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方长觉得脸颊痒痒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撩拨着他。
他缓缓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正枕着一双柔软的大腿。
一个模样纯美的少女正低着头，焦红恐怖的脸好似昨日噩梦。
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发丝垂下，随着微风，不住撩着他的脸颊。
“哥哥。”
见他醒来，少女脸上荡开笑容，就像一朵白色百合花悄然绽开。
“铁柱，你没事了？”
方长在少女搀扶下站了起来，脑海中回忆渐渐清晰。
他为了救下铁柱，一直朝着铁柱输送真元法力，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他因为伤势过重，神智都迷糊起来的时候，终于见到铁柱睁开了眼。
然后他就心满意足地昏了下去。
不过此刻他体内伤势已经平复，只有经脉还有点灼烧的痛感，显然是因为透支过度，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
“你给我喂了药？”
方长问铁柱。
少女点点头：“嗯，我看到哥哥手边有疗伤药，就喂给哥哥吃了。”
应该是昏迷前自己拿出来的灵丹，没来得及吃。方长心中猜测。
那道金丹神通大部分威力都被铁柱挡了去，他只是受到些余波冲击，因此伤势并没有多重。
起码没有上次被青牛道人追杀的时候重。
之所以昏迷，纯粹是他透支过度。
“你怎么这么傻？不知道自己会死吗？”
方长敲了敲铁柱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
“这么危险，下次……算了，其实你做得挺不错的。”
他改敲为摸，模样颇有些心虚。
万一铁柱下次真听他话不来救他了，那他岂不是人没了。
想了想，还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一点。
少女仿佛没听懂方长的自私，只是一脸单纯且笃定地说道：
“因为我知道有哥哥在，我不会死的。”
方长再想了想，觉得铁柱说得也挺有道理的。
他重伤快没了，铁柱可救不活他。
但铁柱没了，他还有救活铁柱的可能。
这么一想，他心中的罪恶感一下子去了很多。
“反正保护好自己最重要，万一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怎么办？”方长说道。
少女却认真道：“我要永远跟在哥哥身边，不会和哥哥分开，除非哥哥不要我了。”
说着，她抓着方长的衣袖，颇有些可怜兮兮地问道：
“那哥哥会不要我吗？”
方长：“……”
一定是哪里程序不对！
没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的小金刚，大铁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嗯——没错了，是秦夫人！
悔不当初啊。
就不该让懵懂的铁柱跟着秦夫人启蒙，本以为她是两个孩子的妈，有着丰富且成熟的育儿经验。
瞧瞧把孩子教成什么样了。
万恶之源——秦夫人！
方长好似找到了罪魁祸首，心中对着秦夫人狠狠谴责了一番，然后笑眯眯道：
“嗯，只要你不离开哥哥，我也永远不会不要你。”
吃了他这么多灵石，费了他这么多心血，他心中未来的傀儡女帝，就是想跑，他也舍不得啊。
少女眼睛也笑成了月牙。
“哥哥最好了。”
方长：“……”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振作精神道：
“好了好了，咱们准备回去吧，咱们离开了这么长时间，你东东姐姐该着急坏了。”
闻言，少女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撇了撇嘴。
坏女人，抢走她哥哥。
方长扫视了一片狼藉的战场，造成这一切的主要还是那道金丹神通爆炸的余波。
突然，他眼尖地看到一具尸体。
姑且称之为尸体吧。
因为自他昏迷过去又醒来，这么长时间过去，这具尸体竟然还留着一口气没散。
方长攀着铁柱的肩膀走了过去。
“哥哥，他好像没死？”
少女也发现了尸体内残留的气息。
方长仔细打量了下，却是叹气道：
“不，他其实和死没什么区别了，只是心中怨气太重，胸中一口气未散，所以还有一丝气息残留。
待到这口气散去，他就算真的死了。
此时若是有起死回生的仙丹，未尝不能让他重生。
不过我手中没有这样的仙丹，况且就是有，我也舍不得给他用。”
话音落下，尸体的胸口突然有了起伏，就像被气着了。
“哎，你能听见啊。”
方长一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
他蹲了下来，看着大汉的眼睛，说道：
“要是你能听见，给我眨眨眼吧。”
大汉的眼睛缓慢且艰难地眨了下。
方长再问：“你强撑着一口气不死，是有未了的心愿？若是的话，你再眨眨眼。”
大汉的眼睛再次缓慢且艰难地眨了下。
方长继续问：“是想报仇？还是担心后事？”
“前者的话，我差点就帮你报了，但可惜他跑了，以后能不能报仇，全看他会不会继续来跟我作死。
后者的话，我会尽量给你找块风水宝地。
虽然咱们算是对手，但也算是个可敬的对手，所以你尽可放心，我不会亵渎你尸体的。”
但大汉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方长叹了一口气道：“都不是吗？”
“要不你自己说吧，我猜得挺累的。”
大汉的胸膛再次起伏了下，连胸中怨气都增添了一丝。
“哦，对了，你这状态也说不了话。”
方长摸了摸下巴，为难道：“但是我真的猜不到啊。”
“不是仇，也不是自己，那就是有未还的恩情，未了的恩怨，亦或者你的家人朋友？”
大汉的眼睛终于再次动了。
“是你的家人？”
方长这次读懂了他的眼神：“你在担心你的家人？”
大汉眼中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情绪。
“可惜啊，我不知道你姓甚名谁，而且我也没义务帮你照顾你的家人。
不过我看那位宇文公子心狠手辣，连你这种贴身护卫都是说杀就杀，你的家人十有八九也会被他斩草除根。
可怜哦，自己死了还不够，还连累了全家。”
方长说着风凉话。
大汉胸中怨气骤然加剧，连身体都有一种颤动的感觉。
但可惜。
此地也不是什么阴气浓重的凶煞之地，无天时地利相助，单凭一口怨气，已经无力助他回天，连变成僵尸都做不到。
突然，方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
“对了，我有个法子可以护你神智不灭，甚至让你重生一回，就是有些弊端，你可愿意试试？”
大汉身体的颤动停止，瞳孔骤然睁大，但他仿佛想到什么，又赶紧慢慢地眨了一下。
方长点头道：“你这是同意了吗？”
“不过我可事先说明，虽然此法能够让你回灵不灭，但这手段有伤天和，强增业力。
不仅我付出的代价不少，你也会付出代价，从此化身鬼灵，不入轮回，再无重生机会。
你这也愿意？”
大汉的眼睛没再动作。
方长等了一会儿，才起身可惜道：
“这样也好，你们全家可以在地下团聚，来生再做兄弟姐妹，父母子女，一样重叙天伦。”
“我先去给你找个好坑。”
“等……等！”
大汉嘴中艰难发出声音，如同刀锯一般，十分艰涩，黑色的怨气自口中吐出。
方长转身，看向大汉：“你愿意？”
大汉眨了眨眼。
他如何不知道这是方长在故意激他，也知道这法子定会让他沦为方长的傀儡，受其驱使。
否则方长闲的无聊，跟他叨叨这么多。
但是方长的话就像一把把刀子扎在他的心上。
他为家人活命之恩卖身宇文家，也能再次为家人活命化身恶灵归来索命！
“不要反抗！”
方长脸上露出笑容，而后快速收敛，他口中念咒，手掌一搓，就出现一排小小的白色纸人。
随着他法力涌动，纸人悬浮半空，在大汉尸体周身环绕。
大师境界的纸人傀儡术！
到达此境界，他已经能够随时用一张小小的纸片人化作傀儡，而无需复杂的材料准备。
根据自身输送法力多寡，最高能够达到自己的三成实力，上限为筑基境。
不过这种临时傀儡，基本上都是一次性的。
而此刻，他要制作的不是纸人傀儡，而是将大汉那充满怨气的灵魂抽取，化身恶灵，作为傀儡之灵。
就像白虎傀儡体内那只白虎魂魄，他自白虎傀儡的炼制过程中得到了经验和感悟，才有对此有了更深的理解。
这已经是高阶傀儡的专业知识，再次感谢青牛道人的友情赞助。
这样的傀儡之灵比不得铁柱这种傀儡自生的灵性，但胜在傀儡之灵的灵智完整。
只需要不断给他更换傀儡身躯，那么他也将随之强大。
不过这种傀儡之灵十分罕见。
方长也是第一次制作。
首先就得像大汉这种怨气满满的强者灵魂，还得全凭他自愿，否则一旦他反抗起来，就得前功尽弃。
长处明显，短处也明显。
最重要的是会增加业力。
强留生魂在人间，扰乱天地轮回，已经触碰到了天地规则。
业力过多，以后境界高深了，要和天道规则交流的时候，容易挨老天爷的大逼兜，也就是所谓的雷劫加身。
当然，现在低境界还是没什么影响，顶多遭到佛门修士的厌恶。
还是那句话，但凡所谓的天道规则瞅他一眼，都算本地天道不够高级。
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缺点。
就是恶灵凶猛，一旦操控不了，就容易遭受反噬。
不过对于拥有御傀灵体，还有天魔之眼的方长来说，只希望这反噬来得更凶猛一点。
不然的话，容易喂不饱天魔之眼，还得喊心魔来加餐。
只见大汉尸体上黑烟滚滚，怨气就像一团雾气被环绕着的纸人挨个吸收。
原本颜色淡白的纸人挨个变得浓黑一片，就像浸入了墨汁。
方长只觉自己体内的法力想泄洪一般狂泻而出，原本就有些刺痛的经脉这会又开始火烧火燎的疼痛。
他赶紧吞下一颗恢复法力的灵丹。
“乖乖，你到底有多少怨气？”
这恶灵的品质超乎他的想象，单凭恶灵威力，怕是就能和筑基境修士战斗。
若是再给他一具三阶傀儡的身体，连金丹真人也能过招。
这黑化何止强三倍，起码是十倍。
不枉他强背业力。
就是三阶傀儡的材料难寻，他现在还没钱。
越富有，越贫穷，难啊。
方长的法力终于被停止吸收。
而刚才环绕大汉尸体的纸人不知何时也归拢合一，化作一团黑气环绕，煞气冲天的高大人影。
“我董宝又活过来了！”
大汉握拳高举，仰天咆哮。
他猩红的眼睛看向方长，跳动着嗜血的欲望，含怨而生，他此刻既是董宝，也不再是董宝了。
方长神情淡淡道：
“别这么看着我，都是你自愿的。”
“不过一般你这种恶灵第一次出现，都会被怨气冲心，反噬主人，要不咱们走走程序？”
一道道黑色的锁链自董宝身体外生出，就像从地狱中生出来的勾魂锁链，要将他重新拉入地下。
随着锁链加身，董宝眼神中的暴虐渐渐消失，而后半跪在方长面前。
“董宝愿为主公效死！”
方长这才知道大汉的名字，他念叨了两句，突然眼神一亮。
“既然你重活一遭，不如再改个名字，就叫董天宝吧，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董天宝！”
董宝抬起头，嘴里念叨了一边。
“董天宝，我命由我不由天。”
虽然不懂两者有什么关联，但后一句让他颇有感触，因为他的命运从不由他。
“谢主公赐名！”
董宝很快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
方长见董天宝如此懂事，于是习惯性画饼。
“我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不好受，但别灰心，虽然你现在已经是恶灵之体，但谁说恶灵没有春天。
只要你好好跟着我干，等我成仙以后，你未必没有阴极生阳，渡劫为鬼仙的可能。
到时候你重返人间，家人跟着你鸡犬升天，岂不快哉。”
因为饼画得太大，董天宝一时没吃下来，这会儿只有沉默。
方长立马察觉到这个问题，他们现在连金丹境界都没有，成仙实在太过遥远。
于是他换了点实际的。
“我在京城那边也算有几个朋友，你给我些只有你和那个宇文公子知道的秘密，我派人去告诉他你还未死的消息。
想必投鼠忌器下，他也不敢真对你的家人出手。”
而且没搞清楚董天宝的真正生死，这位宇文公子怕也不敢对他和青牛坊市出手。
一石二鸟，又是双赢！
只有那位宇文公子输惨了。
闻言，这下董天宝总算多了点精神，将宇文成怀的各种私人小秘密一一说出。
作为宇文成怀的护道人，日夜守护，就差没有站在宇文成怀的床边看着他玩女人了，对于董天宝的秘密不要知道得太多。
方长越听越劲爆，然后越来越生气。
“可恶！该死！王八蛋！”
“竟然摧残了这么多良家少女，坏人清白，还勾引自己小娘！”
方长一一记下，恶狠狠道：
“等着，这些账我会一笔笔跟他算。”
就因为他这种多吃多占的混蛋，天底下才多了多少伤心的单身人。
董天宝没敢触方长的眉头，默默为自己收殓了尸体。
也不用什么风水宝地了，直接砍了几棵大树，做了副简陋的棺材装上。
虽然什么鬼仙太过遥远，但万一呢。
到时候，他还是喜欢自己原来的身体。
所以只要随时随地画饼，员工不知不觉地就给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