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鼎新对他的态度很一般。
通过以上的各种细节上能够看出来。
正常的情况下,正副手之间的交流应该是并排而坐,应该都在沙发上。
而且,交流的时候,周鼎新给他倒杯茶并不为过吧?
但是,以上通通都没有。
田力衡心里非常不高兴。
但是,想想人家是领导,想要把周鼎新弄走,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或者说对方没有实质性错误的前提下,以他在省委的关系,是根本办不到的。
“周书记,我来是有件事情汇报一下。”
茶水暂时没有送进来,周鼎新没有说话,田力衡觉得自己要是不说话,场面就十分尴尬了。
他自己也不知怎么地,一开口说话,就把“交流”两个字变成了“汇报”。
原本把一场平等的对话,变成了工作汇报。
“好,力衡市长,你说!”
周鼎新只是点了点头,说道。
田力衡眼神里的不悦一闪而过,而后开口说道:“周书记,经开区那边出事了,不知道那边有没有跟您汇报?”
田力衡一开口就是危言耸听之辞。
周鼎新脸色微沉,问道:“出了什么事?”
当领导的最讨厌下属这样汇报工作,很吓人,如果心脏不好,可能都会被吓出病来。
一般都喜欢有事说事,省得心里咯噔一下,然后自己再问,出了什么事情?
不到对方说完,心就放不下来。
“上周五,经开区沙山镇三十多名教师到经开区讨薪,造成了恶劣影响,并且引发了网络舆情。”
直到这时,田力衡才开始往正题上说。
“哦,是这件事情啊,经开区那边已经汇报过了。”
周鼎新听到是这件事,不禁神色一松地说道:“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恶性讨薪事件,我已经指示经开区要尽快调查清楚,严厉处分责任人。”
“我想问一下周书记,你给经开区的指示是什么时间下达的?”
田力衡紧接着问道,这样跟领导说话,就有些不合适了。
周鼎新眉头微微一皱,看了田力衡一眼:“怎么?这件事情很重要?”
“是的,周书记,刚才我所说的教师讨薪事件本身虽然恶劣,但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后来经开区在不听从市政府劝告的情况下,又执意召开常委会会议,同时免去了沙山镇两位主要领导的职务,这件事情造成的影响就非常恶劣了。”
田力衡义愤填膺地说道。
这件事情,许知远已经跟周鼎新说过,就是担心周鼎新不了解情况,使经开区处于被动地位。
尤其是周鼎新此前就曾经嘱咐过许知远,让他随时汇报经开区的重大情况。
对于经开区来说,这件事情当然是属于重大事情的范畴之内。
而且,去电话的时候,许知远还特别提到了肖雨辰想去经开区外贸公司担任总经理的想法。
这件事情当然也要让周鼎新知道。
汇报情况的时候,杨春晓还没有抓获,案情也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所以周鼎新对后来的发展情况并不知情。
现在,经开区那边又没有汇报最新的进展。
“这件事情我也知道,沙山镇的党委书记和镇长都存在问题,恶意蛊惑教师讨薪,造成重大影响,是该处理,而且,经开区那边召开了常委会,程序上也没有问题。”
周鼎新又给许知远撑了一次腰。
“可是,周书记,这些事情,并没有最终落实,如果事情不弄清楚,那就会给下边的基层干部一种错误的想法,觉得只要哪个镇的信访维稳工作做不好,党政一把手都是要免职的,那样不符合我们的工作宗旨,更会在基层造成恐慌。”
田力衡越说越激动,喝了一口茶水,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继续说道:“而且,也会给基层工作人员造成一种错觉,觉得只要造成群体性事件,就可以免掉镇长和书记,那么这种想法一旦被人利用,就会出现用这种方法迫害镇上党政主要领导的行为,到那时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而且,我还得到可靠消息,沙山镇党委书记姚远同志不但被免职了,而且还被经开区的纪工委和公安分局拘禁,企图栽他一个罪名,这件事情就更为严重了。”
“啪!”
周鼎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看着田力衡说道:“力衡市长,作为市一级领导,尤其是你我的位置,在说话的时候一定要准确,严谨。没有最终定性的事情,就不要用定性的词语来描述。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给人造成错觉,或者说某种暗示,这一点你要切记。”
田力衡刚想说什么,周鼎新没等他开口,就继续说道:“企图栽他一个罪名,这句话就很不合适,你怎么能断定的?有依据吗?”
“周书记,并非我臆断的,实不相瞒,在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与沙山镇的党委书记姚远有过交流,他说话很实在,也表达了自己委屈,他的过错就在于没能及时制止这次的讨薪事件发生。”
“就因为这一点错误,就要免职?就要刑拘?就要纪工委的同志对他调查?周书记,难以服众啊,确实难以服众啊?经开区班子这样错误的做法,还能不受到任何追究,很难不让人觉得他们的背后没有保护伞啊!”
田力衡豁出去了,决心利用这一次整倒许知远,并且不惜得罪周鼎新,措辞越加凶狠。
反正,他与周鼎新之间早已经形成撕破脸的事实了。
“啪!”
周鼎新又一次拍响了桌子。
很明显,即便田力衡没有明说,他也听出来了,田力衡所说的保护伞就是自己。
自己就是经开区的保护伞,说到底,就是许知远的保护伞。
周鼎新如何不生气。
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下来,这件事情总归是要靠事实来说话,泼妇骂街和吵架是没有用的,最终只能拉低自己的格局和档次。
一声桌子响,偌大的办公室里一下静了下来。
周鼎新站在那里看着田力衡。
田力衡也缓缓起身,看着周鼎新。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场面出现了诡异的平静。
最终,还是周鼎新说道:“如果你坚持这样认为,你想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