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刺随手抓了根红薯,递到单崇嘴边:「请问单先生,那您今天视频的用意是什么?不蒸馒头争口气,您这口气也不争的话,难道是因为小徒弟的眼泪吗?」
卫枝「唰」得转过头,瞪着他。
「戴铎就差报我身份证了,」单崇面无表情地说,「我也是有脾气的,谢谢。」
众人:哦.jpg。
不知道为什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到了单崇这突然就变得一点不有趣了。
……
大家正七嘴八舌地骂这些平时不说话,这会儿疯狂出来蹭热度的个别煞笔雪圈人士,这时候,单崇的手机响了。
男人看了眼来电,没立刻接。
在所有人都望过来后,问背刺要了只烟和打火机,烟叼在唇边没立刻点,他站起来说:「出去接个电话。」
众人收回目光,就卫枝没动弹,还直愣愣望着他。
「看什么,」单崇抿着唇,「医生说不让抽菸了啊?」
「没说,」卫枝说,「但是全世界每个角落都贴着『吸菸有害健康『的标语——包括烟盒子上。」
男人哼笑一声,微微眯起眼,转身出去了——外面又下起了雪,他打开门就被迎面吹来的寒风吹得像退回去,忍了忍,回头看了眼,不远处餐桌上,小姑娘还支棱着像只狐獴似的,双眼亮晶晶盯着他。
于是他还是顶风走了出去。
目光在外面扫了一圈,最后鬼使神差地,他目光落在了某个熟悉的台阶上——几天前他曾经在这里抓到两只团成一团肩并肩排排蹲的小动物……
现在那里空无一人。
男人自顾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暂的笑,走过去,坐下。
回播了刚才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人接起来了,那边的人「餵」了一声,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大概也就十来二十岁吧,喊了声「哥」。
单崇这边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的小女孩已经开始了:「你捨得接电话啦?你惨啦,家里正在火山爆发,妈妈要买机票去砍你。」
单崇:「……」
「单善,」他喊了小姑娘的名字,「好好说话。」
「我已经在好好说话了,你想要听不好好说话的吗?那我可就说了?」电话那边的人声音清脆,「你又上大跳台了是吗?还发短视频app,你哪来的勇气?不知道这东西现在用户横跨三岁到八十三岁全年龄段?你的视频妈妈刷到了,爸爸也看见了,刚才妈妈哭了一轮觉得你在逼她去死,爸爸抽了半包烟,全家瀰漫着你不孝顺的气氛——」
单崇「咔嚓」把烟点了,咬着烟屁股:「嗯。」
单善停顿了下:「你在抽菸压惊吗?」
咬着烟屁股,男人含糊又无奈地笑了声。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
小姑娘终于收起了刚接电话时候有点调皮和调侃的语调,她的声音变得有点儿低沉,这时候听上去,就有点单崇平时说话的样子了——
「单崇,你不要上大跳台了,有些话我讲了一万遍,当时你出事痛到直接昏过去被抬上救护车,你根本不知道当时妈妈是什么样的,家里是怎么样的……你的嵴椎手术进行了十一个小时,妈妈进去签了三次各种同意书,剩下的时间都是抱着我,求遍满天神佛让你好起来。」
单崇没说话。
电话那边的人便说:「你难道不是答应过家里人你不会再上大跳台?讲话不算数的吗?」
喉结滚动,男人抬起头看了眼街边的路灯,不慎一片雪花飘落至眼中,刺激得他微微蹙眉,喉结滚动,嗓音有些沙哑:「单善。」
他就光叫了她的名字。
被叫到名字的人迟疑了两秒。
「我知道你不甘心。」
「……」
「否则今天也不会试探性的发这么一条视频,什么嘴巴贱的戴铎,你早就习惯他的狗嘴了,他就是个梯子。」
单崇想否认。
但是话到了嘴边,涩得说不出口,只能仓促地哼笑了声,雾缭绕中,剩余的话都堵在了嗓子里。
电话那边,也跟着他一块儿沉默,电话里就剩下单崇这边寒风呼啸的声音,和小姑娘平缓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
大概有一辈子那么久吧,她有点儿发涩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来。
「单崇,对不起啊。」
男人愣了愣,有点儿游神的目光重新凝聚:「关你屁事?你道什么歉?」
「……其实我一直觉得那天在手术室门口妈妈就不该抱着我跟任何神佛祈祷,毕竟我又不是一个什么好的前例。」
他的面色逐渐变得阴沉,说话时嗓音也生硬冰冷:「单善,你神经病?」
电话那边,又被警告性喊了全名的小姑娘短暂笑了笑:「哥,不要跳台啦,喜欢滑雪就去滑,大家都没拦着你……」
她停顿了下,才继续道——
「但是不要再上八米台了,家里有我一个因为训练事故从此只能靠轮椅过日子的就已经嫌多,你要是再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妈妈就真的活不了了,好吗?你答应了家里人的,你答应了的。」
你答应了的,单崇。
从此远离八米台,没有什么比平安喜乐更重要,从此滑雪只做个人爱好,不做人生的目标。
你答应了的。
不能说话不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