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列格从未有一次,这样近距离感受到法莉丝能力带来的结果。
本体不明的少女拥有着可以改变世界的力量,似乎也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而整个世界,就是她玩闹的游乐场。
是的,玩闹的游乐场,奥列格就是这样看待少女对待他们的态度的,少女的态度在他看来完全不加掩饰,她完全不在乎这世上的一切,为了一个崇高的理想可以付出一切,包括她‘们’的造物,包括她自己。他完全想象不到对方还会做出什么事情。
渐渐的,眼前的画面像是碎裂的镜子,出现了层层裂痕,那血红的真实与虚假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似乎如同最初那般,等待着他做出选择。
奥列格心里清楚,究竟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但他仍然不受控制的选择了他们欢笑的场面。
镜子重新变得完整,他们欢笑的神情依旧,在餐桌间打打闹闹。
‘可是...’
‘太虚假了,虚假的令人作呕。’
他有些不适的转过头,抬手捂住嘴,眉头紧皱。
他快要恶心的吐出来了。
奥列格不知道自己对此反应竟是这样,他自己也跟着震惊了。
明明是很好的结局,大家快快乐乐的he。
在曾经,他无数次希望看到这样的场面,也曾无数次的选择了这样的圆满结局,可是没有一次会给他带来如此难过的情绪与感受。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指责着他,咒骂着他。
可是,可是——
奥列格固执的闭上了双眸,眼角零星溢出了些许泪光。
“奥列—?奥——!———!”
奥列格感受到了陌生的东西向他靠近,他立刻睁眼警惕的后退躲开,并召唤出自己的法器戒备,就连撞倒了身下的椅子也无暇去看。
那是什么。
这是什么。
他怎么了。
奥列格分辨不清,周围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一道无形的迷雾将自己包围,眼前斑布着色彩缤纷的区块。
耳畔无法分辨的声音逐渐转换成了各种嘈杂的呢语,悉悉索索的动静不绝于耳。
好吵,好烦,其他人去哪了?
他中了谁的暗算吗?
冰蓝色的神之心悄然亮起,接纳了他的存在,在此刻依旧为他提供着庇佑的港湾。
层层叠叠的冰芯在他的脚下绽放,而于此同时,周围也越加的黑暗,似乎要将他完全吞下,拖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对眼前这一幕,奥列格只想到了层岩巨渊的剧情中那最后一幕。
在黑暗即将将他完全包裹进而侵蚀时,一道猛烈火光伴随着嘶鸣从黑暗中响起,他看向发出嘶鸣的方向,那里正从耀眼的光芒,退变微不足道的亮光,而在其中,一道影影绰绰,却格外挺拔的身影在他的双眸中呈现。
“黑色的...马?”
双眸忽然变得沉重而疲惫,奥列格努力睁开双眼,强迫自己无视生理的自然反应,试图看的更加具体,却只让双眸刺激的流泪不止,而这点零星的火光,还是被层层叠叠的黑色遮挡,最后,他再看不见那点光芒了。
他无暇去擦拭眼泪,因为他已经闻到了焦臭的味道,而耳畔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一个又一个奇怪的身影正嫉妒又憎恶的看着他。
“你该与我们一样!”
“与我们一起吧!”
“我们才应该是一体的!”
这类诱惑的声音与各种诅咒的声音混合,吵得他有些头大。
“闭嘴!”奥列格试图喝止:“你们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他还能存活于世!”
“他应该与我们一样!”
“他是特殊的那一个——!”
“这不公平!”
“摩拉克斯——!”
这个名字他终于听清了,对方在叫着摩拉克斯。
根据奥列格的观察,发现那些影影绰绰的黑影无法靠近他,他们只能在他身边徘徊,这让奥列格在警惕的同时,也不由得放松了不少。
这让他有空闲去探究一些自己好奇的东西,他收了势,虽然依旧戒备,却没有表现在动作上。
“摩拉...克斯。”奥列格跟着重复:“为什么——”在喊“摩拉克斯?”
“你应该和我们一样。”
有个女性的声音贴的很近,似是在他背后,也似是萦绕在耳边,声音中充满了憎恨与嫉妒:“被砍去手脚,身体被镇压在山岳之下,随着时间而消磨殆尽。”
听到这里,奥列格明白了他们的身份。
‘他们’是魔神遗留的残渣。
他的表情中的肃穆消失,神态从紧张戒备变得平淡无波,说实话,在知道这玩意是什么以后,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他担心的是未知的敌人,可对着一群摩拉克斯的手下败将,他完全没什么好怕的,毕竟摩拉克斯本神就坐在他的身边啊!
“真是可笑。”奥列格丝毫不惧,坦然道:“我怎会以这种方式死亡。”
钟离就在旁边好吧,你们也是真敢。
“算了,多说无益。”
反正一会有钟离收拾你们!
奥列格点了点头,笑得轻松:“这一次,可能真的就是永别喽。”
还想拉我入伙,想得美!拜拜了您呐!
他丝毫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有多么像那个初代的火神,或许正因为他们的本质是一个人,所以才能有着如此高度相似的表现。
周围的声音寂静了许久,忽然不约而同的呼唤着一个名字。
“拜恩!——你是拜恩!”
奥列格在站稳的同时,也内心敲出省略号和问号。
所以这个拜恩,又是谁。
“拜恩?拜恩是谁?”他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我是奥列格,至冬的奥列格。”
狂风入怀,虽然无法伤害到他,但它们却依旧试图以这种方式撼动奥列格的站姿。
钟离在看见若有若无的业障在向这边靠近时眉头一皱,隐约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可他怎样也没想到这丝业障在探索到奥列格时,竟被奥列格急速卷入身躯,紧接着更多的业障放弃了长久侵蚀的宿主,向着新的躯体源源不断的涌入,惊的钟离脸色一变,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知道这次是自己大意了。
钟离试图抓住奥列格为他落下护身的屏障,可惜他慢了一步,奥列格后退的动作让两人的距离拉远,也让业障有了更多的可乘之机。
夜叉们察觉不好时,立刻转头戒备了起来,幸好此时除了双方没有什么食客,他们的模样不会惊吓到璃月港的普通人,不过以现在的情况,他们除了本能的戒备,更多的还是手足无措。
他们身为护法夜叉,自然知道帝君在人间尘世闲游的身份,所以当对方带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少年靠近万民堂时,双方的身份就心照不宣了。
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少年竟然对业障有着如此的引力,竟然在短时间将他们身上的业障卷的一干二净。
看着显然陷入了幻觉中的少年,他们感到了棘手。
他们其实应该远离的,这是避免自己身上的业障再度侵蚀到这个少年,但是现在自己身上的业障竟然在一夕之间被卷了个一干二净,身为长时间与业障打交道的夜叉,他们自然知道被业障缠上的痛苦。幻觉,幻听,认知错误,这些都会导致一个夜叉逐渐崩溃。
若是没有魔神与仙人们接二连三的帮助,他们早就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更别提现在还有说有笑的在璃月港吃吃喝喝了。
猛然间被五个夜叉身上的业障侵蚀,他们几乎可以遇见少年被逼疯的惨状。
钟离的呼唤没有得到少年的回应,想要靠近的动作,也被少年召唤出的法器与逐渐亮起的神之眼打断。
马克休斯感受到纷乱的元素力,在香菱身旁的分|身中出现,他阻拦了香菱想要靠近这里试图帮忙的想法,迈着小短腿靠近这里:“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随即他看见了被业障包裹的少年。
马克休斯曾经幻象过他们相见的场景,或许是擦肩而过,或许是相视一笑,可这种场景从来没在他的设想范围之内。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自己的脑壳有点发昏:“怎么会这样...”
这并不是夜叉的错,他们身上的业障之力已经被压制了许久,现在已经完全不会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这也不是奥列格或者其他人的错,谁也不知道原本平静的业障竟然会在此刻向着第一次见面的人反扑,这完全属于意外。
而就当钟离打算强行突破时,变故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火系元素力从奥列格的周身钻出,迅速点燃了离他最近的业障之力,之后熊熊燃烧,似是以自己最后的存在为燃料,为少年形成了一道坚固的屏障。
奥列格似是看不见这道屏障,但他似乎看见了别的东西。只见他望着层岩巨渊的地区,喃喃道:“黑色的...马?”
钟离知道,那是墨驹,或者说松烟。是一直跟在拜恩身后的眷属之一,在拜恩消失后,对方便离开了纳塔,在坎瑞亚灾变时,他并未回到纳塔,而是隐姓埋名的留在了璃月,最后消失在了战场上,之后谁也没见过对方的身影,似乎这匹忠诚的墨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虽然记忆中不没有对方的身影,可奥列格的灵魂似乎还没有忘却,他们看到泪水从少年的双目中夺眶而出,他银白色的双眸有些发红,怔怔的看向层岩巨渊的方向,许久后才看向自己的周身。
他似是发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紧接着,他开始幻听,并与幻听的事物对话。
他说闭嘴,他问你们究竟是什么。
可他的周围一片寂静。
忽地,他看向钟离的方向,喃喃道:“摩拉克斯?”
他的眼中清晰的映照出了钟离的影子,钟离即将出手的动作再次停滞,他无言的看向此时的奥列格。
那似乎是老友残留的最后一丝神智在此刻挣扎而出,面对着熟悉的好友,他平静的声调中带着丝丝疑惑:“为什么,摩拉克斯?”
在场的人无不感到可叹与悲哀。
“拜恩。”钟离闭了闭眼,知道这可能只是残留的一抹神智,甚至很快就会消散,但他还是看着对方,像曾经一样道:“我在这里。”
他在这一刻像极了拜恩,或者说对方在此刻就是拜恩,连马克休斯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真是可笑。”坦坦荡荡的态度,与那头懒散的狮子如出一辙,他有些自嘲的笑了下:“我怎会以这种方式死亡。”
最为强大的魔神拥有这种令人唏嘘的结局,他的未来在过去的某一刻戛然而止。
而他们甚至连带走他的敌人是谁都不确定。
“算了,多说无益。”
对方似乎并不想给自己的朋友们带来悲伤与毁灭,对真相再度选择了隐瞒。
“拜恩。”钟离叫住了他,却不知道在此刻该说些什么。有太多想要说的,但在此刻他却无语凝噎。
身为朋友,拜恩知晓他的未尽之意,不过他们现在需要的,只有一句简单的道别。
“这一次,可能真的就是永别喽。”
“是啊。”钟离有些叹息的说:“永别了,老友。”
“拜恩——!”由远及近的白色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向这里靠近,显然是感受到了什么才匆匆赶来,但即使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少女也只见到了对方逐渐闭合的双眸。
再次睁眼时,已没了太多的相似之处,连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屏障也消失在空气中。
少年在人们的注视中,反问道:“拜恩?拜恩是谁?”
他说:“我是奥列格,至冬的奥列格。”
她错过了最后的道别,少女泫然欲泣,猛地扑进少年的怀中,将自己埋得严严实实,身躯微微颤抖,似是在暗自悔恨与懊恼。
可他们殊不知,此时埋在奥列格怀中的仙灵小姐正在压抑着嘴角上扬的笑意,努力不让自己大笑出声。
一切都如她所愿的进行着,现在,就连最后的开端也划上了完美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