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扮作商队的一队人马,由秦晗带领,乘着雾色便离开了宣沙城。
要跨过北域防线,需要绕行到秦庸关,从秦庸关关门处进去。
宣沙城到秦庸关约摸半天的路程,下午时分,一行人就停在了关门之下。
前方接受检查的人排着队,秦晗一行人都换了胡服,头上都包了厚重的头巾顶着,辛念烟还贴了两撇小胡子。
队伍缓慢前行着,很快就查到了秦晗他们的车队。
秦晗贴了满脸的络腮胡,却依旧难掩帅气,操着一口蹩脚的北域话。
“泥嚎,窝闷是西林国赖的商兑,时赖贩卖耀才德。”
那个北域守城官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你这个官话都不过不了关,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哒仁,窝闷养墓贵果德羊绒,不吃老,老……”
边上秦晗的一个亲兵跟上来,摸出一锭银子递给那个守城官。
他在手里掂了掂,“不辞劳苦?”
那个亲兵连连点头,“兑兑兑兑!”
守城官看了一眼,的确是西林独有的块银,下头还印了西林的国印。
“现在北域正在闹瘟疫,你们确定要进去吗?”
那个亲兵看向秦晗,嘴里蹦出一串叽里咕噜的西林语,秦晗也叽里咕噜的回了他一段,反正坐在后头的辛念烟是半句没听明白。
而后才转向那个守城官,“窝闷纠时来左耀才生意的,方鑫,窝闷佳各贡刀,步回鸾来。”
那守城官抬手一挥,几个守城兵上前去草草搜查了一番,见车上的确都是药材,面色一喜连忙转过头来禀报。
“回禀大人,的确是几车药材,还是城中急缺的……”
守城官当下也不再阻拦,“过去吧。”
一群人就这么蒙混进了秦庸关,藏在马车底下的兵刃也并未被发现。
马上的辛念烟与秦晗对视一眼,目光中神色了然。
主意是辛念烟出的,优点是混进去容易,缺点是要折几车药材。
毕竟到了这里,药材怕不是那么容易送出去。
一行人在城中找了个地方补给过后,便驱车继续北上,往叶城方向赶过去。
叶城距离秦庸关不过五十里路,当晚一行人便赶着夜色到达了叶城。
城门处零星只有几个病恹恹的守卫,见有人靠近,连忙提起兵刃挡下车驾。
辛念烟骑着一匹红棕色的马儿,居高临下看了那群人一眼。
北域人大多金发碧眼,留络腮胡,身形高大。
但那几个守城兵明显带着病容,瘦得像骨头架子。
“我还以为,叶城早就荒废了,竟然还有士兵守卫。”
辛念烟开口,抬眸望了一眼高大的城墙。
这地方以前是北域最坚固的要塞,如今却成了灾病的发源。
那几个守城兵听不懂辛念烟的南玄话,疑惑的对视了一眼,提刀就要质问。
秦晗一挥手,身后的精兵拉了脖子上的纱布一蒙,鱼贯而上。
不过眨眼的功夫,几个守城兵就横尸于地面。
秦晗驱马在前,踩着一地鲜血,推门进了虚掩的城门。
一行人驾马驱车进去,一座荒芜空旷的城就这么映照在眼前。
月光下,朔风卷起层层风沙,遍地都是僵硬的尸首,怎一个哀鸿遍野。
都是些老弱妇孺,年轻有力气的,怕是疫病爆发的时候,就跑了。
“找个地方先住下吧。”秦晗开口,身边的副将领了命,带着几个亲兵去城中找住所去了。
辛念烟驱马走在街道上,看着眼前这般满目疮痍,寒鸦苍凉的嚎叫不断,却没有来啄食地上尸首的。
这就是,南玄之外的乱世。
身边响起马蹄声,辛念烟侧目看过去,便见月下驱马的秦晗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
即便是顶着厚重的胡帽,脸上贴着络腮胡,也难掩他一身荡尽浑浊的浩然之气。
宣沙城若不是有他,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她不齿于那个郡守的做法,但抛却道德不谈,疫病爆发出来之时,屠城焚尽尸首,是最狠,也最有效的法子。
她不知道丘将军是否会如此,断臂求生。
但秦晗不会,他没有这么做,他没有放弃南玄将士,也没有放弃宣沙城百姓。
“王爷。”
“嗯?”秦晗抬眼看向她。
“南玄有你,为国之幸事。”
辛念烟这一刻,对他的敬仰一如对自己外公那般,当他是个英雄。
“有你,才是南玄之幸事。”秦晗笑了笑。
也是他的幸事。
辛念烟与他在月下相视而笑,即便身处这样的荒凉环境中,也感受到分外心安。
这一刻,她只想抱抱眼前这个担负起家国的男人。
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秦晗与前世太子给她的感觉不一样。
她以前对太子的情感,更多趋向于迷恋。
而秦晗给她的,更多是稳定和安心的感觉,只要想到他,心里就发暖。
这样的感觉,是前世的秦炎,绝对给不了她的。
“王爷,前面找到一个客栈,废弃了一段时间,但收拾收拾还能用。”
出去找住所的人驱马赶了回来,开口禀报道。
秦晗调转马头,带着队伍朝他所在的那个方向走去。
那个亲兵找的,是一个荒废破落的客栈,几人破门进去,开窗通风。
而后收拾了一下,便将上房拾掇出来,勉强能住人。
被褥衣裳他们都自带得有,所需不过是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一行人聚在客栈大堂中生了个火堆,吊了个锅在火上,煮了一锅胡汤,将胡饼蒸热了,一人一碗喝着。
几个精兵打趣着今日那个会说西林语的副将,夸他多才,难怪能跟在秦晗身边做副将。
“还能跟在王爷身边,是卑职三生有幸!”
那人笑着应了一句。
这群士兵见惯生死,即便是如此凄凉的环境下,也能围着火堆谈笑风生,将气氛活跃得热闹。
“你那西林语叽里咕噜的,有意思的很,让我也学学。”
一个精兵笑着道。
那副将端着热汤喝了一口,“你学这玩意儿干什么?”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呢?”那人笑着耸了耸肩。
辛念烟听了,也觉得有趣,便看向秦晗。
“王爷,要不你也教教我?”
秦晗还没说话,边上的宁无忌就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