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你我二人同去看此表演,可否?”
裹着军大衣的黑衣丛玉儿站在雪地里,杨了杨手中的电影票。
然后又歪着头想了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抿了抿嘴唇。
她好像是构思了一下之后,又重新表达了一下刚才说的那句话:“咱俩去看电影啊?”
此时的苏北裙情绪非常复杂,犹如溺水之人见到一束稻草。
丛玉儿虽然身上裹着臃肿的军大衣,气质却是楚楚动人,让人好想上前去呵护。
他痴痴的看着丛玉儿,眼睛似乎有些模糊了,鼻子突然一酸,但是他强忍住不让自己流出眼泪。
走到丛玉儿的面前,苏北裙激动地点着头:“好。”
这种事态转折也未免太大了,一时让苏北裙激动不已。
......
那时的电影院被称作“俱乐部”,位置距离丛玉儿住的家属楼大约有几里地的路程。
“你来带路,可好?”丛玉儿稍微侧了一下身体,让出道路,微笑着问道。
于是两人在洁白的积雪里缓步前行。
“你且看看表演是何时开始。”丛玉儿一边走,一边把两张《古今大战秦俑情》的电影票到递苏北裙的面前。
苏北裙想了想,接过了电影票并没有提出疑问,无论眼前的丛玉儿有什么怪异表现,他都抗拒不起来。
丛玉儿似乎知道自己表达的有些问题,偷偷吐了吐舌头。
这时——
一辆“141”汽车带着轰鸣的喇叭声从身边驶过,排气管里排出来煤油发动机特有的阵阵黑烟,车灯光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丛玉儿一下子蹿到苏北裙的身后。猫着腰,两只拳头交错放在下巴前。瞪大了眼睛,眉毛扭起。
她差一点就跳到树上去。
但是在苏北裙看来,这动作也着实可爱了些。
苏北裙笑了笑,问道:“没事吧?”
丛玉儿站直了身体,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低声喃喃道:“汽车?”
苏北裙没听清:“什么?”
丛玉儿脸有些红了红,没好气地道:“我说你话多!”
苏北裙嘿嘿的傻笑了几声,和丛玉儿开始继续向俱乐部走去。
......
到达俱乐部时,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
俱乐部的大门用铁链子锁着,敞出一个宽大的缝隙。
苏北裙透过大门的玻璃看了看里面墙上挂着的钟表,大约是晚上5点左右。
对比一下手中的电影票,还有1个小时左右才开始。
看门的大爷正在大门旁边的收发室里面看电视。
苏北裙凑过去敲了敲收发室的窗户,大声向窗户里喊道:“大爷,我们能不能先进去啊?”
大爷头也没回,双腿搭在摆放电视的桌子上,狠狠的抽了一口手中的旱烟说道:“还没到点呢。”
苏北裙继续喊道:“外面太冷了,大爷,能不能让我们进去等啊?”
大爷这才不耐烦的扭过头,大咧咧地说:“没到点你不知道么?我给你放进去领导扣我钱我找谁要去?”
苏北裙一时被怼的有一些无言以对。
丛玉儿静静地站在苏北裙的身后,什么也没有说,表情也没有什么波动。
苏北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要不咱俩在这里等一会?”
丛玉儿大眼睛看着他,看了很久才。
苏北裙往雨搭下面站了站,身子背靠着大门缩了缩。真的就准备开始等了。
丛玉儿这一路上就尽量少说话,现在实在是忍不住了。皱着眉问道:“你凭什么追女孩子?凭着你的单纯吗?”
苏北裙感觉有点招架不住,脸涨的通红。吱吱呜呜地道:“没到点啊,没到时间,确实进去不啊……”
丛玉儿摇头叹了口气,伸出了手。
手一直伸到苏北裙的大衣兜里,然后从苏北裙的大衣兜拿出来一盒开了封口的“蝙蝠”。
——你怎么知道我兜里有香烟?
苏北裙识趣的没有问出声。
显然,丛玉儿的阅历要比苏北裙要丰富得多。
“刘叔。”丛玉儿那磁性的声音居然有点嗲:“我是小玉儿啊,让我俩进里面坐着等呗,外面太冷了。”
说着,她用手把打开过的蝙蝠烟弹了弹,弹出来一根香烟的过滤嘴,然后用手拿着烟盒,烟嘴冲外,从大门缝隙里抻着胳膊递了进去。
看门的大爷愣了愣,有点不好意思:“谁家的姑娘啊?看我这记性,进来吧”。
“不用,不用,把烟拿回去。”一边说着,大爷一边从收发室里出来把门上的铁链锁打开了。
丛玉儿真诚的再把香烟递过去,没想到,看门的大爷是真的不要,摆着手没有接:“你这丫头,滑头。”
开了门之后,大爷意味深长的冲着苏北裙和丛玉儿说:“进去吧,今天这个天气估计也不会有别人来打扰你们俩。”
“谢谢。”丛玉儿笑着说道。苏北裙也赶紧冲大爷点点头跟着丛玉儿往里走去。
当走过验票口,拐弯过回廊后,丛玉儿把半盒蝙蝠顺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苏北裙没敢说什么,凑过去低声问:“你怎么知道大爷姓刘啊?”
丛玉儿淡淡的回答:“我不知道。”
......
放映厅里很大、很宽敞。左测是五十列单号座位,右侧是五十列双号座位。前后加起来共有六、七十排座位。而且二楼还有半圈看台。整个影厅内的地面是一个缓慢的斜坡,顶棚距离地面很高,显得空间特别宽敞。
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更加显得空旷。
虽然现在还没有到放映电影的事件,但是为了省电,这里的灯光并没有全部点着,而是隔一排亮一排。
所以放映厅里面的光线略显暗淡。
丛玉儿抬头看了看高高的棚顶,四周的水泥墙壁,和宽大的银幕。好像是特别好奇。
苏北裙正低着头一边对比手中电影票上面的座位号,一边找座位。
丛玉儿却停下了脚步。
苏北裙发现丛玉儿站住了,便也站住了愣愣的看了看她。
丛玉儿用指着傍边的一个座位对苏北裙说:“坐。”
苏北裙一屁股坐了上去。
丛玉儿又说:“让我看看你身上的胎记。”
苏北裙用手扯开衣领子,在他锁骨处有一个红色的胎记。
丛玉儿仔细看了看,然后又从裹在身上的军大衣里面变戏法似的拿出来一个巨大的斧头。
这个斧头大的有些夸张。
斧柄是漆黑色的一节不知什么木头材质,样子像是一节树藤,表面那漆黑的光泽显示出好似钢铁般地坚硬。
而斧身的颜色却是通体暗红,给人带来的感觉神秘至极。
斧背厚且宽。上面刻有一张凶狠的兽脸,兽脸怒目圆睁、赤面獠牙。
斧刃看上去好像并不是很锋利。
整个斧身居然大约有一张四人桌的桌面那么大,漆黑色的斧柄大约一米长。
丛玉儿把硕大的斧头往地上一杵,立刻斧尖把水泥地压出来一个坑。
斧头斜插在苏北裙面前的地上,丛玉儿说:“用右手握住斧柄。”
苏北裙虽然内心震惊,但是依然听话地用右手去握斧柄。
“停停停。”丛玉儿叫了起来。
苏北裙又愣了愣,抬头看着丛玉儿。
“为什么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如果我想害你怎么办?”
苏北裙懵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愿意听你的。”
丛玉儿显然是感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因为这件事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长呼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丛玉儿说道:
“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苏北裙道:“可以。”
丛玉儿总结了一下语言,继续道:“帮我这个忙,我不知道对你会有什么副作用,你可能会有危险,也可能无事发生。”
苏北裙又道:“可以。”
丛玉儿愣了愣,问道:“你难道不问问是什么危险吗?”
苏北裙认真的道:“我愿意听你的。”
丛玉儿好像有一些生气:“我刚才说了,可能有副作用!你如果死了呢!!!”
苏北裙愣了愣,然后还是那句话:“我愿意听你的。”
丛玉儿气急败坏,躲了跺脚,说道:“我看你是荷尔蒙冲了头!你是不是没见过女人?难道我说什么你都照做吗?你就不能反抗一下吗??你是不是有点傻?”
苏北裙道:“我确实是被你吸引住了,不过我并不傻。”
丛玉儿鼻子都似乎都要被气歪了,哼了一声:“哦?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傻?”
这次苏北裙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少顷,仔细思考了好一会之后回答:
“其实,你并不是我认识的同乡丛玉儿,是吗?”
眼前的丛玉儿稍微惊讶了一下,没有回答。
苏北裙认真的想了想,又继续说道:
“首先,虽然你们的长相一摸一样,但是我能感觉出你不是我认识的丛玉儿。虽然这种感觉最初让我很恐慌,但是不知为什么,和你在一起这种恐慌很快就消失了。”
丛玉儿有些无奈地道:“有没有可能是你色令智昏了?”
苏北裙居然点了点头,声音因激动紧张而有些颤抖:“第二,我从刚才见到你之后就很喜欢你。如果我对之前我认识的同乡丛玉儿的感觉算是爱慕的话,我对你的感觉就是: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
这话说的已经很直白了。
“第三,你刚拿出来这个斧头,我就感觉到了一种怪异,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怎么来的,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
“但是,我相信你,我相信如果有生命危险你就不会这么草率,你应该不会伤害我。”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伤害你?
“因为你完全有能力直接制服我,你不需要像现在这么麻烦,但是你没有那么做。”
想了想,苏北裙继续又说道:“最重要的是,我特别珍惜和你在一起的这一段时间,我能感觉得到你办完事就会走,而且你走了以后我可能就无法再看到你了,对不对?”
丛玉儿有点愣住了,看着苏北裙点了点头。
苏北裙道:“我说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可能对你来说,挺可笑。但是我是认真的。如果现在我遇到的是聊斋那样的灵异事件,我也愿意。”
说完,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
丛玉儿眉头紧锁,不知在思考什么。
过了好一会,苏北裙率先说道:“咱们开始吧。”
丛玉儿愣了愣:“开始干什么?”
苏北裙指了指地上的斧头:“你让我干什么?”
丛玉儿好像脸稍微红了下,定了定心神,道:“你把右手放上去,捂住斧柄处即可。”
苏北裙此时的内心思绪是非常混乱的。难道自己真的有什么秘密?
自己脖子上的胎记很普通,从小就有。但是这个丛玉儿为什么会知道?
眼前的丛玉儿为什么和同乡丛玉儿几乎一摸一样?
但是气质又有着很大的差异。
同乡丛玉儿就好像蝴蝶飞在春天里。
眼前的丛玉儿站在那里给自己的气势就好像是一只雄鹰站在母鸡群里。
不过,他知道自己的感受,他没有说谎。他真的愿意为了眼前的丛玉儿做任何事。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了这种飞蛾扑火般的感觉。
“抱歉,我并没有多少时间。”丛玉儿温柔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
苏北裙收回混乱的思绪,伸出右手,捂住了斧柄的地方。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五分钟……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苏北裙有些纳闷,难道,自己想多了?还是丛玉儿搞错了什么程序?
他抬头用疑问的眼光看了看丛玉儿。
丛玉儿也有些懵,不过她还是镇定的用神识扫描了一下巨斧。
确实没有变化。
丛玉儿又里里外外反复用神识探测了好几遍,而巨斧确实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丛玉儿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再让我看看你的胎记。”
苏北裙立刻将衣领拉了拉,露出了胎记的地方。
低头一看——
顿时苏北裙和丛玉儿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胎记居然不见了!
苏北裙揉了揉胎记原来的地方,并没有感觉出来什么不适。
丛玉儿在心中暗自纳闷:“这是起作用了?但是为什么斧头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异相产生?”
第一眼看到这个男子的时候就感觉他好像并没有被灵魄侵蚀的迹象,现在钺痕灵印消失了对他好像也没有产生什么副作用。难道记载有误?
想了一会功夫,丛玉儿决定:暂时先不管这些,任务完成,先把神州钺带回去再研究。
丛玉儿沉思了一会后,把军大衣脱下来往身边的看椅上一扔。
苏北裙还是头一次看到丛玉儿原本的这身古怪衣着装束。
接着,丛玉儿从腰间拿出一个四四方方巴掌大小的布袋。把巨大的斧头又像变戏法似的收了进去。
苏北裙看得眼睛和嘴巴都张得大大的。
收好巨斧后,丛玉儿微笑地看着苏北裙。
苏北裙感觉被看的有些脸上发烫。
丛玉儿好像是对事情的进展很满意,又好像是完成任务的那种轻松。所以她走上前去,俯下身轻轻的、用红唇在苏北裙的脸上触碰似的吻了一下。
苏北裙顿时就好像丢了魂一般,他能够清晰的闻到丛玉儿发髻传来的体香刺激着他的嗅觉神经带动浑身血液喷张。
正当苏北裙不知所措之际,丛玉儿又站直了身体,后退了一步。似乎标志着艳遇奖励到此结束。
她的脸似乎也红了红。
“在我们那里,我从来也没有这么放肆过。”丛玉儿好像是很轻松,双手放在头顶慵懒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身体的曲线一下子变得前凸后翘。
苏北裙却感觉一颗心仿佛沉到了冰冷的井底。
——他隐隐地明白,丛玉儿的这种放松与放纵,就好像是标志着她要离开了。而且黑衣丛玉儿似乎要去的地方离他很远很远。
丛玉儿突然道:“你是不是有很多疑惑想要问?”
苏北裙点头:“是的。”
丛玉儿咋了咋眼睛:“那你为什么不问?”
苏北裙道:“我问了你会说么?”
丛玉儿道:“不会。”
说着,她从腰间拿出一个发带,双手把乌黑的长发拢到脑后熟练而优雅地用发带系了一个小巧的花节,将乌黑的长发扎成了一个马尾。
然后说道:“再见。”
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