。普通人不称呼公子,不过为了阅读流畅,我这里就用白话文代述,诸君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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