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各种声音可真是乱七八糟的。
却都一字不差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干了这杯,来年就是职业队员了,戒菸戒酒……阿铎,祝你在北京圆梦。」
一杯酒下肚,一滴不剩,周围的空气好像突然升高了一度,天花板在升高吧,就像是一切都变得不太真实。
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只是此时此刻电视机里放的不是《难忘今宵》而是什么《春回大地》,喜庆的音乐声中,王鑫放下刚才一直捧在手上的饺子,说,好像忘记放鞭炮了。
单父「哟」了声,说还真是。
俩中年男人就去沙发下面拖鞭炮,拖出来了,叫上单崇和戴铎,到楼下放鞭炮——
夜幕降临,外面空气中有冰雪与硫磺混合的特殊气味,这味道,每年也就过年能闻到。
空气里漂浮着奶白色的烟,单崇摆好鞭炮,王鑫掏出只香菸点了引线,两人捂着耳朵往回跑。
跑回单元楼,单崇盯着不远处鞭炮点燃,噼里啪啦的,炸开的废料有些打在单元楼门上,发出声响,还有些蹦他脸上。
他被崩疼了,转头想抱怨王鑫怎么没让他把鞭炮放远点儿,一回头却发现油腻中年男人,这会儿缩在单元楼角落阴影中,借着鞭炮的掩饰,捂着脸哭的泣不成声。
可能是在惋惜那碗没吃完就要被放凉的饺子。
前所未有顺利地一挂鞭炮放完了。
整个院子,大概是属单家的响的最长最亮堂。
最后一声鞭炮结束,单崇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接了,哑着嗓音「餵」了声,电话那边,小姑娘的声音活泼——
「北方是不是不禁菸花!单崇,一会儿十二点你给我放烟花吧!啊,我听见炮仗声了,好有气氛,你家放炮仗了吗!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叽叽喳喳的。
像是在枝头上蹿下跳蹦跶的小鸟。
男人听着电话那边的人闹着要听鞭炮声又非要看烟花,嗤笑一声,「嗯」了声:「吃完饭,去给你买。」
在耳边,戴铎「冷死了我回屋了」的抱怨声里,电话那边小姑娘甜滋滋地应了,停顿了下,认认真真地听了一会儿男人这边的动静,说:「那你多吃点。」
「好。」
「烟花也要多买点。」
「行。」
「单崇。」
「嗯?」
「新年快乐……呀!」
「嗯。」
握着手机,望着单元楼外,笼罩在月光与硝烟下白雪皑皑一片冰雪,男人薄唇轻勾。
「新年快乐。」
第135章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二天就是新的一年。
总是把「新年新气象」挂在嘴边,但是从早上睁开眼睛意识到「这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年」这种事,对单崇来说,还真就是二十几年头一遭。
他是被王鑫摇醒的。
「走,起床,去把手续合同先签了。」
大年初一这么好的日子,早上睁开眼看见的不是自己软糯香甜的女朋友,而是面临发际线危机中年油腻男子,单崇眨巴了下眼,逃避似的重新闭上眼,翻身面朝墙壁——
不算。
这么晦气的开端不能算是新年睁开眼的第一秒。
不算。
眼睛刚闭上三秒,被子就被掀了,一万个后悔他怎么就没有睡前给房门上锁的习惯,男人不耐烦地睁开眼:「大年初一,大哥,别说敲公章的,打合同的列印店都不开门。」
「办法总比困难多,」王鑫拽着单崇的袖子,「快点的,起来,一会儿你妈睡醒了突然后悔了怎么办……我没安全感!」
「你没安全感,管我要?那玩意是我能给你的?」被他从床上拎起来,男人不耐烦地半瞌着眼,「我的安全感是给我媳妇儿的。」
「你媳妇儿还在睡觉呢,但你教练失眠……一宿没睡好,真的,生怕起的比你妈晚一步就变天了。」
单崇一个呵欠打了一半,还一肚子起床气,闻言停顿了下。
「我妈也不是随随便便变卦的人。」
「她也可以是深思熟虑后变卦,脑子长在她天灵盖里,我们还能管得着这个?」王鑫说,「我就觉得她点头点的太随便了,都没个什么惊天动地的比如磕头或者痛哭流涕的仪式,本教练眉头一皱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可能就是她想开了。」
「想开什么了?想开要是唯一的儿子最后在bigair摔死或者摔残就再生一个算了?」
「……」
王鑫拖过椅子,搁床边坐下,一脸严肃:「训练不是你给外面的小孩上课,除了在气垫或者蹦床上,你琢磨下谁能保证你不受伤?你妈之前不同意不就是因为怕你受伤?万一一会儿她突然想着要我们签个协议什么的保证你毫发无伤参加北京冬奥,那你觉得我是签吶,还是不签吶?」
他噼里啪啦讲了一大串,刚开始单崇还嫌弃他啰嗦,耐着性子听完,有点儿茫然地想:好像是这样没错。
他坐起来,给肯定还没起床的女朋友微信留了个早安,转身去洗漱。
在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有动静了。
打开门一看,餐桌边已经坐满了人,每个人面前摆着一碗面,上面还有荷包蛋什么的……
单善低头呲熘呲熘地吃面,戴铎歪着头看她,看了一会儿,抬手把她耳边的头发弄到耳朵后面去,指尖碰着她的脸,她愣了愣,转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