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要跟着易凤栖前往淮南道之事自然瞒不了其他人。
众多人都认为圣人这是有意撮合宁王与易凤栖。
但宁王如今已经成亲了,正妃孩子都生了俩,难不成圣人想让易凤栖做宁王的侧妃?
但这侧妃侧妃,其实也就是妾而已,怕是易凤栖不肯。
宁王得知了此事之后,顿时闹到了东宫。
他自然不愿意跟着易凤栖去淮南道。
道路遥远不说,还要与一个生过孩子之人在一起那么久得时间,他可不愿意!
太子早已解除了禁足,如今谨言慎行,生怕自己做错了事儿而导致圣人对他产生不满。
“皇兄,你可得帮我想法子啊!”宁王一脸烦躁,“我不想去淮南道,更不想和易凤栖一起去!”
“愚蠢。”太子瞪了他一眼,“她手握淮南道与易家军,别人讨都讨不来的人物,你倒是嫌弃上了?”
“她都生了一个孩子了!”宁王别扭说道。
倘若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他自然不介意将其收为侧妃,但易凤栖已经有一个孩子了,难道要他顶着绿帽子过一生?
宁王可不想被人在背后捅脊梁。
“若非她已有一个孩子,你以为你能与她搭得上话?”太子反问。
“为何不能?我堂堂大燕宁王,皇族子嗣,多少人想攀上来我还看不上呢。”宁王对自己的身份十分满意。
太子对自己亲生弟弟的愚蠢感到无奈。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情绪,方才继续说道,“她若是待嫁闺中,没有那个儿子,易家所有东西便都成了她的囊中物。”
若非她有一个孩子,太子都想请陛下说媒,将易家军与淮南道收入东宫。
届时只需扫平两处异端,他坐上帝位不过是时间问题。
易随分去了易凤栖在易家的重要程度,如若不然,哪有宁王说话的份儿?
“总之,你老老实实跟着易凤栖一起去淮南道,再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莫要让她把我们在淮南道经营势力毁掉。”
太子异常严肃的对他说道。
宁王只能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哪知,易凤栖赶往淮南道的车马尚未起程,就有小太监急匆匆地跑去了御书房,声音之中带着颤抖,“陛下,陛下……不好了!”
黄掌监将其拦住,训斥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小太监连忙禀报,“宁王殿下与淮南郡主……打起来了!”
“什么?”黄掌监都有些惊讶,“宁王殿下与淮南郡主素不相识,如何能打起来?”
“一个时辰前,宁王殿下与景安侯世子出去喝酒,偶然碰见了郡主,宁王与景安侯世子出言说了几句……几句小世子的坏话,郡主便动了怒,宁王便与她打了起来。”
“说了什么?”黄掌监已经收敛了惊讶,问道。
“说……说小世子是有娘生没爹养的杂种……”
“宸王殿下——”有人惊呼。
黄掌监闻声,侧头看过去,就见周鹤潜从撷芳殿方向走来,显然是到御书房内找陛下来了。
他脸上重新挂上笑,“咱家给王爷请安。”
“黄掌监无需多礼。”周鹤潜声音平淡,仿佛没有听见方才小太监的话,“河南道后续,本王来向父皇禀报。”
“陛下正歇息着呢,王爷随咱家来。”黄掌监给一旁的其他太监使了个眼色,其他人便将那个过来传话的小太监带走。
路过周鹤潜身边时,那小太监明显地感受周鹤潜身上传来一种极其冷冽的寒意。
他浑身抖了抖,感觉奇怪,又不敢确认,只能低着头匆匆离开。
周鹤潜步入御书房,果然瞧见圣人正在喝茶。
周鹤潜往前走了一步,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起来吧。”圣人睨了他一眼,说道。
“河南道水利已大好,年后洒下的种子已发芽,六月即可丰收。”周鹤潜垂首,将折子递了上来。
黄掌监接过,送到圣人案桌之上。
圣人看完之后,心中暗自满意。
周鹤潜仅仅以二十万两银子便解决了河南道的干旱问题,粮食还不用从国库中拿,甚至修了水利。
这次他事情办得极好。
“可要什么奖励?”
周鹤潜道,“儿臣不过负责监工,若非父皇命国库拨款,此事绝不会这般轻易解决,儿臣不敢居功。”
“你年龄也不小了,也外出游过学,历练过几次,礼部侍郎致仕归乡,带他离开,你便去做礼部侍郎。”
“是。”
周鹤潜从头到尾都未提及宁王与易凤栖打起来之事,他站起来,扭头离开。
黄掌监笑眯眯地说道,“陛下还是疼爱宸王的,宸王惦记着陛下的疼爱,半分不敢邀功。”
圣人点点头,“老三谨言慎行惯了,交给他的事儿办得都不错。”
半晌,圣人又看向黄掌监,“老二怎么回事儿?”
黄掌监不敢隐瞒,将宁王侮辱易国公世子的事儿,淮南郡主与宁王打起来的事儿全都说了出来。
圣人脸上一黑,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斥道,“这个不成器的家伙!”
给他送东西他都能搞砸!
“圣人也知道郡主对小世子有多爱护,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郡主怕是不能善了了。”
为母则刚,更何况是易凤栖那个疯姑娘。
当初打景少光,霍夜峥时,可半点都没有手软。
更别说是骂了她儿子的宁王了。
“压着他去给郡主道歉!”圣人重重说道。
黄掌监行礼,“奴才这就去。”
让宁王给一个郡主道歉,压根不用想就知道不可能。
黄掌监心中对宁王骂了个遍,最后还是请宁王去给易凤栖道歉。
果不其然的,宁王听到黄掌监的来意之后,当即冷了脸,“不去!”
“她还揍了本王,本王没去让父皇罚她,那该死的女人竟敢先告状?当本王好欺负?”宁王扯着嗓子嚷嚷道。
“宁王,此事并非郡主所说,是今日王爷您与郡主打起来,事情闹到陛下那边了!”黄掌监苦口婆心,“陛下生气得紧呢!”
宁王顿时想起了河南道被他搞砸时父皇生气吵他的模样。
他有一瞬间的退缩,不过很快宁王又膨胀起来,“不去,谁爱去谁去!”
黄掌监:“……”
唉。
没法子,黄掌监只好这般回去复命,圣人果然恼得断了宁王下月的俸禄。
谁知,这事儿还没完。
明日上朝,督察院副都御史逮着宁王所做之事便骂了个狗血淋头。
副都御史是什么人物?
皇帝做错了事儿都敢骂的督察院第三把手。
当世名嘴怕是都在督察院,若说吵架,没人能吵得赢督察院的那些官员。
“陛下,易国公府世子乃陛下亲封,臣听闻四年前之事怕是淮南郡主受了胁迫,她乃受害之人,宁王不但不对其感到惋惜,还当众辱骂世子!”副都御史越说越愤怒。
“宁王身为皇嗣,易家乃我大燕最为忠良纯臣!如今易家子嗣凋零,宁王不知体恤臣属也就罢了,还随意践踏易家遗孤母子,大元帅被毒害,易国公惨遭毒手之事才过去多久,就有人敢这般,边关易家军怕是要寒心啊陛下!”
圣人早知副都御史最看不惯有人干出欺负孤儿寡女之事,如今听见这话,他的脸色愈发不好看起来。
左都御史站出来,“陛下,臣以为,宁王跟随淮南郡主一同前往淮南道一事怕是还要斟酌。”
季敛刚回朝堂,听见这话,心想,这是怕淮南道的人,一人一口唾沫把宁王给淹死啊?
右都御史也站了出来,“臣附议。”
“以爱卿之言,该选谁来?”圣人声音微沉。
首辅徐阶走出来,沉声说道,“汉江侯,镇国公府世子皆可一同前去。”
霍夜峥并未说话,而容洌,愣了片刻之后,方才站出来,拱手说道,“臣愿意为陛下分忧。”
圣人却有些不满意。
要皇家之人一同跟过去他才觉得安心。
圣人坐在正上方,沉吟片刻,最后选定了他最不想选定之人。
“霍爱卿与容爱卿朕还有其他事务安排。”圣人声音传来,“宁王自持身份,欺压忠良遗孤,不堪委以重任。”
“此乃朕之过。”
众臣皆伏拜,“陛下日理万机,难免有照看不到之处。”
“淮南郡主前往淮南道,同行朝臣,宸王可去。”圣人视线在周围扫过,“众爱卿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
下朝之后,宸王随同易凤栖前往淮南道之事便传了出来。
听说宁王听到副都御史在朝上骂他,气得在府上砸了一通。
易凤栖自然也知道了。
她无所谓谁和她一同去,但宁王被骂,她便高兴。
甚至还让易钧去外面放了两百发鞭炮庆祝宁王被骂。
易凤栖放鞭炮庆祝,传到宁王府,宁王脸都绿了,当即去了易国公府要找易凤栖理论。
“易凤栖!你给本王滚出来!”
“你胆敢取笑本王!易凤栖你给本王出来!”
“宁王,宁王。”易钧含笑的拦着他,“宁王大驾光临,不知所谓何事?”
“所谓何事?”宁王冷笑,“你说呢?”
“你们易国公府放鞭炮是什么意思!区区易国公府,竟敢嘲笑本王!”
易钧略显无辜,“王爷何出此言啊?”
“你们放鞭炮不是为了嘲讽本王,还是为了什么?!”宁王怒道。
“这可冤枉我们了。”易钧笑道,“这鞭炮,是为了庆祝我们家二公子县试二十名。”
县试榜单已出,易青云与施若璞皆榜上有名,如今二人都成了秀才,府上自然要庆祝了。
宁王脸上神情一僵。
“想来是王爷府上有什么人在挑拨关系?”易钧含笑道,“王爷若是不介意,小人也能帮王爷查查。”
宁王神情难看至极,一言不发的拂袖离开。
易钧将此事告知了易凤栖,易凤栖哼笑,“不必理他。”
“那属下便去帮大小姐将东西备好。”
“一切都从简而行,你们将注意力皆放在岁岁他们二人身上,明日轻然会在府上住下,帮忙看着他们,你们切莫怠慢轻然。”
季轻然是自发情愿要照看易随与施若瑜的。
她素来喜欢孩子,易凤栖此次去淮南道,没有一月回不来,季轻然便说通了国公夫人,然后来了信给她,说她过来小住几日,帮忙看着易随与施若瑜。
易凤栖便答应了下来。
易钧笑道,“大小姐放心,我等自然好生相待。”
易钧离开之后,易凤栖想了想周鹤潜要跟着她一起去淮南道的事儿。
不用想,肯定有他的手笔。
那厮生着气,还要与她一同前往淮南道,必定又在藏着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算了,等她们启程之后再问便是。
时间匆匆而过,易凤栖安排完了在国都的所有事宜,启程准备前往淮南道。
周鹤潜命人带了话过来,说在国都城外汇合。
易凤栖还没走掉。
易随知道她要离开许久,抱着她哭了好长一段时间怎么哄都哄不好。
这小子眼中带着泪,泪眼巴巴的看着她,就像是被遗弃的小兽,看得易凤栖心都快碎了。
但此次前往淮南道,不仅路途遥远,现下正直开春,风寒横行,又不像是在她那个时代,稍有不慎,在路上就有可能折损。
易凤栖看不得他受伤。
易凤栖没法子,只好坐下来,哄他睡着,
易随感觉到自己母亲不会走,哭得红彤彤的眼睛才慢慢合上,但手却还紧紧抓住她,生怕她离开。
待易随睡着,易凤栖摸摸他的脸蛋,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抱着他去了卧房。
“娘亲……”易随睡得不安稳,还在喊她。
“这不是在呢,睡吧。”易凤栖将他放在床榻上,盖上被子,斜躺着似乎就像是和他一同休息一样。
直到易随睡沉了之后,易凤栖方才慢慢把他的手中塞了周鹤潜送给他的小印章。
“娘亲……”易随小声的,奶呼呼的声音还在喊她。
易凤栖的脚步一顿,狠心离开。
她刚刚上了马车,就听易滁说道,“小世子在您离开后就醒了,现在哭得正伤心呢。”
易凤栖心口抽疼,闭了闭眼睛,声音有些沙哑,“行了,轻然能哄得了他。”
“赶紧走。”
“是。”
马车离开易国公府,朝国都外而去。
周鹤潜已经在城外等着了,他带的人也不多,一切从简。
素谙在外提醒周鹤潜,“主子,淮南郡主到了。”
周鹤潜掀开车帘,果然瞧见带有易家家徽的马车行到身后。
直到马车与他的马车并驾齐驱。
“郡主?”周鹤潜喊她。
易凤栖心里惦记着儿子,周鹤潜喊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掀开车帘,看向周鹤潜,“走?”
“嗯。”
周鹤潜察觉到她的神情不对,自然也发现这个不对的表情不是对他。
微微思索,也就明白了。
应当是岁岁闹她,不想让她离开。
周鹤潜想起易随是他之子的可能,心口之处便一阵发烫。
若那小家伙抱着他喊爹,哭着不让他离开。
他怕是说什么也不可能把岁岁自己丢在家中。
周鹤潜紧紧抿了抿唇,心知去淮南道不是玩乐,却又不可避免的心疼易随。
但又想起此次和她一同去,路途之中,唯有他们二人……
他不禁微微闭了闭眼睛。
只希望此行一切顺利,他们好尽快回来。
马车开拔,轱轱前往淮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