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之局,在姚清的琢磨中,荣王至少要化解五重杀机,才能算渡过此劫。
第一重最简单也最直接,便是叛军的杀机,荣王终究还是大虞的高层,叛军有着为此冒险的动机和决心。
第二重则是林鸿与方占国的手段,引叛军入场不过是幌子,荣王才是他们最主要的目标。
第三重是皇帝的暗子,以皇帝俯瞰全场的掌控力,无论如何都会加一把火。
这是明面上的杀机,还有两重,却是暗处的杀机。
一重是荣王府隐藏在暗中的力量会不会浮出水面,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代表着朝廷对荣王的态度。
另一重是整个局势看似各有所掌,皇帝高高在上,但谁都无法预知未来,谁也想不到对方会不会出乎意料,从而导致全盘皆崩,带来更大的不可控,这是大势走向下的杀机。
如叛军中顾湘现身应是在各方掌控中,薛云生现身也不算出人意料,四大护法来上一两位倒也能勉强对付,但全部现身,就让整体局势直接失衡,差点全部崩盘。
这五重杀机,三明两暗,姚清事前就已全部洞悉,部分细节或许无法掌握,但大体不会差太多,在他原本的计划中,估计得经历一番磨难,甚至还要牺牲不少人,才能勉强脱去此劫。
否则他也不会提前找到陈立透露一些信息。
毕竟这是留在帝都的前提,若是一开始就打算远走海外,便也不需这般束手束脚、苦苦挣扎了。
不曾想城防军的出现,让局势迅速变化,就像被人强行按下了快捷键,双方根本来不及慢慢落子出手,就直奔大决战,把棋盘冲了个七零八落。
这是大司成宗佑棠的人情。
姚清慢慢抚平心绪,看向来人,突然竟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受薛云生召唤而现身的四大护法之一,更没想到皇帝的手段这么厉害,不仅能够打入敌人内部高层,甚至为了除掉荣王不惜暴露这个暗子。
所以这一加一减,差点崩盘的局面,又生生被皇帝拉了回来,但这么一来,皇帝隐藏在地下的其他暗子就没有了出手时机和平台。
失去了叛军这层皮,只要出了大司士府,那荣王可做得文章就很多了。
“年轻人,侥幸从大司马手下逃得一命,就敢阻挡老夫的路?”老者手里提着一把长剑,不紧不慢道,“速速退去,还有保命的机会。”
“你好像并不着急?”姚清有些奇怪,就这老头慢悠悠的风格,过会荣王怕早就返回王府了吧。
“年轻人就是太心急,耐不住性子。”老者咧嘴一笑,很是慈祥,“谁让我老潘头来自于叛军呢,追到王府大杀一通也不为过吧。”
姚清面色一沉,他本来一直都在极力避免杀人,但有时候好像根本就避不开。
“不论你来自于何方,受谁之命,大司成也好,大司寇也罢,但别忘了,陛下才是这天下的主人,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老者说着,不经意间向左迈出一步。
姚清皱了皱眉,感觉有点别扭,也微微移动了下身体。
“让开吧,老夫不想与你为难。”老者眯了下眼,又走出两步。
姚清眼里闪过一丝奇光,看着对方的位置,突然明白过来,对方并非在说废话,也不是随意迈步,而是寻找最佳的出手时机和出手位置。
若是换个人,未必就能看得出来,但他整日浸淫在因果丝线中,对万事万物之间联系可以说有着天生的敏感性,是以才能第一时间窥破。
老者面色阴沉,这还是他修炼天衍神数之后第一次遇到能克制自己推演的人。
天衍神数传自大衍神宗残本,号称能推演敌方一切变化,当年被皇帝暗中传于他,助他打入叛军内部,如今好不容易有脱身之机,他又怎会轻易放弃。
是以明知道姚清手段不凡,甚至能从大司马与先锋官联手一击中全身而退,他还是硬着头皮追了上来。
不过他亦看出先锋官的提前收力,认为姚清应该是取巧碰运气才接下,凭自己的手段,也不需怕他。
老者不动声色,心神用到了极致,慢慢挪动身体,全力推演一击必杀的机会。
两人顿时陷入一种奇妙的境地,进行另一层面上的对抗。
渐渐地,姚清突然有些明悟,不由自主进入“因果视界”,以前他顺着因果丝线感应一切,主要还是由果及因,是追溯已经发生的原因,是从现在到过去。
而现在看来,应该还可以由因及果,窥视可能产生的结果,是从现在到未来。
虽说未来有无限可能,一种状态或者一根因果丝线,延伸出去,可能会分化无数结果,但最终还是会收束为一种,变为现实。
“因果的终极,说不定就是时空!”姚清很是振奋,只要能够抓住时空的本质,他就能返回地球。
“年轻人,你走神了!”那老者突然大笑,身如大雁,直接扑过来。
“等得就是你来。”姚清又怎会忽略他的存在,更知道两人一直这般下去怕是没有结果,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边若是结束战斗,便能腾出手来对付自己,是以主动卖了个破绽。
“对老夫来讲,你一旦失去先机,也就没了任何机会。”老者哈哈笑道,长剑直点姚清眉心。
在他的推演中,自己直指对方破绽将生之处,而对方受身体惯性所累,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只能束手待毙。
二十多年来,所有与他对敌之人,在这一刻都无有例外,均被他一击而杀。
甚至可以说,只要他主动出手,便已经锁定了胜机。
老者心中忍不住得意,开始琢磨怎么进一步除掉荣王,又如何委婉地向陛下诉说自己功劳。
眼看就要把对方毙于剑下。
突然嗡的一声,一股恐怖的气息降临,虚空都似乎震荡起来,好像承受不住,那种毁天灭地之态轰然而来,瞬息击破一切,直让人肝胆俱裂。
“什么东西?”老者的心中颤栗不已,甚至顾不上真气反噬,强行止住了身体。
“果然,反派都死于话多。”姚清毫不犹豫欺身而上,双掌翻飞,右手无尽之力,犹如碧海生波,一重强过一重,源源不断,左手陷空之力,恰似天狗食月,悄无声息间就把对方的真气消解绞散。
“你身上到底藏有什么东西?”老者神情萎靡,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他被姚清两大奇力牢牢缠住,左支右绌,但显然让他更恐惧还是刚才那股气息。
推演先机者,一旦先机有误,那一切为此而做的准备和后手,便都成了缠在自己脖子上的绞索。
原本老者的修为甚至还高出姚清一线,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彻底压制,但一来他太过自信自己的推演,没有任何后手,自然就失去了转圜之地,二来是被那股恐怖气息直接吓破了胆,真气逆行,先就受了伤,出手更有些缩手缩脚,瞻前顾后。
最重要的是,姚清已经注意到,自己今日所遇修士,无论是谁,其本身真气都无法和自己相提并论,非量上的碾压,而是质上的彻底压制。
否则他也不可能从方占国和薛云生手中全身而退,更不可能轻易拿捏住这老者。
“废话真多!”姚清毫不留手,步步紧逼。
“这是你逼我的。”那老者咬牙大喝一声,皮肤上顿时有无数纹路浮现,发出幽幽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