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话是拦路虎，衣是瘆人毛！’那么杀气就可以直接摧毁一个人的全部勇气。即使凶悍敢玩命，如大克一般的流氓旗杆也不例外。
因此，毫不奇怪，在跟六指对视的那一刻，大克心里明白自己已经输了。
强横的大克胆怯了，而一向色厉内荏的小克却满肚子的不服不忿。
旧城的‘大什字’是两条长街的交叉路口，周围商贩云集，店铺林立。长街上时常有蒙疆的商队缓缓行过，清脆的驼铃声悠远，呼应着街市的嘈杂喧嚣。
方维从‘晋三元’茶点铺走出来，手上拎着一个大纸包。纸包里是刚买的糕点。槽子糕，玫瑰酥，刀切，这些都是姥姥姥爷爱吃的。
他看看还剩些零钱，于是又跑到对面副食商店买了一两‘大白兔’奶糖和花生酥，打算分给两个好朋友，二毛和大伟。二毛常常把他爸做好了的‘大熘丸’拿给他们吃，那可是二毛爸为了养家糊口，本要拿去九龙湾街上售卖的。来而不往非礼也，感情是相互的，方维自小就明白这个道理。
“姓方的小子！你给爷站住！”忽然身后有人恶狠狠的喊叫。
方维回头一看，真是冤家路窄，喊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五塔寺的小克，带了几个坏小子气势汹汹的跑过来。
“呵，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小克嘛，真是巧了！”方维笑嘻嘻的看着小克一伙。
“巧什么巧？一点也不巧。爷们今天是专门来堵你的！”小克一脸得意。
“哦！你们上次吃了亏，不敢去三官街啦，就跑到这来堵我？你哥废材大克呢，怎么没来？”
“我哥说，我自己失去的脸面得要自己找补回来！他不管啦！”
“这还像个话！我说小克呀，你怎么记吃不记打呢？挨了我几次揍，这才没多久，你就忘了么？”
“爷可没忘，今天就是来找你报仇的！”小克恨恨道，胖嘟嘟的脸上肥肉乱颤。
“嗯。几天不见，你脸上的肉又养肥了一圈，我看你就是特意来讨打的！”方维鄙视地摇摇头，眼睛灵动地扫视着四周。
不远处，一支负重而行的驼队正不疾不徐的经过。
“你还不拿正眼看爷？你敢蔑视爷？”小克大怒，从怀里掏出把生锈的劈柴刀，冲着方维砍过来。方维转身就跑，小克一伙人紧追不舍。
方维几步跑到头驼的身侧，灵巧的俯身从驼腹下穿了过去，小克举刀追赶，收脚不及，胖胖的身体撞上骆驼，复又沉实的摔倒在地上。
受了惊的头驼嘶鸣着，扬起的前蹄遽然落下，重重的踩在了小克的左臂上，紧接着不顾一切地疾奔狂跑。赶驼人喊叫着，急急追了下去。
蹄声踏踏，驼铃乱响。街上的人们惊叫着，躲闪着，一片混乱。
小克哇哇嚎叫着在地上打滚，方维飞身过去，一把将他拖到路边。
“你说你，”方维捏着小克的胖脸，“你本事不大，还净想着找补回面子？看看，又把自己伤着了吧？”
“胳膊，疼，疼的不行，呜呜，断了，呜呜呜。。。。。。”小克带着哭腔，痛苦的**。
“你总想着欺负人。现在，就连骆驼都看不过眼了，动物可都是有灵性的，还好只踩了你一蹄子，就是让你长点教训！”
“你，你才，欺负人！呜呜，每次都是我，我，吃亏！呜呜！”
“那你以后还敢追着我打架么？”
“我疼，疼死了。呜呜，不打了。。。。。。”
“既然不打了，那还不滚去看你的胳膊！”
“呜呜，我没钱，去了医院也不给看！我疼，求求你，帮帮我。。。。。。”
方维眼珠一转，冲着跟随小克的那几个坏小子吩咐道：“你们把他扶起来，跟我走！”
几个混小子被方才的变故吓得没了主意，听到方维说话，也顾不得旁的，急忙上前把小克架了起来。
“去，去哪儿？”小克疼的嗷嗷乱叫，“我不敢啦！你别带我去三官街！咱们不打啦，我保证再也不跟你作对啦！”
方维又气又笑：“笨蛋！谁说要带你去三官街。现在咱们去大兴泰巷，带你去治伤！”
方维在前头走，小克一帮人咿呀乱叫的跟在后面，三转两转，来到一家位于小街巷里的诊所。
一进门，整排密密麻麻的药抽屉映入眼帘。靠里的八仙桌后面坐着个圆脸的和善老人，正专注地瞅着他的儿子在药屉前忙乎抓药。
看到方维进来，老头微笑着问：“小维，你怎么来啦？你姥爷近来忙什么呢？也不见他来找我坐坐！”
坐堂的老头姓冒，曾经是绥远长官董其武将军麾下的军队医官。晚年闲的无事，遂带着儿子开起了诊所。
因为他知道方维的父母是医生，虽中西医有异，可干的都是悬壶济世的营生，也算是同行。又加上跟方维姥爷是老相识，因此冒老医官对方维也熟悉的很。
“冒爷！今儿我可不是跟着我姥爷来串门闲谈的。有事得求您帮忙！”方维笑着朝后努努嘴，“这小子胳膊坏了，疼的要死要活的，麻烦您老给看看吧！”
“小维，你又跟人打架啦！怎么还把人家的胳膊打坏了呢？”老头皱着眉埋怨方维。
“嗨！您可别误会。我哪能下那么狠的手呀！他是被骆驼给踩的，我看保不齐骨头都被踢断啦！”旁边的小克听方维说的严重，忍不住又哎呦妈呀的喊叫起来。
老头眯眼盯着小克受伤的那条胳膊打量片刻，随后冲他儿子说道：“冀生！你去给看看，问题不大，应该是脱臼了！”
方维故意吓唬小克，也跟着叫：“冀生叔！快给他看看吧！再迟点他的胳膊可就再也挂不上去啦！”
冒冀生是个不善言辞的中年人，中等个，胡子拉碴，身体结实，看上去不像个医生，倒是像极了北门外等营生挣活儿的苦力。
他不慌不忙地放下手里的中药材和戥子，搓着两手，一脸沉稳，朝着哀嚎的小克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