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云熙的食量依旧感人，两碗米饭下肚，陈子昂端着热茶，坐在石凳上，出神发呆。
许久，孙云熙再次递过陶碗，淡淡的说道：“我还要......”
望着干净无比的陶碗，陈子昂笑着问道：“孙姑娘你不生气了？”
闻言，孙云熙看着陈子昂，疑惑的问道：“我生气什么？有什么好生气的？”
陈子昂笑而不语，接过陶碗，从厨房再盛了一碗米饭，端了出来。
伸手接过，孙云熙低头吃饭，不再言语。
将倒好的热茶推到孙云熙面前，陈子昂思虑许久，轻声说道：“孙姑娘，当真不能再吃了......”
拨动的筷子停滞，孙云熙抬头看向陈子昂，神情有些不善。
这还是陈子昂第一次看见孙云熙这样的神情，他咽了口唾沫，连忙解释道：“主要是米饭没剩多少了，要是孙姑娘你再吃，孙前辈回来的话就嘛都不剩了......”
望着陈子昂的眼睛，看似不像撒谎，孙云熙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陈子昂舒了口气。
“南书院如何？”
正舒心间，却听孙云熙开口询问，陈子昂有些呆滞，一般孙姑娘吃饭的时候，那是极为专注的，哪里会主动开口说话，当真是奇怪的紧。
见陈子昂半天不予回应，孙云熙抬起头来，神色不喜的说道：“聋了？”
回过神来，陈子昂赶忙回应：“还不错的，还不错的，就是......有些冷清......”
偌大的南书院，统共一老一少，多么凄凉。
闻言，孙云熙瞥了陈子昂一眼，淡淡的说道：“修道永远是一个人的事情......”
陈子昂知晓孙云熙的意思，他笑了笑，回应道：“我知道的啊孙姑娘，但是那么大的一座书院，冷清无比，多少让人觉着可叹......”
“哦？”孙云熙冷笑一声，“既然还有时间感慨其它，看来是对于淬体境后的修行规划好了？”
此事儿不提还好，一提陈子昂便是面露无奈之色，他叹了口气，说道：“怎么说呢......如今南书院除去那些恢弘的建筑之外，最值钱且最有价值的便是那座藏书楼了。一座书院，无夫子，无助教，就算我去天机处申请，估计他们也不会来的。南书院本身的名声就不怎好，这下再加上我，能有夫子愿意前来才是怪事，因此这修行一事儿啊，根本就是脑袋空空，至今我还在温润经脉，毫无头绪......”
说话期间，孙云熙碗中的米饭已经见底，少女心中颇为挣扎，看了看面前的陈子昂，想起方才说过的话语，还是放弃了再来一碗的想法。将筷子放下后，孙云熙端起一旁的茶杯，轻抿一口，说道：“倒也寒酸......”
何止是寒酸，陈子昂苦笑摇头。
“那你就没有想着怎么去解决吗？”
陈子昂摇了摇头，说道：“倒不是完全没想，既然无夫子助教，那么意味着在冲击洗髓境的修行之中，需要我自己进行探索。取成果而用之，自然是最为简单的方法。可前几日我同孙前辈聊过，如今我周遭经脉的特殊性意味着我无法墨守成规的去进行冲击奇经八脉进行修行，而是需要打破常规，打造一条适合自己的修行道路。此间过程将会极为繁琐，耗费时间也会极多，可对于我来说，却是最为稳妥有效的办法。因此，此后我会查阅修行书籍，好好规划的.......”
“你何时与我爷爷相商的？”孙云熙问道。
“那日孙姑娘你不是去李十月家里了嘛，就是那天......”
孙云熙紧了紧眉头，“你是不是专挑我不在的时候前来，想着不用做饭......”
陈子昂一愣，忙摆了摆手，“哪儿有啊，只是那天不太忙而已......”
孙云熙面露怀疑之色，陈子昂神情认真，严肃无比。
半晌后，孙云熙撇过头去，说道：“明日我要上齐云山采药，你要去吗？”
齐云山哎！
闻言，陈子昂使劲儿点了点头，笑道：“要去的，要去的......”
灵力蕴含丰富的齐云山，对于陈子昂而言自然是修行的好地方，以事半功倍相称都不为过。
孙云熙嗯了一声，旋即将陶碗递给陈子昂，后者无奈说道：“孙姑娘，是真的不能再吃了......”
一听此话，孙云熙颇为恼怒，说道：“只是让你拿下去，我说我要吃了嘛！”
陈子昂：“......”
临走的时候孙思淼都没有回来，原本打算相商的事宜自然搁置了下来。同孙云熙问了些温润经脉的问题后，陈子昂便离开了玄德医馆，赶在宵禁之前回到了内城。
回到小院之后，大伯陈安长稳坐于院中石凳之上，面前摆着一坛美酒，两只瓷碗。
见此，陈子昂缓步上前，坐在陈安长的对面，后者拍了拍酒坛，笑问：“喝上几碗？”
陈子昂双手拢袖，点了点头。
“长安的酒水性烈，可不比桃花岛，若是不太习惯，少喝些便是......”
满满盛了一碗，陈安长将其推到陈子昂的面前，后者双手接过，轻声说道：“酒量不行，性烈与否，本就没打算多喝......”
陈安长笑了笑，举起瓷碗，同陈子昂相碰，一饮而尽。
“南书院觉着如何？”
陈子昂摇了摇头，说道：“常理看来，不太好，可对于我而言，其实挺好......”
三座书院拒绝一事儿，陈子昂并未隐瞒，只是其中原因陈安长并不知晓罢了。
闻言，陈安长点了点头，轻声言语：“世间千万，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只是我有一事儿不得理解，说到底南书院都是尘封数十年的了，数十年未曾有过学生，你是怎得进去的？”
陈子昂睫毛微颤，反问道：“大伯是在怀疑什么？”
陈安长点了点头，说道：“南书院，数十年前便是皇室之间斗争的牺牲品，你若是仔细想想，就应该对此抱有怀疑。为何数十年间未曾有过学生，偏偏到你报考的时候这座寂寥多年的书院便是重启？好歹是一座书院，说重启就重启，且没有丝毫的预兆，难道这件事儿不奇怪吗？”
陈子昂拢袖不语，其实对此他也有怀疑，可究竟是谁在幕后如此，如何能够知晓？
无论怎样，先入得书院才有能够参与青云试的资格，如此陈子昂才能够彻底解决自己的修行问题。
也许真有人想要在自己身上图谋什么，可那又怎样？
妥协，带来的只会是灭亡！
仔细看着陈子昂的神情变化，半晌后，陈安长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谈了，不谈了，今日就只喝酒！”
少年低头喝酒，怀有心思。
......
第二天一早陈子昂便出了城。
来到医馆的时候，孙云熙已是背好背篓，站在医馆门外等着自己。
清晨的长街极为安宁，陈子昂将背篓背在肩上，望着关门上锁的孙云熙，不解的问道：“孙前辈又不在？
孙云熙点了点头，说道：“打昨天晚上起就没有回来，不必在意，我们走吧......”
孙云熙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身后的陈子昂望着玄德医馆的大门，有些不解的挠了挠头，这又是闹哪样呢？
阳光洒在城外的官道上，路边草长莺飞，一眼望去，尽是绿油油的一片。
陈子昂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极为清新。
孙云熙低头在路边行走，似乎有些沉闷。
忽然想起一事儿，陈子昂从斩月中取出糕点递给孙云熙，笑道：“孙姑娘，没吃早饭呢吧？今儿早我从后厨拿来的，算是赶早的第一批，尝一尝，我这儿还有水呢......”
扭头瞥了一眼陈子昂手上的糕点，孙云熙旋即转过头去，继续走路。
见此，陈子昂颇为惊讶，这是怎么了？完全不符合孙姑娘的行事风格啊！
虽然有些不愿言说，可陈子昂不得不承认孙云熙算是一个吃货，这样的人见到吃的竟然能够选择无视，看来是真有心事儿。
思虑一番，陈子昂将糕点收了起来，走到孙云熙身旁，笑问：“孙姑娘担心孙前辈？”
闻言，孙云熙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爷爷很少有不归宿的情况，一般如此，定是遇上事情了......”
“孙姑娘......”待得孙云熙把话说完后，陈子昂凑到她的耳边，问道：“你实话告诉我，孙前辈的境界有多高......”
扭头望着贴近自己的陈子昂，孙云熙睫毛微颤，说道：“通...通天......”
“那就是了嘛，一位通天境，除了宫中那位谢公公，谁有胆儿找孙前辈的麻烦？”
“圣人可以......”
对于孙云熙的钻牛角尖陈子昂颇为无语，无奈的说道：“圣人都是大忙人，哪儿有时间到处找人麻烦，孙姑娘你就是想的太多了，别太担心，别太担心......”
经过陈子昂这么一开导，孙云熙倒是有些释然，不过依旧低着秀眉，情绪不高。
陈子昂再次拿出糕点，轻咳两声，说道：“陈家产业里糕点也是不错的，想必孙姑娘应该听过一二，当真不吃吗？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我就勉为其难的替孙姑娘你......”
还不等陈子昂说完，孙云熙便是一把夺过糕点，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速度极快，模样颇为可爱。
陈子昂笑了笑，从斩月中掏出糕点盒来，说道：“不急，不急，还有很多呢......”
就这，朝阳映照，远去齐云山的官道之上，两道身影相伴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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