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呈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医院,没想ndy还在病房,她睡在沙发上,盖着他的西装。
病房有陪护床,不过一直以来都是季星遥专用,即便他在这里陪护,也是在沙发上将就。
有动静ndy醒了。
恍惚片刻,才意识到这里是医院。
她坐起来,身上的西装滑到地上,她踩了一脚,才弯腰捡起。
谢昀呈坐到床沿,小布丁还在睡,眉头皱到了一起,应该是身体很难受,他抓着她的手,“爸爸在呢。”
给她轻轻舒展眉头。
半小时过去,小布丁被疼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的谢昀呈渐渐清晰,她忽然莞尔,把疼痛的表情都压下去。
“嗨,爸爸,早上好。”
“昨天很忙吗?我等了你好久呢。”
“我猜,你肯定是加班了。”
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
谢昀呈揉着她的小手,“早上好。”他没加班,是给她缝制布娃娃了,但以失败告终,他把缝好的全拆了,决定重新弄。
他连飞机都会修,就不信不会做个布娃娃。
“今天开始,不加班了。”他承诺小布丁。
小布丁笑,才不信,“可是你要不加班,就要有别的人分担你的工作,他们就要加班,就没时间陪他们的孩子,没时间享受他们的生活。”
谢昀呈:“我可以把工作带到病房处理。”等她睡着了,他再缝制布娃娃。其实昨晚他没过来还有一个原因,不想看ndy。
烦。
还有那个滕诺。
更烦。
谢昀呈把小布丁抱起来,给她拿了一个抱枕放在身后倚着,他知道她难受,只不过强忍着罢了。
“我们的药,很快就能来了,再忍忍,就不疼了。”
小布丁笑着,“还好呀,我不疼。不用担心我。”
她说起昨晚跟月月打的那通电话,“我们商量好了,等我出院,我们要去旅游,去一个美丽又神奇的地方,我想去小岛,应该很好玩。”
那是她跟月月看了漂流记,就特别想去。
谢昀呈:“想去小岛?”
小布丁点头,“很期待。”
谢昀呈决定了,他可以买个私人小岛,把那里整理成她跟月月幻想中的样子,“等你出院了,我们就去。”
他把手机解锁递给她,“玩会儿游戏,我送你ndy姑妈。”
ndy从洗手间出来,简单洗漱好。
她瞥了一眼谢昀呈,他从来没那么好心会送女人下楼,反常必有妖。
ndy亲了亲小布丁,跟小布丁告别,“姑妈有空了就会来看你。”
小布丁回亲:“嗯,我会很想你的。”
ndy拿上自己外套离开,谢昀呈紧随其后出了病房门。
花园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下。
叶稍挂着晶莹的露珠,花瓣略显清冷。
谢昀呈双手抄兜,直直望着她。
ndy跟他对视了片刻,他现在的眼神跟这秋天的玫瑰一样,除了刺就是冷傲,看不到半点温暖。“说吧。”她也痛快。
谢昀呈还在看着她:“没什么要说的。我就是想记住一下,你是小布丁姑妈。”
ndy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他对她仅剩的那点耐心,是看在小布丁面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再纠缠下去,就真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决定跟滕诺在一块儿了?”
谢昀呈:“我决定跟我自己过一辈子。”
ndy不走心笑了笑,“不错。”她双手抱臂,“本来我还想帮你忙,可以跟你结个婚,把小布丁收养了。”
收养后,她要是睡腻了他,就再离婚。
谢昀呈:“不需要,她在法律上是不是我闺女都没关系。反正我们注定是要以父女关系遇到。”
有时候,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当年遇到小布丁时,她是一个健康的孩子,他们就不会有今天的缘分,他顶多花钱把她养大,不会付出那么多情感和耐心。
可她偏偏身体有缺陷,还被医生判了死刑。最惹人心酸的是,她那么坚强,在她身上从来看不到一丝悲伤和绝望。
她总是那么懂事,那么贴心。
不止他,换了任何一个有能力不缺钱的人都不会放弃她。
后来,付出的多了,在乎了,慢慢就成了心里的牵挂。亲不亲生的又如何呢,有父女缘分就足够。就像他的舅舅舅妈跟慕靳裴。
谢昀呈又看了眼花园里的玫瑰,希望明年春天,小布丁依旧可以看到百花争妍的样子。
脚步声远去ndy转身,目送他走进住院楼,那个挺拔的背影,不曾为谁停留。她一直以为她得到过他,现在又觉得,她从没得到过。
快中午时,谢昀呈接到了冯梁的电话,冯梁现在负责医院,最近联系较多,都是跟小布丁病情有关。
冯梁说话向来简明,“周教授那边已经有了消息,药物出口的审批手续大概一个月内走完。”
好长一段时间,谢昀呈没这么轻松过。
有了药,至少就有希望。
他倒了杯红酒,踱步到落地窗边。
从他办公室可以俯瞰中央公园,所有的景尽收眼底。
秘书来电,说滕诺滕小姐在楼下。
谢昀呈思忖片刻,“让她上来吧。”她今天竟然通过秘书约他,又不知道走得什么套路。
几分钟后,滕诺进来,她随手带上门,没想到他有闲情逸致品红酒,“这么有兴致?”
谢昀呈似笑非笑:“我什么时候没兴致过?”
滕诺笑了笑,不紧不慢走到他跟前,跟他相距不到半米,她没看他,视线落在窗外的景上。
“厉赫文想要收购你们医院,你听说了吧?”
谢昀呈转着手里的高脚杯,“没听说,”他看着她侧脸,“你这是泄露你们集团商业机密,不好吧?”
滕诺:“呵。”然后就没了然后。
谢昀呈没接话,自顾自品着酒。
滕诺打破沉默,“如果你想,也许我们家可以跟成为好朋友,你们的医院也会安然无恙。”
谢昀呈喉结滑动,酒咽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不想。”
滕诺转头,跟他对望,“你有底牌?”有怎么样应对厉赫文收购的底牌?
据她所知,厉赫文这回可是联合了有实力的投行和私募,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够谢昀呈和慕靳裴招架的。
谢昀呈笑:“我没有,有人有。”
滕诺第一反应:“慕靳裴?”
谢昀呈没搭腔,又抿了口红酒。
慕靳裴的这张底牌,是季常盛,或许连慕靳裴本人都没想到。
厉赫文跟傅寒关系不错,之前有过合作,傅寒的科技公司主攻ai医疗,原本厉赫文打算这次跟傅寒他们的科技公司联手,一起拿下医院。
傅寒另一个合作人有背景实力,跟投行和私募关系匪浅。
可厉赫文怎么都没想到,季常盛现在是科技公司的ceo。季常盛还怎么会跟他合作一起对付慕靳裴。
当初季常盛这么痛快答应去科技公司,大概就是料到了,有一天,厉赫文和慕靳裴之间有这么一战。
如果季常盛没去科技公司,傅寒大概率会选择跟厉赫文合作,到时跟他们集团这场资本战,不管输赢,都会元气大伤。
现在有季常盛拿主意,把这个风险规避掉,还能撮合科技公司直接跟医院合作。
不管是傅寒还是慕靳裴,都是双赢。
滕诺明白了,就没再多费口舌。她转身,面对着他站,“既然商业上没法合作,那我们私人关系可以合作合作。”
她向来直接,能今天解决的,绝不拖到第二天,她扣住谢昀呈的脖子,往下压,而她也递上自己的唇。
两人之间只有几厘米,她没再主动,不由收紧了呼吸。
酒精混着荷尔蒙的气息,滕诺感觉自己在沉沦的边缘,她身边不止一个朋友劝她,别沾谢昀呈,那个男人有毒。
可不是么。
还真有毒。
她竟然主动来找他好几次。
谢昀呈盯着她看了数秒,之后也回应她了,不过用的是红酒,他把手里的酒杯送到她嘴边,喂了她一口。
“这么想喝,那就给你尝尝。”
随之,不动声色把她搂着他脖子的手拿下来,然后把红酒杯送到她手里,“都给你了。”
滕诺忽而笑了,“谢昀呈,你还真打算这么浪一辈子?你知不知道你其实挺没劲儿的。”
她好奇,“你这样的男人,会爱上谁?”
谢昀呈顿了顿:“反正不是你。”
滕诺微微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闷下,放下酒杯,潇洒离去。
中午时,慕靳裴和季星遥到了庄园。
秋天的庄园比任何时节都美,大自然赠予了无与伦比的色彩,比油画里还要丰满。
季星遥看着车外,她眼里,庄园的美永远留在了那个冬天。当初在酒窖挑中了他的红酒,她一度以为,他注定是她的。
也许,他是她的。
可他们并不算多的青春里,却阔别了七年。
恨得久了,不想再恨。
太久没爱,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把曾经失去的那七年再连上。
车停稳,季星遥从过去抽身。
爷爷奶奶去了曼哈顿,庄园比平常要冷清不少。
慕靳裴把手递给季星遥,季星遥看了看他,最终抓住了他黑色衬衫的衣袖。他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抓衣袖的动作有点孩子气。
“今天又要给我什么灵感?还是做游戏?”季星遥问。
慕靳裴:“不是游戏。”他想让她多抓着他衣袖一会儿,“先走两圈,带你熟悉赛道。”
“赛道?”季星遥有了兴趣,“赛车吗?”那种疯狂与速度,她早就想尝试,但始终没敢,怕出点什么意外,她父母会难过死。
慕靳裴:“卡丁车。”为了安全起见,只能开卡丁车,“我跟你比赛,你正常赛道,我障碍赛道。”
季星遥有了之前的经验,不会再轻易上当,“是不是输了,我还得亲你?”
慕靳裴摇头,示意她看河边。
远远看去,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画架画布。
季星遥不明所以,“什么意思?让我画你?”
“不是。这回画风景。”慕靳裴说了说比赛规则:“你要是输了,我跟你一块完成一幅画,怎样画,画什么,我来决定。你要是赢了,条件随你提。”
季星遥瞅着赛道,横穿庄园,虽然他车技她没法比,不过他的那道障碍很多,隔不远就有弯道,她赢他的几率还是很大。
她突然放开他,“我还是先开几圈熟悉熟悉车子性能,这样对赛道也有个数。”
一共四台卡丁车在那准备就绪,两辆红色,两辆蓝色。红色小巧一点,应该是给她用的,蓝色个头大很多,适合他的身高。
“怎么准备四台?”
慕靳裴:“万一车子有问题,再换另一辆重新比。”
季星遥换上赛车服,慕靳裴给她戴上头盔,做好防护后,季星遥坐上了她的那台红色卡丁车。
慕靳裴也试驾了自己那辆,性能比他想象中还要好。
季星遥第一次开运动型的卡丁车,她最高时速达到了一百一十迈。赛道两旁的植被一闪而过。
开了三圈练手,感觉很不错。
慕靳裴只开了一圈,之后在起点等她。
不知怎么回事,季星遥有点期待跟他比试一番,如果她赢了,她就让他站在石桥上,她一脚把他踹下去。
然后让他在河里游几个来回,她站在桥上品着红酒,听着听乐。
季星遥把车开到起点,对慕靳裴做了个ok的手势。
慕靳裴确认,“不要再开几圈了?”
季星遥摆摆手,她还是有信心赢他的。
随着管家的发令枪响,红蓝两辆卡丁车如离弦的箭,冲进各自的赛道。
季星遥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不止比的是速度,还在玩心跳。跟那天在别墅院子里玩‘捉迷藏’不一样。那天她能看到他在哪,掌控权在她,可今天不行,一切都是未知数。
偏偏,她又特别想赢他。
赛程的后半段,慕靳裴赶上了她。
接下来他的赛道上就没了障碍,跟她的赛道一样,只剩一个弯道,过去后就是直道冲终点。
季星遥把油门踩到了底,可在弯道时,她输了,输在了技术上,慕靳裴一个漂亮的漂移,将她甩在了后头。
最终,他以快出两秒的绝对优势冲过了终点。
车停下,季星遥缓了好一会儿,心脏依旧狂跳,一方面是紧张所致,还有她不是很想承认的一方面,刚才他的那个漂移,有让她惊艳。
她早就知道他喜欢赛车,却是第一次见他赛车的技术。
慕靳裴摘了头盔过来,在她车前半蹲下,把她头盔取下,“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季星遥摇头,拿手背擦擦额头的汗。
慕靳裴拉她起来,“把衣服换下来。”
两人回到别墅,换下赛车服。
季星遥看着镜中的自己,成了常输将军。
慕靳裴已经在客厅等她,“遥遥?”
季星遥整理好头发,愿赌服输,“来了。”
去河边的这段路不长不短,两人慢慢悠悠走着。
季星遥两手插在风衣口袋,她想起一件事,一件很久就想问他,却又觉得多余,始终没有问的一件事。
“当初你跟谢昀呈开车去郊外见那个流浪汉,路上都是大雪,回来的路上你的车跟谢昀呈的车追尾。他是肺挫伤,”她侧脸看他,“你呢?当时伤哪儿了?”
慕靳裴默了默,“我没事。”
季星遥又看了他几秒,然后望向前面的河,金色的阳光洒在上面,秋风掠过,波光粼粼,一切都懒洋洋的。
“你应该比谢昀呈伤得重。”
“你的手,也伤了。”她语气肯定。
不等他说话,她接着道:“当时你有一只手一直放口袋,你走路从来不会把手插外套口袋。”
慕靳裴也凝视河边,他以为她一点都不关心他。所以在医院时,他不想让她看到他也伤了,比起伤口的疼,她视而不见,才更要他的命。
那个时候,他最嫉妒的人是谢昀呈,因为她陪着谢昀呈看医生,半夜了,她还专程赶到医院等着谢昀呈。
她无需一言半语,只是一个沉默,就足以让他遍体鳞伤。
季星遥再次转脸,“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没有疤了?”
“早好了。”慕靳裴把那只手递给她看,“看不出来了。”
季星遥抬手,对着他的手掌拍了几下。手落下时有瞬间的僵滞,她自己也很意外,竟然下意识就做了这个动作。
曾经,她就喜欢这么打他的手。
那是因为,他有时出差好多天,她见到之后特别想他。
慕靳裴恍惚,像回到了七年前。
到了画布前,季星遥问:“画什么?”
慕靳裴:“就画河吧。”他给她系上围裙。
季星遥欲要坐下,却被慕靳裴扯住胳膊拉住,他自己坐了下来。
不等季星遥反应过来,慕靳裴已经把她拽回他腿上坐着,将她环住:“你输了,怎么画,我说了算,这是比赛前说好的,你也同意了的。”
季星遥语塞,平复了下急促的呼吸。所以,她现在要坐在他怀里画?她转头盯着他:“有你这么霸王条款的?”
慕靳裴:“要是你赢了,指不定更霸王。”
季星遥:“......”她不由看了眼河上的小桥,要是她赢了,她打算踹他下河。
慕靳裴把笔递给她,“构图吧,也许,这样的作画方式能给你带来灵感。”
季星遥努力平静自己,一点用都没有。
慕靳裴一手箍住她的腰,另一手握着她的手,没构图,直接在画布上下笔。
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她耳后,他的鼻息,都是如此清晰,彻底乱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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