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明白?”独孤景也不明白,甚至更不明白 ,为什么自己都不明白还要教给自己的徒弟?
琴归羽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西方天边。只见西方并不高的几座山坡将一轮夕阳卡住,周边几片闲云被烧的通红。
独孤景也抬头看去,这样的日落并不稀奇,不知道是什么让琴谷主驻足如此之久。
“不足。”琴归羽道。
“什么?”独孤景没有听明白。
“比之当年,这落日,不如。”
当年,哪个当年?在这世间,阿瑶去世之后不知还有谁能懂琴谷主说的是什么?独孤景想起了陈夫人,但是阿瑶曾经警告过自己,不要乱说话。
又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了西湖南岸,几人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
独孤景看向左侧,那是夕照峰,夕照峰另一边便是西湖,听司马宠说,那边大部分属于钱家,钱家在那湖边还有一座庄院,名为夕照轩。再转头看了眼右侧,那是净慈寺,阿瑶遗体曾经停放之处。
等几人回到司马府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独孤景依旧被带回之前所住之处,进门前独孤景问段和玉道:“宠……司马姑娘怎么样了?”段和玉没有理他,将他推入房中锁上了房门。
时间易逝,转眼便是数月。
这段时间以来司马府也极为平静,独孤景在琴归羽的要求之下,不再强行进行冲穴。但是内功被封,无法练功,别的也都做不了,日子过的极为憋屈,而且被几大高手看着,不能随便乱走。
早些时候独孤景每日都极为焦虑,想着琴姑娘,想着阿瑶前辈,想着离州城,想着拘仙阁,想着司马宠,司马丰年,自己的仇人,还有鬼门十三子等等,各种事情充斥在心中。
突然有一日,似乎是琴归羽的要求,乐正商和段和玉将独孤景带到了琴归羽所住的院中,让两人为伴。有了琴谷主在身边,独孤景觉得逃出去的机会变的更大,可是过了几日才发现,琴归羽根本没有逃跑的打算,每日过的极为轻松,在下人送来的纸上书写一些什么,除此以外毫不考虑逃跑之事。
独孤景经过允许后也有看过,都是一些剑法,在其中他看到了琴姑娘使用过的招式,千里追魂,剑指天南,剑气纵横都在其中。
询问后得知,这是《武林秘录》第三章,破招式。
江湖中只要有些身手或者名气之人,都不会愿意从头开始学习,所以这“破招式”便是绝大部分人的选择,想必乐正商四人就是为的这破招式。
时间长了,独孤景也发现依靠自己是无法逃出生天了,毕竟司马府有江湖四大高手坐镇,自己这点微末功夫根本不是其中任何一人的对手。于是独孤景就开始想,琴姑娘在谷中是否也是这般与琴谷主生活在一起,如果换做琴姑娘,此刻她会怎么做?
慢慢的他也便不再想别的事情,而是学着琴归羽的样子,每天琴归羽做什么他便做什么,日子突然变的极为轻松。
从某一日开始,琴归羽突然在院中练起了剑法,当然没有剑,只能以指为剑,练的极慢,独孤景凭着自己不高的武功都能破解。练完后便将其记录于纸上,独孤景看后才明白这些招式的精妙之处。
原来琴归羽受限于身体,无法使出剑法之全部威力,所以看起来破绽百出,实际上配合记录于纸上的讲解,独孤景才明白,原来这些剑法无一不是精妙绝伦,自己之前觉得破绽之处原来都是走的偏锋,敌人无法招架之处。
“想学吗?”琴归羽问。
“想……”话刚出口,神色便是一暗,“但是我现在这模样,根本无法学会。”
“无妨,学了再说,能不能用可不是现在说了算的。”
独孤景点头:“是!”
“那就拿出学吧。”
看着独孤景拿着纸张在院中学习,琴归羽想起在谷中的日子,准确说来是想起杜汐儿在谷中陪伴的日子。
“汐儿。”
一缕情愫升起,下一个瞬间,琴归羽眼神一冷,将其斩断。
这数月来,独孤景记住的剑法越来越多,背诵的内功口诀也越来越多,已经背到了第六层,第七层琴归羽以不到时候为由没有传授。虽说无法练习,但是每日都在心中将口诀以及琴谷主教授的要点回忆一遍。
如果说独孤景是见识变多,但是没能变为自己的武功,那么乐正商、段和玉、张宽、丰休四人可谓是一日千里,武功进步神速。
独孤景多次要求琴谷主私藏一些,不要将剑法全部传授,但是琴归羽却不以为意,只是淡淡说一声“无妨”。
这段时日,各国之间依旧如常,并无大事发生,唯一引起江湖人注意的是,大理皇帝段思聪致书宋廷赵匡胤,要求通好,此事暗示大理不敢与宋交恶,不过却不曾听说赵匡胤有回复。
此外便是江湖之事,拘仙阁在江湖中出现更加频繁,有部分门派都已经倒戈,特别是江北,黄河一带,毕竟开封府便位于黄河之边,那是宋之京城,天子脚下。
倒戈的门派中,为首的便是开封王家、华山派以及武当派,其中武当派不成门派只是道家聚集之地,本就受宋朝廷所牵制,倒戈并不意外。
消息传来之时,琴归羽正与独孤景下棋,乐正商将江湖之事一一告知,独孤景抬头看向琴归羽,却见他神色平静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于是也就不去考虑,专心下棋。
又两月一晃而过,距离独孤景刚到杭州已经过了半年之久,再过半月便是立冬。
十月,秋残,秋寒。秋为刑官,主杀。
这日,乐正商再一次来到院中。
三个月前,七月,北汉之主刘钧死,养子刘继恩嗣立。宋皇帝赵匡胤认为有可趁之机,暂时放过南方各国,转而向北征战北汉。
一个月后,八月,举兵诏伐刘继恩。
派遣内客省使共二十二人,率领禁兵赶赴潞州。
昭义节度李继勋为行营前军都部署,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党进为副将,宜徽南院使曹彬为都监。
棣州防御使何继筠为先锋部署,怀州防御史康延沼为都监。
建雄节度使赵赞为汾州路部署,绛州防御使司超为副将,共四路大军直趋北汉。
九月,北汉发生内乱,刘继恩被手下侍卫所杀,宰相郭无为扶植其弟刘继元继位。刘继元派遣使者向辽国求援,同时派刘继业率军阻拦,两军在洞过河相遇。
刘继业战败,宋军大获全胜,进逼北汉皇都,太原。
赵匡胤派遣使者递去诏书,上谕令刘继元速降,并言明,若是投降便封其为平卢节度,封北汉宰相郭无为为刑州节度,因为辽军将至,刘继元自然不降。
宋将李继勋担心孤军深入,会为敌所围,于是收兵南归,此战结束。
而后辽与北汉联军南下,进军晋州与绛州两地,大肆掠夺而去。
乐正商说完,琴归羽又“嗯”了一声,然后催促独孤景落子,独孤景应了一声但是依旧在思考。他不是在思考乐正商所说的话,刚刚乐正商所言虽然详细,但是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因为琴归羽的棋力难以捉摸,自己快要输了。
乐正商也不在乎琴归羽是否真的漠不关心,说完等待片刻,见琴归羽不再说话,也就转身离去。
乐正商走后,琴归羽抬头看了他离去方向一眼,问道:“独孤公子,你可知道为何乐掌柜要告知我此事吗?”
“嗯?什么事?”独孤景一脸疑惑的抬头。
平日里只有乐正商会来院中,下人都只会将饭菜等物送到院外。
而乐正商来此都是对琴归羽说些江湖事态,有些极为详细,有些较为模糊,独孤景早已经习惯不去听,此刻琴归羽一问,他反而有些反应不过来。
琴归羽也没有为难他,只道:“无事,落子吧。”
“晚辈输了。”
“那就收拾棋子重来。”
“是。”
独孤景快速收拾阴阳放于罐中,然后自己继续执黑先行。
跟琴归羽相处久了,一些礼仪上的细枝末节独孤景都快忘得差不多了,幸好琴归羽不仅不在乎,反而极为厌恶。或者说琴归羽并不在乎,半年以来,独孤景没有见过他任何情绪变化,凡事都是一句“无妨”,若是有什么要求也都直说,不会跟乐正商商量,不过乐正商也都会按照要求完成。
又过了数日,一人来到院中,这次不是乐正商,而是半年未见的司马宠。
天气渐冷,司马宠已经换上了厚衣,上身一件火红的夹袄,映的脸颊胜雪,还透出一片红润。
“司马姑娘。”独孤景拱手道,当初她帮自己挡了一掌心中极为感激,也想起她与段和玉的对话,明白她并非参与之人。但是司马宠毕竟还是与段和玉是一路之人,此时他与琴归羽被囚禁于司马府便能够说明一切。
“你何必这般生疏。”司马宠幽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