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朱望可算是伤透了脑筋,前些天的无名男尸案还没有一点头绪,今日又是王妃失踪案。
安王带着大队人马已到了大理寺衙门了。
“升堂吧,本王就在旁边看着就行。”
朱望看去,安王身着便装眉头紧锁,右边的萧飒手持长剑面无表情,左边却站着一个算命先生,左手持一道布幡,右手摇着纸扇,身上还斜挎着一个大包,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的什么,倒是春风满面,蔼然可亲。
“安王,卫国公乃当朝宰相,恐怕得有圣人亲自过审才是。”朱望怯怯地看向安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没让你审他,知道你也没这个胆量。把他府上的一众奴婢给本王审清楚了再说。”
“是。”朱望唯唯诺诺。
“新娘子左手腕上戴的金镯子很独特,殿下感兴趣的话可以研究一下。”穆悠对安王耳语道。
安王愣愣地看了一眼穆悠,刚才新娘确实戴着金镯子,他转头对朱望说:“杨兰身上的喜服首饰可都搜查了?”
“殿下稍候,来人。”朱望朝堂下喊道。
一名差人托着杨兰的衣物饰品走上殿来:“回殿下,都检查了,没发现什么。”
“那只金镯子呢?”安王盯着托盘问道。
朱望赶紧上前拿起金镯子端详起来,也未发现什么异常。
“回殿下,确实未有所获。”
安王亲自接过金镯子检查了一番,疑惑地看向穆悠,哪有什么独特的。
“你耍我?”安王瞪着穆悠说道。
“哪敢。”穆悠轻蔑地笑道,拿过金镯子仔细看看,将中间轻轻一扭,整个镯子便成了两半,镯子中心居然是空的,有些白色的粉末洒了出来。他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合欢散,这个可是好东西啊,殿下若是看上了哪家小娘子,把这个弄到水中让她喝了,保准对你情不自禁,任你摆布。”
“合欢散?”安王看向那白色粉末,杨兰为何会把这东西藏在手镯里?
“没错,这确实是合欢散,此乃禁药,不知从何而来。”沈太医也沾了一点闻了闻。
“这……”朱望尴尬的朝安王笑笑,安王说是让他审案,可分明就是不相信他的能力,要不然不会带着自己的人来。
“朱卿。”安王喊道。
“在。”
“查这药的来路。”
“是。”朱望清清嗓子:“传姹紫嫣红,春桃春杏。”
“殿下,十四娘只让我和春桃趁王旅帅走后就派人把王妃房里的大红箱子运出府去,其他一概不知啊。”春杏说道。
“是啊是啊,十四娘平时有什么事都不会对奴婢们说的。奴婢以前也没见过这只镯子。”春桃附和道。
“奴婢当时见王妃喝了安神汤就倒下了,吓得六神无主。十四娘又突然从箱子里钻了出来,奴婢确实无意去关心这只镯子。”嫣红看了一眼旁边的姹紫,满脸惊恐。
“殿下饶命啊,奴婢冤枉,安神汤是王旅帅给奴婢的,奴婢确实不知道里面有毒啊。”姹紫抽泣道:“十四娘从箱子里出来后让我们帮忙更衣,左手上确实戴着这只镯子,奴婢也不敢问。”
“你说什么?”安王大吃一惊,指着姹紫:“你刚才说安神汤里有毒?王妃不是被迷香迷晕的吗?”
“殿下饶命,这真的不关奴婢的事,王妃当时喝了安神汤后就说想睡,不到片刻便口吐鲜血,不省人事,没了气息。肯定是汤里有毒啊。十四娘从箱子里钻了出来,让我们把王妃放到箱子里去了。”姹紫也是被吓得浑身发抖。
“你是说王妃已死了?”安王急得站了起来,怒视着杨莲的两个丫鬟。
“是的,王妃确实已是没了。奴婢也看到了,确实是中毒而亡。”嫣红低着头小声说道。
“不,不可能!”安王吼道,只觉得一阵天玄地转。
“殿下急什么,那迷香是怎么回事?箱子不也还没找到嘛。”穆悠依然笑着,好像他就只会这个表情。
萧飒看看穆悠,又看向安王,沉默不语。
“回殿下,经沈某检验,香炉里的确残留有一种迷香,此香名为醉春风,人闻之,片刻之后便可进入昏睡,至少四五个时辰方可清醒。”沈太医说道。
安王听着,居然跟刚才穆悠在杨府推断的大致一样。只是穆悠推断莲儿是被迷香迷晕了装进的箱子,而姹紫嫣红却说莲儿是在喝了安神汤后中毒死了才被装入箱中,对迷香一事却全然不知。
不管怎样,这个杨兰真是不简单,自己没选上王妃心有不甘,居然想出这个方法想嫁进宫去。如果昨日不是刚好和莲儿约了暗号,此刻恐怕已和狱中的杨兰拜天地了。
安王想着,庆幸之余又无比焦虑,杨兰入狱咎由自取,可莲儿呢?莲儿又在哪里?
“安王。”王致远小跑进来:“回殿下,箱子找到了。”
“什么?箱子找到了?在哪儿?”安王无比激动。
“在河里,已经打捞上来了……”
“什么?河里?”安王一听,心想坏了,莲儿该不会……
“可是将箱子打开里面却是空的。”王致远喘着粗气接着说。
安王也跟着换了口气:“你就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吗?确定是同一口箱子吗?”
“就是房里的那口箱子。”王致远将手一挥:“把人押上来。”
四个官差押着两个家丁打扮的奴才走上堂来,两人都是五花大绑,吓得魂不守舍。
“朱卿,你快审啊!总不能事事都指望着本王吧?”
“是。”朱望躬身答道,额头上已大汗淋漓,他拿起惊堂木重重地拍了下去,突然又意识到安王在此,不可摆太大的官架子,于是小心地把惊堂木放了下来,正了正身子:“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小的张大,张二拜见安王,见过朱公!”两人跪下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说,你们受何人指使?”朱望大声说道。
“小的兄弟俩一直老实本分,可是什么都没做啊。”两人哆嗦着说。
“什么都没做?王妃房中的箱子是你们搬出去扔的吧?”
兄弟俩对视一眼,赶紧点点头,张大说:“是我们扔的。今早十四娘房里的春杏找到我们,让我们帮个忙,说是王妃有些东西不要了,装在一口大箱子里,让我们抬出城去找个地方埋了。”
张二接着说道:“我们等王旅帅送王妃出了房才进去,里面就一口大红箱子,还上了锁,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春杏春桃当时也在,她们还叮嘱我们‘什么也别问,只管照办就好’。我们不敢惹事,抬着箱子就从后门出去了。走到城外本想埋的,可发现没带东西挖土,想着没人看见,便把箱子扔到了旁边的河里。”
“那你们感觉箱子里装的什么?”朱望问。
“感觉没装什么,挺轻的。”张大说道。
“没错,就算装的有东西,应该也就几件衣服什么的。”张二也跟着说。
“这……”朱望看着跪着的两人,也不像说谎的样子,他看向王致远:“王旅帅,你们将箱子捞上来时上面可有上锁?”
王致远虽是杨国忠的手下,可一个区区的七品小官本就低微,这次本想能挣一份功劳,谁知摊上这么一件事。他见朱望发问,赶紧抱拳答道:“回朱公,箱子上确实上了锁,把锁翘了才发现是空箱子。”
“那昨晚王妃的安神汤可是经你的手送进房去的?”
王致远并不知刚才姹紫的话,老老实实的答道:“是厨房送到房前了,下官送进房的。”
“可有验毒?”
“自然验了。”王致远肯定的说。
“那王妃为何喝了安神汤后中毒了?”
“什么?中毒?王妃不是中的迷香吗?”王致远惊出一身冷汗,不由得看向穆悠。
安王听说莲儿不在箱子里,倒是又放松了些,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越是找不到莲儿,越是证明她可能还活着,只要莲儿活着就好,活着便有再见的希望。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莲儿喝的安神汤到底有没有毒?
安王也朝身旁的穆悠看去,这一看简直让人又气又笑,是说怎么一时没听穆悠说话,不知何时他居然把衙役给自己倒的茶水喝光了,把空杯子搁在地上。此刻正一屁股坐在茶几上,杵着手里的布幡睡着了,那把“穆半仙”也掉在了地上,却浑然不知。
安王捡起地上的扇子,拿在手里扇了扇,一阵凉风袭来,带来阵阵寒意。他到底有多困,这也能睡着?他睡得无比香甜,那双漂亮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又卷又翘,像两把小刷子似的。他的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吗?他咂咂嘴,一丝口水已经顺着唇角流淌出来。
安王看着,不禁有些痴了,心中莫名的涌起一丝说不清楚的感觉,脸上已不自主地荡漾出迷人的微笑。
“啪”地一声,朱望一记惊堂木将所有人唤过神来:“本官再次问你,你可有认真验毒?”
“回朱公,下官不敢马虎,确实验了无毒才敢送进房去。”王致远答道。
安王再次看向穆悠,他也被从美梦中惊醒过来,抬起袖子拭去唇角的口水,伸手揉了揉眼睛,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他接过安王递上去的“穆半仙”,从茶几上下来又站到了安王身侧,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