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胡同里最是热闹,却有一处清幽雅致的小宅院,宅院门前挂着花府的牌匾,在永福坊里实在是不起眼,可就是这么个小宅院时时会有华贵的马车来往,进进出出的也都是些衣着锦绣贵气的宾客,让胡同里住着的邻居常常猜测,这间花府里究竟住着什么人。
马车里,顾明珠安安静静地坐着,手里拿着一卷书卷,低头看着上面细细密密的字,时不时露出些笑容来。
小葵看着帘子外边一点动静也没有,正无聊着,见她这副模样,便凑了过来,好奇地道:“郡主瞧见什么了,不就是本旧书卷,有那么好看么?”
方才顾明珠瞧见了崔临案几上这一本《太平杂记》,很是感兴趣,便开口借了来,翻看之下便爱不释手,她素来不爱正史经传,倒是爱看这些杂记闲文,想不到崔临也会有这样的书。
顾明珠头也没抬:“里面写了不少有意思的事,你若是想看,等我看完了与你瞧瞧。”
小葵摇头如拨浪鼓,苦笑道:“郡主是知道婢的,平日里记个账还觉得眼花头疼,哪里瞧得进什么书卷,快饶了婢吧,有那点功夫倒不如让婢多做点活计也倒罢了。”
马车外阿碧听到了她的话,撩开帘子进来,忍不住笑着:“这可是你自己说得,郡主回头罚她多做些活计。”
小葵吐了吐舌头,低声道:“可不要,婢的活计哪里有宫里的绣娘手艺好。”
阿碧笑着摇摇头,这才与顾明珠道:“问过了,这位花大郎还不曾回来。”
顾明珠倒是不着急:“过一会子就该回来了,让梁一他们安心等一等。”
她开口与崔临借几个人,是想着崔家两位郎君带来的必然都是身手极好的精锐,若是用这些人不但办事放心,也能掩饰郡主府的身份,再合适不过。
可是她没有想到,崔临居然让梁一带着人过来了,梁一可是他身边的侍从亲随首领,可他就这样毫不犹豫让跟着她过来了,甚至都没有多问一句她是要来做什么。
倒是崔奕那家伙不停地追问着,好奇地缠着她要问出来,到底是什么有趣的事。
只是这件有趣的事怕是要叫崔七郎君吓一跳了。
顾明珠抿嘴笑了笑,撩开帘子,看了看不远处的花府,又低下头继续看着手里的书卷,这上面还有崔临信手所做的一些笔记摘要,飘逸清隽,如同他的人一样,只是所写的都是精要,像是知道她所有疑惑之处,让她看完之后茅塞顿开,很是惊叹。
又翻过两页,胡同里响起了马车声,一辆彩漆油壁马车远远驶过来,从这一辆停在路边好不显眼的马车边驶过,停在了花府门前。
顾明珠放下了手里的书卷,撩开一线帘子,看了看那辆马车,直到看到马车上下来两个衣着打扮贵气的郎君时,唇角勾出一抹笑容。
那两位郎君一位高瘦清俊,眼角眉梢都隐约带着说不清的风情,大袖飘摇身姿如画,另一位却是身形瘦弱些,容貌清秀,紧跟在他身后脸上满是温柔的笑,二人并肩步入了花府,那间宅院的门开了又很快阖上了,连跟在左右的人也都进了门没了声息。
看着二人进了府,小葵有些坐不住了,不安地望向顾明珠:“郡主,如今该如何是好?”
她不知道郡主为啥要来这座宅院门前,也不知道为啥要等了这两位郎君回来,还带了这许多人,瞧着不像是登门拜访。
顾明珠又漫不经心翻过一页书卷:“不急,且等等。”
等?等什么?
小葵与阿碧互望了一眼,糊涂了,究竟郡主是要做什么。
直到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顾明珠才又放下书卷,望了一眼那紧闭的宅院大门。
“吩咐下去,动手。与梁一说,别弄出什么响动来,悄悄地带走就行。”
阿碧大吃一惊,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诺诺地答应着,悄悄出了马车去了。
没有理会小葵张大嘴吃惊的模样,顾明珠抚摸着书卷,轻轻一笑,这会子应当正好,只怕宅院里的人半点防备也不会用,倒是省了她许多手脚。
接下来,她就能好好与燕国公府谈一谈这桩买卖了。
冯六郎不见了!
燕国公夫人听了婢女的回话,险些把手里的茶瓯给砸了,柳眉倒竖:“什么叫不见了?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会不见了!”
婢女战战兢兢地道:“是六郎院子里的嬷嬷来说的,说是六郎出去一整日了,到这会子要宵禁了也不曾回来。”
燕国公夫人倒是不着急,六郎平日里就不爱在府里,日日出去与人听戏骑马,常常闹到宵禁都不回。
她不耐烦地道:“就不曾打发人去梅花胡同问一问?”
不在府里,多半是在那边耽搁住了,又是为了那个戏子,无论怎么打骂哭闹都拦不住他,如同入了魔障一般,闹得久了,她也累了,索性由着他去,说不定成了亲之后就会好了。
可是婢女却是依旧摇头:“已经让人去问过了,可是……可是那边说,郎君与花大郎都不在。”
燕国公夫人这会子真的吃惊了,坐直了身子:“什么,那边也不在?”
这不对,他往日虽然不在府里,却总不会乱走,不是在牡丹班就是在梅花胡同,到了宵禁总也会赶回来,只因为燕国公对他管束甚严,尤其知道了他的那点子龌蹉的事,更是日日要点卯一般见了他才罢休。
可现在他能去哪?还跟那个花大郎一起不见了,这倒是奇怪了!
她眉心跳了跳,按了按额角:“那边宅子可曾说过什么?花大郎就不曾留下什么话?”
总不能一声不响就走了吧。
婢女轻声道:“说是六郎与花大郎回去过,只是不知怎么,原本还在宅子里,一会子的功夫就不知道去了哪了。”
什么叫原本还在,一会子的功夫就不知道去了哪?难道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