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葬礼持续了三天,原本就沉闷的禅院家愈发气氛愈发压抑,霁初在葬礼的最后一天偷偷跟在参加葬礼队伍的后头,向着那尊棺椁遥遥地望去一眼。
因为家主夫人最后的话,霁初也不得不成为照顾禅院直哉的侍女之一,除了她还有夫人曾经的贴身侍女理惠,在夫人死后理惠的身形也消瘦不少,外加上她本就纤瘦,现在看起来像是来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霁初对于生离死别没有那么多的感触,那是因为她知道,逝去的人会以另外一种形态继续存在,有点类似于鬼魂但又和鬼魂不太一样,更像是某种能量体。
不过考虑到现在理惠的状况堪忧,霁初只好替她承担起大部分工作,禅院甚尔偶尔也会过来替霁初分担工作,按照他的话来说,他对这位家主夫人没有太多的感谢,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不让霁初太累而已。
“那个小鬼看起来就很惹人讨厌。”禅院甚尔对禅院直哉没有半点好感,更多的是因为他的身份是禅院家的嫡子,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六年的时光禅院甚尔就已经追上霁初的个子,甚至还比她高出许多,他已然从男孩转变为身姿挺拔的少年。
此时他正站在禅院直哉院落隐蔽的角落里,听到禅院直哉满宅子的呼唤霁初的名字,他皱眉这么评价禅院直哉,“真是个烦人精,他平常也是这样时时刻刻都要贴着你?”
“好像小时候就会比较粘人的吧,长大以后就会好点。”其实霁初也不太确定,她是猜的,“好了,你要对我说什么吗?我得快点过去了,等下不然他又得发脾气。”
六岁的禅院直哉一发脾气,哄他的任务就会落在霁初头上,这也是没办法的,其他人在这位小少爷生气的时候靠近轻则被骂几句,重则被他随手拿起的茶盏差点砸破脑袋。
禅院甚尔不情不愿地“啧”了一声,而后在不远处又传来禅院直哉的呼唤声,少年不需要花费太多力气就听清他在喊什么。
“阿初——”“阿初——”
听到别人这么称呼霁初,禅院甚尔莫名地感觉到不悦,又问:“是谁教他这么叫你的?”
“没有谁,就很奇怪,他自己学会的。”说到这个,霁初就会有点担心,毕竟自己当初是破格动用神力救下母子的,而现在这个孩子又那么亲近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考核成绩,这应该不算违规吧?
庆幸的是理惠出来叫住到处寻找霁初的禅院直哉,这才让霁初和禅院甚尔的对话得以继续。
“过几天外面有庙会。”禅院甚尔对庙会没有太大的兴趣,但霁初就不一样了,她下凡这么久大部分时间都在禅院家,都没在外面好好玩过,她的眼睛唰的一下亮起来。
霁初收敛了下自己的表情,接着对甚尔说:“具体什么时候?”
“明天。”
嗯好像她明天是没什么事,而且白天还有早教老师过来给直哉上课,她正好得空,于是她点点头,“可以诶,那到时候你来接我吧。”
话说到这里,甚尔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嗯。”
隔天早上,早教老师已经在门外等候,把直哉交给老师后霁初就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她可不想出去玩还穿一身和服,太束手束脚,而且她总觉得这身衣服穿着太压抑,临近隆冬,她换上一套白色羊绒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的驼色牛角扣大衣,踩着一双黑色小皮鞋,拆散盘起的头发,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翻天覆的变化。
小枝看到这身行头的霁初忍不住问:“阿初姐姐是要去约会吗?”她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上次霁初还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满满一抽屉的少女漫,她大概是自然而然地代入了少女漫的情节,“还是说,你已经交男朋友了呢?”
六年过去,小枝的性格也开朗不少,现在都会开玩笑了,霁初轻轻地戳了下她的额头,“你想的这些统统都没有,我就是很普通地,出去逛庙会而已。”
小枝捂着被霁初戳过的脑门,小声嘀咕,“那对方可能不这么想哦。”
临走前霁初语重心长地对小枝说:“少看看少女漫,我和甚尔可是朋友啊。”
听到霁初口中的名字,小枝表情奇怪,她说:“我觉得姐姐你应该多看点少女漫才对。”说完她就又飞快抛开,生怕又被霁初戳一下额头。
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的霁初走到侧门口,禅院甚尔已经在那等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还没等她出声后者就回过头,但不说话,还是霁初先开的口,“你等很久了吗?”
“也没有很久。”他身上穿着的是藏青色短款外套,带着连帽,帽子边缘有一圈白色绒毛,这些天霁初都在忙活其他的事情,小孩子照顾起来就是麻烦,分走了她大部分的精力,她现在才有空好好看一看禅院甚尔,然后发现他的五官似乎又长开了一点,带着几分少年的英气。
她走出侧门,“那就好,那走吧。”
这个时间点正好临近圣诞节,街道上随处可见各种圣诞元素,反而冲淡了庙会的气氛,但实际上庙会比她想象的还要热闹几分,京都本就保留了许多古建筑,现在举办庙会也很应景。
这还是霁初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参加凡间人类的活动,往常她只能在天界通过单面镜看实况转播,而且信号还会时不时地中断。
见习爱神是不能随意下凡的,不光是出于对人类的保护,毕竟作为见习神明有时候稍微力量失控就容易造成灾难□□故,但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这些尚未成熟的神明,霁初听说过的,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神明口中得知的,她猜测多半是酒神,那位神明平日就是醉醺醺的,但又很是喜欢吃瓜,喝酒喝到兴头上了就会开始说些有的没的八卦。
总之内容就是某个见习爱神反而被人类囚禁,差点失去神格,最后还是找到机会才逃跑的。
当初霁初听到这个传闻时不住地皱皱眉,忍不住嘟哝,怎么什么八卦都会和她们爱神部扯上关系呢?明明部里的前辈都非常敬业好么,对此酒神的解释是“没办法呀,毕竟爱情是最容易滋生欲望的情感,而且爱神普遍都多情不是么?”。
刻板印象,这根本就是刻板印象。
回忆到此结束,因为禅院甚尔忽然抓住她的袖子,街道里挤满了人,稍有不慎就会撞上人,还好甚尔眼疾手快,不过他也看出来她刚才在走神,离他们最近的摊位是卖糖果的,他给她买了一大袋金平糖,塞到她手里,“你刚才在想什么?”
啊,很明显吗?她从金平糖里挑出一颗嫩黄色的,“没什么呀,谢谢你的糖果,但我吃不了那么多,剩下的都归你啦。”
霁初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他却莫名感觉到不悦,这种不悦不知从何而来,直到后来他才发现,仅仅只是因为她的注意力没有放在他的身上。
仅此而已,就足以让他产生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