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和宫外,芳笕见云帝来此诧异了一瞬,赶忙把人迎了进去。
屋里没有留下婢子,全都退到了门外,云帝多年没有踏足此处,如今突然来了,怪让人不安的。
郑海走到芳笕身边小声说了几句,只见芳笕脸色有变,郑公公连忙笑道:“皇上有日子没来了,你们可要好生伺候着,眼见着快到午时了,还不叫人去准备准备,留皇上在这用个午膳。”
芳笕愕然的看着郑海公公,呆怔中竟是忘了回应,郑海看了她一眼,小声道:“别愣着了,快点想想法子吧。”说罢,郑公公大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交代?”
屋内,紫茯苓为了自己的儿子并没有拒人于千里,但也算不上热络,芳笕进来说叫人备了午膳,紫茯苓顺口问了云帝一句要不要留在这用膳,云帝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午膳时,云帝看到上桌的都是一些青菜素食,问道:“这些年,你都只吃这些?”
他进门就闻到了淡淡的檀香味,眼下看着这些斋菜,他不禁想起当年她一身素衣跪在大殿之上,说自己从今往后斋饭素戒用不承圣恩。
紫茯苓垂着眼眸说:“吃惯了,皇上也尝尝吧,全当是清清肠胃。”
“茯苓,你是不是还在怪朕?”
闻言,紫茯苓稍稍抬眸看了他一眼,很快便再次垂下了眼,“皇上说的哪里的话,如今我儿已回京,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怪皇上。”
提起云戎,终究还是结束了话题,云帝吃完饭没有多留便离开了。
芳笕见人走远,匆匆走进,关上门急忙走到紫茯苓身边,“皇后娘娘,您快想想法子吧,方才郑公公在门外偷偷告诉我,说钦天监的人把慧贵妃病重的事怪在王爷身上,他们又拿出了那套不详之说。”
闻言,紫茯苓猛然看向芳笕,“此话可当真?”
“奴婢不敢骗您,郑公公还说,皇上眼下有所犹豫,所以他才故意把皇上带到这来,想让皇上念及跟您的情分,皇后娘娘,您要不要跟皇上好好谈谈?”
情分?何来的情分?
当年只因一句谗言,他便将她们母子分离,如今她的儿子好不容易才回京,钦天监的人居然又来说这些无妄之言,她紫茯苓是不懂的如何拉拢人心,但也不表示她可以一次又一次的任人宰割。
看着她握紧的手隐隐发抖,芳笕有些不安,“皇后娘娘,您先别急,皇上还未对此事定夺,实在不行咱们再出宫一趟,去见见王爷。”
上次一见已经是她求来的,想要再出宫何其容易?再见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紫茯苓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心如死灰,语气却不再像过去那般失落,“皇上若是肯听本宫的,本宫也不必跟儿子分开这么多年,眼下我要出宫谈何容易,不过…….”
“不过什么?皇后娘娘可是有法子了?”
紫茯苓看向芳笕,“你差人出去送个信,让苏家六丫头进宫,就说本宫闲闷,要找她聊聊天。”
——
苏善儿回府都已经天黑了,传信的人在国公府等了几个时辰才将人给等回来。
“皇后娘娘找我?”
传话公公说:“是,六小姐,皇后娘娘叫奴才请您进宫。”
皇后多年深居简出,如今这般招摇的叫人来国公府请她进宫,实在怪异,苏善儿问:“皇后娘娘可说找我何事?”
“皇后娘娘说她一人在宫中烦闷,想请姑娘进宫作陪,聊聊天。”
“聊天?”
“是的,皇后娘娘是这么说的。”
这说辞也太随便了一些,如若真的只是找她聊天,这太监大可以撂下话先回去,何必在这等她大半天一定要亲口跟她说?
“皇后娘娘可是让你亲口跟我说?”
传话太监点头,“是,皇后娘娘是让奴才亲口跟您说。”
“我知道了,不过今儿天已经晚了,你回去帮我跟皇后娘娘说一声,说我明天一早就进宫。”
回琼院的一路,苏善儿一直在想皇后这么着急找她能有什么事,流穗见她回来了,从院子里跑出来问:“小姐跑去哪了,晚饭时老爷和夫人一个劲的问,奴婢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个流穗,每次她出门不带她回来都要抱怨一顿,苏善儿没理她,“去给我拿个大碗。”
“小姐要大碗做什么?”
“让你拿你就拿,拿个深一点的。”
流穗跑去小厨房找碗,这会儿天已经黑了,过了吃饭的时辰,她没想到小厨房里有人,看到白湫在这,流穗吓了一跳。
“白姐姐?你怎么在这?”
烧滚的汤药咕噜噜的,药味有些刺鼻,流穗走过来看了一眼,“白姐姐又在给王爷煎药?”
小厨房有些暗,流穗没有瞧出白湫脸色不好,白湫说:“王爷今晚有些不太舒服,我再煎一帖。”
“哦。”流穗没太在意,从一旁拿起一个大海碗,“姐姐你先忙,我得回去给我们小姐送碗。”
流穗走了,白湫回头看了一眼,默默的松了口气。
流穗捧着大碗,一边往回走一边嘀咕,“这王爷身子还真是弱,晚饭前才见白湫煎过一次药,这又煎了一帖,成天喝药身子能好吗,往后小姐要是真的嫁过去了,可怎么办啊!”
走进屋子,看见苏善儿坐在桌边,桌子上放着一个不及巴掌大的小乌龟,流穗眼一亮,觉着新鲜,急忙走进来,“小姐这是打哪弄来的小乌龟?”
苏善儿喝着茶,看了一眼流穗拿来的大碗,“买的,这城里卖小王八的地方还真少,我走了好远才买到呢。”
流穗放下碗,捏起小乌龟逗弄了几下,“小姐要碗是打算养它?”
“先养两天。”
流穗一听,赶忙在碗里装了点水,还去外面捡了几块鹅卵石放在大碗里给小乌龟爬玩。
她们家小姐手里可从来都没有过活物,不管是什么都要弄熟了拿来下酒,好在这小乌龟个头不大,也不够她下酒吃一顿的。
流穗一边逗弄乌龟一边说:“小姐自从回京后性子好了不少,居然开始养活物了。”
“我可没说要养它。”
闻言,流穗抬起头,苦着脸说:“小姐,它这么小你也要吃它呀?”
苏善儿瞥了她一眼,“你家小姐是那种什么都吃的人吗?”
流穗点头,“是啊,什么都吃,之前大少爷给您通信的翠鸟都被你给烤着吃了。”
苏善儿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鸟太吵了。”
流穗小声嘟囔,“小姐总是这么多理由。”
见苏善儿要发难,流穗连忙转移话题说:“对了小姐,方才奴婢去小厨房拿碗,看见白湫在煎药,晚饭前我明明看见她给王爷煎过一次药了,现在又煎,她说王爷今日身子有些不爽要再喝一贴,您说这一晚上喝两贴药,王爷的身子能好吗,平日里也不见他们请大夫给王爷瞧瞧,就这么吃药,还不得把身子给吃坏了。”
云戎身子确实弱了些,不过这几日,她瞧着他还挺好的,怎么突然间又开始吃药了?
苏善儿起身,“我去瞧瞧他。”
闻言,流穗阻拦道:“小姐,天都已经晚了,您这时候去王爷屋里怕是不太好吧。”
“什么不太好?”
流穗结结巴巴的一边想一边说:“那个……男女,男女授受不亲。”
这话可不像她会说出来的,苏善儿挑眉看她,“这话又是谁教你的?我二哥?还是宫厉行?”
流穗抿着嘴摇了摇头,“没有,是奴婢自己担心您。”
“胡说,你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是知道,但却是刚刚知道的,流穗在苏善儿面前说不了谎话,她为难的说:“其实,其实是宫小将军,他临走前叫奴婢看着小姐点,说,您跟鬼王虽有婚约,但毕竟还未成亲,有些避讳小姐不懂,让奴婢时刻提醒着点。”
苏善儿哼了声说:“我就知道是他!”
流穗到底是没拦住苏善儿,还是让她去了隔壁院子。
云戎病了,这事儿可大可小,人是她带回来的,若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担待不起,怎么能不去瞧瞧?
房门外,苏善儿又准备临门一脚,还没等踹下去,身后白湫突然叫道:“六小姐且慢。”
见她撩着衣袍抬着腿,白湫担心她这一脚是打算把门给踹下来。
苏善儿回头,见白湫手里端着药碗,放下准备踹门的脚,拍了拍裙摆,“听流穗说云戎病了,我来瞧瞧,你这是什么药?”
她说要瞧瞧,白湫有些不安,“只是一些养身的药,六小姐,王爷今日身子不适,谢绝见客,要不您还是先回去吧。”
想赶她走也不换个好点的说辞,谢绝见客,她又不是客人。
“我是这的主人,你们才是客人。”
“六小……”白湫想要叫住她,但已经晚了。
以往这个时辰云戎都会坐在桌边看他的那些医书,今日却已经躺下了。
苏善儿走进去,离远叫了一声,床上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苏善儿觉得奇怪,走近一看,发现他的脸色苍白的异常,“云戎。”苏善儿推了他两下,他还是没有反应。
苏善儿转身看向跟进来的白湫,“怎么回事,他死了吗?”
白湫为难的看着她,“六小姐不必惊慌,王爷还活着,只是……只是昏迷不醒,我暂时也不清楚是为什么,看症状有点像中毒。”
“中毒?”
王灵芝已经被关在大牢了,慧贵妃也病重,谁会这时候给他下毒?
苏善儿皱眉,“你是想说我们国公府还有人想要毒害他?”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苏善儿不想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云戎这次病倒有些怪异,从他脸上看不出一点中毒的征兆,只是比往常更加苍白。
白湫不敢请大夫是因为云戎交代过,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牵连到国公府,可若是这会儿找大夫来瞧,这事必定要被传出去。
看了一眼白湫手里的药,苏善儿拧眉,“你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了,给他熬什么药,你就不怕把他喝死?”
“六小姐放心,这药是王爷常喝的,不会有事。”
“是药三分毒你懂不懂?”
苏善儿懒得跟外行多说,她转身坐在床边,拉起云戎的手,眼下情形紧急她也顾不得太多,指尖探向他的手腕,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看的白湫直出神。
“六小姐……”
“闭嘴!”
她懂得把脉这件事就连她最贴身的流穗都不知道,一个在穷乡僻壤待了六年的纨绔小姐突然会号脉了,这事儿若是被人知道还指不定要被说成是什么奇观异象,所以她从来都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过,今日若不是情况特殊,她也不会让白湫看了去!
苏善儿探着云戎的脉搏,眉心频频蹙起。
脉象虚浮却带着一种强烈的冲击,这不是中毒!
指尖从云戎手腕上移开,苏善儿凝神半晌,突然一声冷笑。
“六小姐,您笑什么?”
苏善儿起身,几乎是将云戎的手扔在床上的,她深吸一口气,呼气时带着气愤隐隐发颤。
这家伙,居然又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