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废了将近一个学期,临近期末放假了,林斯辰和钟诚才开始忙碌起来。别看钟诚跋扈惯了,以往成绩却是一直名列前茅。
跟林斯辰那种刻板用功式的优秀不一样的,钟诚非常适应指挥系的课程和教学模式,如鱼得水一般,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便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钟诚落了很多课,即使上课大部分时间也在看那本薄薄的《小王子》,靠窗的位置只剩下了他自己,阳光晒的边页泛黄。
时间在往前赶。
他把《小王子》收藏起来,课桌上多了几摞砖头似的厚书,统一用大白纸包上了书皮。吴烬以为那是钟诚补课神器,看着他认真的表情,还想着他终于开始要好好学习了,甚感欣慰。
其实那是一些心理学和精神病学方面书籍。
看起来似懂非懂,有些难啃。
幸好林斯辰最近表现的很乖。
精准的控制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之间,让他得以喘息。
大概是因为林斯辰整体的想法和态度还是积极向上的。
已经扫平了一切障碍,那就想要赶紧好起来。认真的吃药,甚至还制定了一系列的健康生活规划表。
比如要拽着钟诚早起跑步,每天花更多的时间用来锻炼身体;比如要荤素均衡,健康饮食,力图把钟诚掉的称养回来……
他还总是面无表情正襟危坐地像看阅兵仪式一样观看沙雕搞笑视频,像个试图自我治愈的小傻瓜。
你努力的方向错了啊。
病名不一样,性质就是天差地别。
钟诚有时候真心觉得他即可怜又可悲。
他本想偷偷置换掉林斯辰治疗抑郁症的药物,换成郑珏医师开的处方药的。结果却在换的时候,凑巧被抓了个正着。
林斯辰只是站在他背后没说话,甚至连异议都没有表现出来,就静静的看着他。
钟诚故作淡定的说,这是钟氏正准备进军医药界,新开发的抗抑郁药物,据说效果很好,对你肯定会有帮助的。
林斯辰还是没说话。
林斯辰只是觉得钟诚真的连谎都不会说,耀文制药都是他参与一手建起来的,更何况他前世在钟氏打拼那么多年,具体情况他比钟诚还清楚。
钟诚也意识到了尴尬。
他想的比林斯辰还深了一层,想到了偷偷换药的样子,像极了林斯辰强行给他注射药物的性质。
深深地无力感。
要怎么解释?
说我跟你不一样,我不会害你的?可凭什么你林斯辰就那么下作,给我注射那种依赖性的毒?
怎么解释都好像要越描越黑。
做什么都像相互算计。
沉默过后,林斯辰从他手里拿过了药瓶,“一天几次,一次几粒?”
钟诚眼睛微微睁大,像是有些诧异,“和你之前一样。”
林斯辰点了点头,转身接了杯温水,从那些瓶瓶罐罐的新药里,数出正确的粒数吞服了下去。
钟诚忽然之间放松了些,他们之间最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
“都会好起来的对吧。”
林斯辰再一次问他。
钟诚重重地点了点头,“会的。”
——
除此之外,钟诚能做的就是默默守着他,以防再做些出格的傻事,这会儿是砸碎了401的镜子,下回想不开……
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经常会梦到林斯辰从高处跳下去的情景。
有数道划过天际的亮光,划破漆黑的绝望的天幕,胸膛中却好像孕育着什么温暖的滚烫的东西。
急剧的下坠感。
心脏都要被捏爆了一样。
每当钟诚生生的被吓醒时,下意识的去看对铺的林斯辰,第一次看到床铺是空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心惊胆战,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有被吓破胆的时候。
慌慌张张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扑过去伸手一摸,那边的床铺都凉透了。
从失重到失落。
他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一瞬间,他真的觉得大概永远都失去那个人了。
——
钟诚从来都不觉得林斯辰会去干寻死这种蠢事,因为他一直都是怀揣着希望的。
他柔软,但也足够坚韧。
绝境逼不死他,只会不断地调整自己去应对下一次的狂风巨浪。
倘若真有那个时候,想必跟钟诚脱不了干系。钟诚听林斯辰胡言乱语听了那么久,其实他有预感……
关于林斯辰疯魔的故事。
钟诚知道,疯肯定因为自己疯的。
他从林斯辰监控实验室的时候也得到了灵感。在得到了苏颖华的同意后,他交给了苏颖华一枚同款的新型摄像头。
本来约好,在会面后苏颖华要把每次谈话音像资料与精神卫生中心共享,进行进一步分析的。可是后来苏颖华出尔反尔,拒绝提供。
再之后是姜望先生想帮钟诚一把,私底下开始把影像资料陆陆续续回传到精神卫生中心。
然后,一个又一个视频压缩文件发到了钟诚的邮箱里。
不过钟诚不敢看。
其实他也在想,苏颖华拒绝提供影像资料也挺好的……至少给了他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去逃避面对现实的借口。
林斯辰可以为了钟诚披坚执锐,只因为钟诚是他唯一的软肋。
——
阳台的门开了。
他梦里的那个人,肩上披了件纯黑色的大衣,带着一身的寒意,看向他的时候神情恍惚了一瞬。
嗓音微哑,却还是那般温柔的。
“怎么醒了,没睡好吗。”
钟诚没有回话,撞绊倒了椅子,磕到了桌角也没关系,一路跌跌撞撞扑进他的怀里。
自从调查局回来之后,林斯辰为了不让钟诚怕他,刻意保持距离,有时候连触碰都显得格外奢侈。
心有余悸。
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扔挥之不去。
林斯辰被他的反应吓到了,扶住他的腰,摸了摸他的头,“是哪里不舒服?”
钟诚埋在他的颈间,鼻腔里满是重重的烟草气息,把橙花信息素都盖得死死的。他想摇头否定,要他不用担心,结果做出来却是蹭了蹭的动作。
“撒娇也没有用。”林斯辰无奈,“要不要喝点水?”
钟诚这才抬起头来,“你还是睡不着?”
他越过林斯辰的肩膀,看到了窗户洞开,洒落了满地烟头。
钟诚渐渐地恢复,他轻轻地从林斯辰怀里脱身,没有遭到阻挡。
冷风还在往屋里灌,他没话找话似地问:“抽烟管用吗?”
说不清到底管什么用。
林斯辰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重新点上,橘红色的火星跃上,嘴角溢出一缕烟,他的眼神飘向窗外,“有用,心里……会平静一些。”
“给我一根。”
林斯辰这才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顺便也给他递过了烟和打火机,“你不是不喜欢烟味吗?”
钟诚只接了烟。
“有关于你的一切,不喜欢也得喜欢,不能接受,也必须接受。”
他含着烟凑了上去。
有风,不太稳,明明灭灭的火星在惨白的香烟顶部传递。
他们默契地闭上了眼睛,像接吻一样。