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当真凶险,一不小心就变成人皮唐卡。
鼻尖耸动,李隐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在腥臭的房间里,似乎还有些臊味,这不是尸体散发出来的。
毕竟,飘香早就凉透了。
妖气,应该是某种妖兽留下的妖气。
果不其然,衙门捕快连同镇妖司两名镇妖师赶到案发现场。
镇妖师设有三个级别,以身份玉牌颜色区分,共为黄青白三色。
白玉最高,黄玉为末。
人有人律,妖有妖法。
镇妖司,顾名思义,突出一个镇字。
镇妖师不会无端杀害妖族,但也禁止妖族为祸人间,若真遇上凶残的妖族,斩妖之举也不会手软。
前来的是两位青级镇妖师,手段倒也不差,手指虚空轻点,道道灵气汇聚双眸。
观气术。
前身的李隐跟着父亲见过此术,因此认得,看来镇妖司也知道是妖魔行凶。
“还是那只妖狐。”
二人齐齐点头,众捕快则忍着恶臭,勘查现场。
妖魔行凶,自然不会留下太多痕迹,衙门捕快一无所获,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镇妖师身上。
吩咐捕快将尸体运回衙门,两名镇妖师丢下捕快,匆匆离去。
天香楼继续营业,花魁之死也不能影响生意,资本市场向来如此。
但见过如此可怖的场景,众食客皆没了兴致,只有李隐仍在大堂用膳。
两位镇妖师离去时信心满满,好似已捕捉到妖狐的去向,也不知道今晚会不会看到剥皮客的尸体送来。
填饱了五脏庙,李隐早早便回去休息,顺便等候着深夜的来临。
虽是炎夏,长寿街此时却得天独厚,凉爽惬意。
终日笼罩在阴煞气氛中,倒也不完全是件坏事。
月冷星疏。
长寿街响起磨刀霍霍的声音,许多屠者已经开始工作,但今天李隐没有接到活。
偷得浮生半日闲,就着白日买来的香料,开始烹饪麻辣兔头。
长寿街有二十六户人家,都是干屠者行当的,大都是单身汉子,即使有妻女也会在城中另寻住处。
这当中却有个另类。
杜三娘是长寿街唯一的女屠。
长得很是不错,体态丰腴,风姿绰约。
丈夫病死后,便接手了他屠者的活计。
终日身处压抑的状态,总要有些东西慰藉心灵,其他男屠都是勾栏的常客,但杜三娘不行,因为勾栏没有白马会所这样的业务。
闺中怨妇过三旬,隔岸求欢久有心。
在一个月前,她终于得偿心愿,与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再结秦晋。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
我走心,你却走肾。
五天前,货郎卷走杜三娘所有钱财连夜跑路,就此消失。
杜三娘推了生意,终日在家中哀泣,直到今晚,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做出了决定。
铜镜里的女子螓首蛾眉,玉面红唇,身着血红长裙,惊艳诡异。
面容忽然狰狞,手上一抹寒光,狠狠刺向左胸。
气流滚动,匕首掉落在地面。
“你想化身厉鬼,去寻那货郎?”
剥皮客从房梁跳下,虽生得千娇百媚,却是满脸寒霜。
“如此负心人,我岂能饶他。”
“好!我帮你!”
妖狐欣慰,终于有那么一个人,与自己一样,不会为情所困。
兔头已经烹饪完毕,裹着香料的麻辣兔头芳香四溢,令人唇齿生津,一口下去,脆骨间的嫩肉酥麻难挡。
香料麻椒混合着兔头的油香,不断在唇齿间碰撞,催化出无数中化合物的香气。
人间绝味,也不过如此。
兔头很香,吃过的人自然深有体会,而没吃过的看着李隐一脸满足的表情,嗅着空中弥漫的香气,也是食指大动,垂涎若滴。
口水从唇边垂下,砸落在院中的落叶上,响起一阵呼声。
李隐听到声音,眉头一皱。
放下手上的半只兔头,向着呼声而去。
穿过整条街,远远就看见杜三娘门前围着一群屠者。
“三娘可是个好女人,怎么也遭了罪。”
“谁说不是啊......你就住她隔壁,莫非你们俩......”
“去你的,老子可不是那种人。”
杜三娘死了,是前来送妖尸的镇妖司校尉发现的,看情形,依旧是剥皮客所为。
李隐与她见过几面,看得出来,不是个淫邪的女子。
哄闹了半晚,李隐扛着一具狼妖尸体进门。
原本这头狼妖是杜三娘的,没想到看个热闹,还有生意上门。
只是,有些不对劲。
“我头呢?”
环顾院落,一切都没有改变,唯独碗中的半只兔头不翼而飞。
李隐忽然心头一惊,莫非剥皮客还没走?
刚想到这,寂静深夜忽然响起一阵恶鬼进食的声音。
吧唧吧唧!
丢下背上的狼妖尸体,顺着声音,李隐来到墙边。
墙后面住的是隔壁王屠,死了一个多月,房子也空了一个多月。
看来,不是厉鬼就是剥皮客。
李隐伸出一根中指,指着额头。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准备随时开启神格面具。
一根中指先从墙头探出,紧接着面容苍白的青年探出半个身子。
好凶……没,好恶的小鬼。
月光下,院子一角。
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像个小肉球,双手捧着半只兔头,啃得不亦乐乎。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偷东西吃还如此嚣张,你是生怕我听不见吗!
“干什么的?”
“呀!”
“咚!”
深夜的质喝,吓的小姑娘浑身一抖,发出惊叫声。
手上不稳,兔头滚落在地面。
小姑娘抬头,露出一张灰扑扑的脸蛋,眸光似水。
“你是谁?你......你赔我吃的。”
好家伙!我直接再次好家伙。
“这个兔头好像是我的,怎么到了你的手上。”
“我凭本事偷......呸,拿的,就是我的,再说,你怎么证明兔头是你的。”
“等等......这是兔头?”
“哕......”
李隐从墙头跳下。
“上面有我的口水,你要不要再尝尝。”
“呸呸呸,真臭!”
小姑娘说着,伸手去擦擦掉满嘴的红油,结果原本灰扑扑的脸颊,变得更脏了。
李隐不禁哑然失笑。
一个有些傲娇的小姑娘,只是看起来脑壳有点瓜,像个憨批。
“说吧,你打算怎么赔我兔头。”
见糊弄不过去,如同葡萄的大眼睛提溜一转。
“我给你唱首歌?”
“我不听,你没有百花坊的姑娘唱的好。”
“百花坊是干嘛的?”
“额......就是陪人喝喝酒、唱唱曲,如果可以......再跳跳舞,哄别人开心。”
“还有这种好地方,我能去吗?这样就不用偷......拿别人东西吃了。”
“你......等等,现在在说你赔我兔头的事。”
小姑娘好厉害,在低智商人群中应该是无敌的存在,只是为什么自己也会被带偏,我可不是憨批。
“那你想怎么样嘛?”小姑娘娇嗔。
撒娇?我可不吃这一套。
“罢了,就当我扶持贫困儿童了。”李隐无奈叹气。
一翻身,李隐上了墙头,正欲回去,声后忽然传来一声询问。
“那我以后还能去你家......拿吃的吗?”
脚下一滑,李隐又掉了下来。
你在逗我吗?你他喵的还真当我是憨批。
“不能!”
李隐脸色铁青,厉声拒绝。
“我可以给你洗衣做饭叠被子。”小姑娘却仍不肯罢休。
李隐冷笑一声,屠者的日常就是与尸体为伍,居住环境可不咋的。
“你要是不怕的话,就跟过来。”
然而。
他大意了,也没有闪。
这个小姑娘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斩断狼腿时,耳边响起雀跃的声音。
“鸡腿肉很筋道,狼腿应该也不错,咱们试试吧!”
斩断狼尾时。
“猪尾巴可是大补,也很好吃,狼的尾巴我还没尝过哩。”
砍下狼头时。
“刚才的兔头好香,就是没啥肉,这颗头大,肉也多。”
“闭嘴!”
李隐的手在颤抖,为自己招了个祸害,一阵咬牙切齿。
“你要不要尝尝自己的肉。”
“不要不要,人肉一股酸味,不好吃。”
小姑娘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说话了。
苍蝇不再“嗡嗡嗡”的叫唤,李隐又全身心投入工作,背着她吸收一缕妖气后,才缓缓回神。
你为什么知道人肉的味道?
猛然回头,脖子险些被甩断,刚对上那双如春水般的双眸,质问的话就停在了嘴边。
怔了怔,才轻声道:“收拾收拾,准备烤肉吃。”
小姑娘就这么住下了,人很勤快,也不挑食。
给什么,吃什么。
她自称小水,小水弯弯向东流的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