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松见他们走进来,并没有动,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向顾湘:“为什么没有离开?”
“为什么要离开?”顾湘想都没想,反问道。
旁边的薛云生与柳嫣同时看向屋顶,这父女俩一般不见面,只要一见面,不出三句话,必定会怼起来。
“这不是你多年的夙愿吗?”薛定松没有生气,甚至面上都没有多余表情,“我以为去年你从帝都回来会离开,你没有。我以为上次史家那傻子跳出来后你会离开,你依然没有。我以后这次尧山显露乱象你会离开,你还是没有?”
顾湘冷冷看着他。
“是你脑子进了水,想不明白道理?还是眼睛蒙了尘,看不清形势?”薛定松突然怒声道。
薛云生一抖,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发这么大火,就是当年自己母亲与顾湘母亲闹得最不可开交之时,父亲也没有似这般几乎失去理智。
“那年娘就是被你赶走,从而郁郁一生,所以还要赶走我是吧?”顾湘红着眼,愤声问道。
“你!”薛定松大怒,站起来伸手就要打下去,可看着那似曾相识的面容,看着倔强的表情,似乎那个人从未走远,一时间浑身上下再无丝毫力气,软软坐回椅子,有些意兴阑珊道,“走吧,走吧,都走吧!”
“父亲?”薛云生有些担心道。
薛定松却没有理他,只是定定看着屋外,眼里全是落寞。
“这到底是什么?”顾湘拿出那块玉佩问道,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自己这个便宜父亲什么状态,想说什么想问什么毫无顾忌。
“这个啊!”薛定松收回视线,自嘲一笑,“不就是摄阵之符吗?”
“摄阵之符?”
“摄阵之符?”
屋内同时响起两道惊呼,一个是薛云生,一个是柳嫣。
“摄阵之符是什么鬼?”姚清暗中问道,有点纳闷。
“传说尧山内腹有一重宝,具有无上威力。尧山界内峰头无数,仅凭本峰内的护山大阵又如何抵挡虞朝?只有通过山腹内的重宝,才能策应四方,令虞朝不敢轻举妄动。四大摄阵之符便是一切的钥匙,也是四大家族身份象征,只会保留在家主手里,一代代传承下去。”柳嫣喃喃说道。
旁人也没什么异色,只以为她情不自禁就说了出来,虽然有点奇怪。
“这姑娘快傻了!”姚清忍不住扶额,有种狠狠揉一下对方头发的想法,不过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不然对外人来讲太过惊悚。
他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摄阵之符这四个字上,心中有点惊讶,没想到尧山内还有重宝,难不成是自己想错了,跟大衍神宗没有联系?
因为大衍神宗比较穷,当年就没有拿出什么高明的法宝,“神照天宝录”更没有来得及发挥作用,自然不可能留下什么重宝。
“父亲?”薛云生经过初始的震惊后,忍不住出声,说起来他有点小情绪,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最受父亲重视的那个人,哪里会想到父亲连摄阵之符都借自己之手暗中给了妹妹。
几个意思这是?要把家主之位传给妹妹?不应该啊!
“给我做什么?”顾湘又问道。
“自然是想让你带走,可惜你让我失望了。”薛定松是真的失望,恨铁不成钢的失望,他一直以为已经足够了解这个恨自己的女儿,可到头来发现还是不太了解。
带出去?薛云生心中突然反应过来,父亲并没有告诉妹妹这是什么,好像只着让她悄无声息带走,那又是为了什么?
薛家身份象征,就这么不要了?别说薛云生,就是柳嫣也有点迷惑,怪不得那人不惜大动干戈到处搜寻,可这一切又代表着什么,持有阵符在身,谁又能动得了薛定松?何必这般偷偷摸摸行事?而且还诡异地消失了几天。
薛定松看着眼前这三个人,一个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一个是自己最愧疚的女儿,剩下那一个也算自己看着长大,可对于即将到来的事,他已经没有能力保护他们了,不由叹息,出声道:“你们可知当年我明明不是嫡长子,为何要去争家主?”
无人说话。
“你可知为什么我明明不喜欢你母亲,又要娶她?”薛定松看着薛云生道。
薛云生摇摇头,有些黯然神伤,他自然很清楚父母之间的不合,不仅父亲不喜欢母亲,母亲其实也不喜欢父亲,甚至母亲从来都没有站到薛家角度考虑问题,哪怕来到薛家二十多年,依然还是王家人,甚至大部分时间都在王家,对自己也不闻不问。
否则自己堂堂薛家家主嫡子,还是“化气”大修士,怎可能去做什么义军的先锋官,整日泡在战场上?
“除了争权夺利,满足你的权力欲,不惜抛妻弃子外,还能有什么原因?”顾湘不屑道。
“丫头你啊,看来我做人还真是失败!”薛定松摇头苦笑,并没有生气,“当年初逢大变,薛家前后断层,几乎保不住大家族的地位,哪有什么余力争夺摄阵之符?大哥目光短浅,被史家蛊惑,王家也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吞掉薛家,你们说我能怎么办?”
“非争不可?”顾湘忍不住问道。
“非争不可!”薛定松自然知道顾湘的意思,“我避不开,也走不了,更没有退路,你们都知如今尧山有四大家族,可三十年前,尧山上的家族可不止这些,如今那些人又在哪里?”
三人心中同时一凛,这些年与虞朝之间大大小小的战争,也在消耗内部的敌人。
“所以我才会放下青梅竹马、伏低做小去娶一个王家女,甚至十年前眼睁睁看着青梅竹马带着幼女被赶出家门,我都没有吭一声,就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薛定松惨然一笑。
“父亲这些年不容易,孩儿心中都有数。”薛云生涩声道,薛家很难,他自然有所感觉。
“什么不容易,苟且罢了!”薛定松摆摆手,“数年前我自认为已经站稳了脚跟,可真正大事来临,才发现底蕴还是太过浅薄,连自保都很难。”
自保?薛云生有些骇然,尧山这是要发什么大事,连父亲都毫无底气,什么牛鬼神蛇都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